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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直到最后一刻?

冷冷的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落在巴涅奥莱市圣安托万治疗中心的那三座红砖楼上,落在它足有三公顷的花园里,也落在那些完工于上两个世纪的雕像上。那些白色的雕像代表的是中心的捐赠者,他们慷慨解囊,却又在历史的长河中被人遗忘。接着就突然出现了一些人影,就好像是雕像突然活过来了似的。那是中心的医生、护士或者是抬担架的人。他们穿着白大褂,忙着避雨,就好像是幽灵害怕淋湿了自己的白袍。

他们中有些人躲在了门廊下,有些则跳上了那些沿路停着的汽车、大巴车或中巴车。车门都还没关上,里面坐满了孩子。

就像每个周五的晚上一样,中心里还有自主行为能力的孩子会被送回自己家,同家人过一个周末。如果说这个周末与以往相比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那就是之后还有两周的冬假。

我跟着其他人,一同搀着格雷戈里爬上了那辆雷诺“风景”旅行车的后座,却把他的轮椅丢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阵雨里。我往车后看了一眼,看着那辆开着雨刷器的救护车,想要从中发现奥菲莉的身影。然后我就回了治疗人员的办公室。

刚从大雨里脱身,办公室里蔓延着一种刚刚滑雪归来的氛围。圣安托万中心的同事们大部分都是女性:女护士、女训导员、女心理咨询师,她们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或茶,想暖和一下冻僵的手指。很多人都没将目光转到我的身上,还有些人只是扫了我一眼,其中最年轻的两个训导员,萨拉和范妮,却冲我笑了一下。心理咨询部门的负责人妮科尔还是像往常一样,眼神在我的腿上停留了一阵。中心的大部分同事都还挺喜欢我的,虽然她们喜欢我的程度按照年纪、可供支配的情感份额和职业道德而稍有不同。一般来说年长的“特蕾莎修女”要比年轻的“玛丽莲”更喜欢我。

中心的负责人,那个叫杰罗姆·皮内利的混蛋在我之后走了进来。他先看了看在场的同事,然后又用警察看小偷的目光把我打量了一遍。

“他们把奥菲莉带走了,你是不是很为自己而骄傲?”

其实并没有。

我想象过会在救护车上发生的一切。奥菲莉肯定会大喊大叫,让别人离她远一点。在几秒的时间里,我甚至还试着说出几句解释或道歉的话,好让皮内利放过我。我的目光在房间里徒劳地巡视了几遍,却找不到任何一个能替我出头的人。没有人能帮我。所有的女同事都低下了头。

“我们假期之后再算账。”皮内利做出了总结。

在那些日常拷问我的人里,除了充满恶意的神和热衷于折磨人的老师,还应该再加上一个——杰罗姆·皮内利,他总管中心的人事。在不到六个月的时间里,他作为始作俑者,制造了一次混乱的男女关系,主导了两场情绪失控的现场和三次人员解雇。

他站到了办公室里那幅勃朗峰的大海报前面。那是我挂上去的,有1米宽、2米高,上面能看到阿尔卑斯山所有的山峰,有勃朗峰、莫迪峰、南针峰、巨人齿、绿针峰……

“哼,”皮内利说,“我是绝不会想念这些蠢不拉唧的青少年的。总之……再有不到十小时,我就到库尔舍韦勒了……”

他缓缓地转了一圈,似乎想要引起在场女性听众的艳羡,然后坐到了我的面前,死死盯住了我的假肢。

“你呢?你也要去滑雪吗,萨拉维?这是项不错的运动,不是吗?多亏了这条假腿,你只要租一个雪橇就够了!”

他发出了一阵尖厉的笑声,女性听众们迟疑着是否要跟着笑。“玛丽莲”们干笑了两下,“特蕾莎修女”们则用安静表达着愤慨。

皮内利还没来得及再补上句什么,《我有种预感》的前几个和弦就从他的口袋里传了出来。他拿出手机,骂了句“该死的”,然后就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办公室,临走前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等假期之后,我们就得算笔总账了,萨拉维。她还是个未成年人,我不可能总是护着你。”

混蛋!

伊布就在这时走了进来,把门摔在了皮内利的鼻尖上。

在整个中心,伊布是我唯一的盟友。他是中心的担架工,但每次有被看护的孩子要打架的时候,也是他给他们套上束缚用的紧身衣,或者把他们捆在床上。他还能修缮供暖系统、搬家具、给山地车换轮子。用我的话说,他就是一个“用猴面包树打成的带镜子的衣柜”,跟奥马·希一个类型的。这个家伙能把“特蕾莎修女”和“玛丽莲”们团结起来,长得帅、很酷,而且幽默,更是一位运动上的好手。

嗯,运动上的好手……女同事们甚至都不知道虽然伊布每周四都要跟我在蒙莫朗西的森林里跑上15千米,可每次我都能在到达终点时领先他一半的路程。

他拍了拍我的手。

“我听到那个混蛋说的关于雪橇的话了。你别往心里去,贾姆,你要去度假吗?”

他转过身去看那张阿尔卑斯山的海报。当看到阿尔卑斯山峰顶那些终年不化的雪时,他的眼睛也亮了一下。

“去伊波尔。这还是多亏了你!”

“伊波尔?很不错啊!那儿有雪道吗?”

“伙计,那是个诺曼底的小镇,离埃特雷塔不远。没有雪更没有雪道……”

伊布吹了个口哨,什么都没说,然后转向了在场的女士们。

“贾迈勒肯定从来没跟你们说过,他是个高水平运动员!他倔得像头骡子,拒绝去参加残奥会的比赛,不然肯定能给圣安托万中心赢得荣誉、掌声和奖牌的。他就只有一个目标——成为完成环勃朗峰越野跑的第一个独腿运动员。”

我能感觉到,女士们看我的眼光立刻就变了。伊布真是个贴心的好朋友,他进一步解释道:

“这是世界上最艰难的比赛。贾迈勒真是无所畏惧,不是吗?”

女士们的眼神开始在我和墙上的勃朗峰之间游移。我的眼神也迷失在了海拔3000多米的高处。冰川之海、瓦洛西讷、南针峰的悬空索道……环勃朗峰越野跑,那可是168千米的路程,累计9600米的海拔高度落差,至少要跑四十六小时,但我只有一条腿……我真的能完成这样一个壮举吗?我真的能够战胜自己,从而让自己忘记所有的苦痛吗?女护士们显然已经同情心泛滥了,眼里都带上了泪光。我的脸开始发烧,就像一个初经人事的处男。我的眼神开始逃避,注意上了一些平时不会注意的细节:白色墙壁上的脏污、天花板上潮湿和剥落的痕迹……

“贾姆还是个单身汉呢,”伊布继续说道,“没有女孩子要和他一起去吗?那可是伊波尔啊,肯定很赞!”

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做好了准备。

“女孩们,踊跃一点啊……”他再加了一把力,“只需要一位女性志愿者。陪伴一位奥运冠军度过梦幻的一周,还能拿着他的脚……”

谢谢你了伊布。我像在训练时一样迅速反应了过来。

“女士们,不开玩笑了。这次我的脚还是自己留着吧。” pNAxSH13EN66h9WONor660euSDR9b7UFJqpoN5+WQtXl7uZBdeKKUiMY2ge2Gkh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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