我们为什么开这个演说大会?因为大学职员的责任,并不是专教几个学生,更要设法给人人都受一点大学的教育。在外国叫做平民大学。这一回的演说会,就是我国平民大学的起点。
但我们的演说大会,何以开在这个时候呢?现在正是协约国战胜德国的消息传来,北京的人,都高兴的了不得。请教为什么要这样高兴?怕有许多人答不上来。所以我们趁此机会,同大家说说高兴的缘故。
诸君不记得波斯拜火教的起源么?他用黑暗来比一切有害于人类的事,用光明来比一切有益于人类的事,所以说世界上有黑暗的神与光明的神相斗,光明必占胜利。这真是世界进化的状态。但是黑暗与光明,程度有浅深,范围也有大小。譬如北京道路,从前没有路灯,行路的人,必要手持纸灯,那时候光明的程度很浅,范围很小;后来有公设的煤油灯,就进一步了;近来有电灯汽灯,光明的程度更高了,范围更广了。世界的进化也如此。距今一百三十年前的法国大革命,把国内政治上一切不平等黑暗主义都消灭了;现在世界大战争的结果,协约国占了胜利,定要把国际间一切不平等的黑暗主义都消灭了,别用光明主义来代他。所以全世界的人,除了德奥的贵族以外,没有不高兴的。请提出几个交换的主义作个例证:
第一是黑暗的强权论消灭,光明的互助论发展。从陆谟克、达尔文等发明生物进化论后,就演出两种主义:一是说生物的进化全恃互竞,弱的竞不过,就被淘汰了,凡是存的都是强的,所以世界止有强权,没有公理;一是说生物的进化全恃互助,无论什么强,要是孤立了没有不失败的。但看地底发见的大鸟大兽的骨,他们生存时何尝不强,但久已灭种了。无论什么弱,要是合群互助,没有不能支持,但看蜂蚁也算比较的弱极了,现在全世界都有这两种动物。可见生物进化,恃互助不恃强权。此次大战,德国是强权论代表;协商国互相协商,抵抗德国,是互助论的代表。德国失败了。协商国胜利了。此后人人都信仰互助论,排斥强权论了。
第二是阴谋派消灭,正义派发展。德国从拿破仑时受军备限制,创为更番操练的方法,得了全国皆兵的效果:一战胜奥,再战胜法。这是已往时代,彼此都恃阴谋,不恃正义,自然阴谋程度较高的战胜了。但德国竟因此抱了个阴谋万能的迷信,遍布密探。凡德国人在他国作商人的,都负有侦探的义务。旅馆的侍者,菌圃的装置,是最著名的了。德国恃有此等侦探,把各国政策军备,都知道详细,随时密制那相当的大炮、潜艇、飞艇、飞机等。自以为所向无敌了,遂敢唾弃正义,斥条约为废纸,横行无忌。不意破坏比利时中立后,英国立刻与之宣战;宣告无限制潜艇政策后,美国又与之宣战;其他中立等国,也陆续加入协商国中。德国因寡助的缺点,空费了四十年的预备,终归失败。从此人人知道阴谋的时代早已过去,正义的力量真是万能了。
第三是武断主义消灭,平民主义发展。从美国独立、法国革命后,世界已增了许多共和国。国民虽知道共和国的幸福,然野心的政治家,很嫌他不便。他们看着各共和国中,法美两国最大,但是这两国的军备,都不及德国的强盛,两国的外交又不及俄国的活泼,遂杜撰一个开明专制的名词,说是“国际间存立的要素,全恃军备与外交。军备与外交,全恃武断的政府。此后世界全在德系俄系的掌握,共和国的首领者法与美且站不住,别的更不容说了”。不意开战以后,俄国的战斗力乃远不及法国,转因外交狡猾的缘故,貌亲英法,阴实亲德,激成国民的反动,推倒皇室,改为共和国了。德国虽然多挣了几年,现在因军事的失败,喝破国民崇拜皇室的迷信,也起革命,要改共和国了。法国是大战争的当冲,美国是最新的后援。共和国的军队,便是胜利的要素。法国美国,都说是为正义人道而战,所以能结合十个协商的国。自俄国外,虽受了德国种种的诱惑,从没有单独讲和的。共和国的外交,也是这一回胜利的要素。现在美总统提出的十四条,有限制军备、公开外交等项,就要把德系俄系的政策根本取消。这就是武断主义的末日,平民主义的新纪元了。
第四是黑暗的种族偏见消灭,大同主义发展。野蛮人止知有自己的家族,见异族的人同禽兽一样,所以有食人的风俗。文化渐进,眼界渐宽,始有人类平等的观念。但是劣根性尚未消尽,德国人尤甚。他们看黑色人种不能与白色人种平等,所以倡黄祸论,行铁拳政策;看犹太波兰等民族不能与亚利安民族平等,所以限制他人权。彼等又看拉丁民族,盎格鲁撤逊民族又不能与日耳曼民族平等,所以倡“德意志超过一切”,想先管理全欧然后管理全世界。此次大战争,便是这等迷信酿成的。现今不是已经失败了么?更看协商国一方面,不但白种的各民族团结一致,便是黄人黑人也都加入战团,或尽力战争需要的工作。义务平等,所以权利也渐渐平等。如爱兰的自治,波兰的恢复,印度民权的伸张,美境黑人权利的提高,都已成了问题。美总统所提出的民族自决主义,更可包括一切。现今不是已占胜利了么?这岂不是大同主义发展的机会么?
世界的大势,已到这个程度,我们不能逃在这个世界以外,自然随大势而趋了。我希望国内持强权论的,崇拜武断主义的,好弄阴谋的,执著偏见想用一派势力统治全国的,都快快抛弃了这种黑暗主义,向光明方面去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