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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论

陈振濂

很难说目前的书法教育的情况是令人满意的,书法艺术本身的历史局限直接决定了书法教育学所能达到的程度。

随着近年来书法艺术事业渐渐走向兴旺,教育的问题也被突出地放到每一个书法家的议事日程上来。一项关系到子孙万代的艺术事业,没有教育是不可想象的。遍布各地的众多书法业余学校的书法教学,以及正在小心翼翼地建立自己格局的师范院校的书法教学,还有就是寥寥可数的高等艺术院校中的书法艺术专业教学,都开始显示出当代书坛对书法教育的重视态度。当然,从教育学角度看,众多层次不一的书法教育,必然会给教育本身带来一些问题。由于我国向来没有建立起关于书法的一整套正规教学体制,至今也还没有一个全日制的书法专科学校或书法学院作为探索场地,因而,在书法教学上必然是各自为战、各逞所长。这种做法的好处是:每一个在校教师都能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可以自由贯彻自己的教学意图,在教学过程中较易做到生动活泼;它的不足之处是在于:缺乏一个公认的体制,无法把一些确定的书法教学的共同问题变成固定学科研究的设置,在教学时则不易求得系统性与严密性。如何取有余补不足,通过各地书法家和教育家们的共同努力,建立起一整套严格的教学体系,这乃是当前书法教育领域的当务之急。

最大的困难倒不是来自书法教育这个过程本身,因为它只是一个实施课题。困难倒是在于它缺乏一个坚实的基础。长期以来,书法本身在观念上的模糊和创作意识上的模糊,必然导致书法教育领域中的无所事事。尽管我们在历来的古代典籍中发现无数有关书法的论述,尽管我们对历代著名书法大师们无不顶礼膜拜、钦仰备至,但是很可惜,一旦要从这个起点转向教育的目标,我们却倍感吃力而且时现迷惘。很明显,中国书法中的每一个具体点(书家、作品、理论著述等)都是异常精彩的,但它却缺乏一个宏观意义上的立场、观念角度的总体把握——这并不是它本身的问题,而是后起的理论家们在研究时出现了明显的偏差,才致使我们现在对书法教育所能凭借的基础不甚了了,特别是像“书法是什么”这样一个最简单却又最难回答的重要美学问题,自古以来却很少有人正面提出或正面解答。故可说书法教育是建立在一个“不自知”的范围之上,它的步履艰难可想而知。

自然,这绝不等于说,我们打算排斥古代书法教育方面的全部成果。从汉代设鸿都门学开始直到近代高、中等学堂办学设有习字课,再到当代的大中院校的书法课,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我们仍然发现了一条清晰的书法教育发展之轨迹,它的存在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但问题在于,尽管它足以帮助我们认识到历代书法教育曾有过非常坚韧的发展力,但我们从中却不能奢望取得什么有价值的,或者说是有启发意义的真正教育学方面的成果。古代的书法教育并没有特别的概念,更没有学科意识,它的存在只是鉴于一种完成自身生命延续的被动需要而已——就像古代没有正规的生殖生育学理论,却照样繁衍后代一样。

作为理论,它是零乱的;作为一门“学”,它又是缺乏系统的。每一个老师在设帐授徒时,使用的是同一种方法:他不顾男女老少、文化高低、书法学习历时长短,他拿出一本颜真卿的或柳公权的字帖,对学生们说:拿去临摹吧,书法要熟能生巧,多临自然有得——于是学生开始临摹,这是一种带有明显盲目性的临摹。作业完成后,老师为每个学生批改:画红圈,口中喃喃自语:这个字好,那个字差——为什么好,好在哪里,也没有具体的说明。第二天、第三天……重复这一个过程,天长日久,就有了很有趣的结论——学习书法,难!没有十年工夫,出不来。天晓得这个“十年”的统计是怎么出来的。没有教学法,没有学科的大纲,没有具体的分阶段教学目标,十年为期,有何依据?这便是书法教育作为过程得以绵延不绝,但作为成果或结论却很难经受检验的原因所在。我们很明显地感觉到,作为一种事实,它无疑是有价值的,没有它的存在就不会有书法历史的存在;但作为一种学科,它至少是不健全的,它缺乏教学计划、大纲、方法、层次,它也缺乏专门的教学理论研究——即对自身作为一个独立结构进行的课题研究,但问题在于:目前我们需要这些研究。

时代与社会机制的更换,特别是近年来“书法热”的形成与西方文化的介入,使我们的书法教育面临着严重挑战。我们不妨把“书法热”对教育的要求看作是一种来自本体内部的要求,大批社会人士投身于书法事业,势必要对书法本身,特别是教育带来一些较高的期望,而自古至今的传统书法教育模式又实在无法满足这些期望。至于西方文化(其中当然包括现代教育思想)的介入,则是一种本体以外的思想冲击,它成为书法教育的一个强有力的、威胁性很大的参照系,对比着告诉人们:在其他学科的教育学研究具有如此突飞猛进发展的情况下,书法教育却还停留在古典的结构散漫、缺乏教育体制、缺乏教学观念的程度上,这肯定是要被淘汰的。这种要求书法教学科学化的思潮一旦进入“书法热”范围,势必会把它原有的外来干涉的痕迹逐渐消除,变成书法家或爱好者们自发的理性要求,迫使书法教育产生令人满意的转变。

历史也向当代人提出要求。就像春秋战国时会有孔子、孟子、荀子的教育思想,唐宋时期出现韩愈、朱熹的教育思想,而鸦片战争以后则有康有为、梁启超、蔡元培等人的教育思想一样,教育本身作为社会结构中的一个元,总是随着社会的变化而变化。当代书法教育的研究,应该有别于古人的模式。亦即是说,“书法热”所代表的是书法本体中最重要的人,西方教育思想介入所代表的教育学参照结构,还有则是历史对当代书法教育所提出的时代特征的要求,三者合起来,即是目前书法教育必须建立学科体制、建立教学法、确立教学观念并具有一整套教学研究成果这一目标的强大基础。

书法教育学的必须成立,除了以上三点理由外,在具体的构架教育研究过程中,最大的障碍则是书法理论所能提供的支持太有限。书法美学、书法教育心理学、书法艺术理论乃至书法史、批评史等方面成果的匮乏,将使整个书法教育过程变得少有依据,而事实上,没有一个教学环节可以脱离上述纯理论研究的基础。一个最直接的限制,是理论本身的软弱与停滞,使书法教育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师资、教材受到严重影响。编写不出一部科学的教材,缺乏有理论修养的教师,要想提高书法教学的水平还是一句空话。

理论的时代正在崛起,虽然晚了一些,毕竟是开始崛起了。它预示着书法教育学的美好前景。这个理论,并非是一种太具有学究气的在故纸堆中产生的理论,而应该是一种活的、有宏观审度亦有微观把握的理论。如果我们可以为一个《兰亭序》的真伪问题提出大量的实物资料或文献资料作为研究对象的话,那么在书法教育学中,研究对象是人——从学生到教学环节,它是活生生的,相比之下,后者具有更大的灵活性,因而也更难把握。

目前的书法教育正处在大变革的前夜。缺乏体系与要求系统化,缺乏教学法与要求科学教学,没有教材与迫切需要教材,还有则是教育本身的理论研究——确立书法教育学作为一门学科的重要性,这些问题都将使传统的书法教育产生质的变化。这种变化必将依赖于书法创作、书法理论的强有力支持,但它本身的成立也必然会牵动创作与理论的现状,从而带出一个崭新的当代书法宏观面貌来。毋庸置疑,当大批经过严格的学科训练的书法家在社会上出现之后,创作与理论层次的大幅度提高是指日可待的。我们不妨把书法教育的振兴看成是整个书坛发展的契机,或者说,是冲破古典书法观与创作观的堤坝时所能有效地加以利用的一个突破口,它能否走向现代化将直接决定书法事业的能否现代化。 +d0/cWM588ojIm/RThBWYwZxeq9RKfa9x125zBlhSgBnkq+IIyeImp6LNE2oC4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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