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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您不会相信的?

皮鲁用舌头舔了舔手指,擦去了“圣诞之星”清漆外壳上的一点污渍。

我没有要求他重复。

我没有问他是不是能确定法医说的是真的,是不是玛嘉莉·维农在跳崖之前就已经被围巾勒死了。

我没有说任何会激起他的怀疑的话语。我只是保持着沉默,在自己的眼前播放着今早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飘舞在步道旁的栅栏上的博柏利围巾,我犹豫的手,最终我取下了它,并用同一只手把围巾抛给了玛嘉莉,玛嘉莉伸手抓住它,从我手里扯了过来,跳了出去。几秒之后,距离步道120米的下方,围巾却系在她的脖子上。

跟他谈谈吧!

有人在我的脑海里下达了这么一条命令。

谈谈这条围巾,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警察。围巾上可能有凶手的DNA证据,但也有你的。警察肯定会注意到的……

“皮鲁上尉……”

我咽了口口水。

说什么呢?

说玛嘉莉在跳崖的过程中把围巾缠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告诉他我是碰过这块布的最后一个人?那只会让我成为犯罪嫌疑人。被指控强奸、谋杀,令我陷入最险恶的处境里。

“嗯,萨拉维先生?”

皮鲁脑门上的皱纹还是平缓的。他用一种属于医生的冷静在等待着我开口。

“我……”

我犹豫的时间太长了。不,我不能掉入陷阱。有太多的理由让我保持沉默。皮鲁说到了残留的精液,玛嘉莉的身上还有挫伤,警察们一周之内就能锁定犯罪嫌疑人的DNA证据,说不定和十年前的莫甘娜·阿夫里尔案是同一个人干的。到时我就能摆脱嫌疑了,可以到那时再跟皮鲁讲述我所见的版本。

我突然之间下定了决心,决定要给话题转个向。必须攻击皮鲁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皮鲁上尉,我有个问题要问您。您不觉得这个故事特别像十年前的莫甘娜·阿夫里尔事件吗?2004年6月在伊波尔发生的。您肯定有印象吧,不是吗?”

皮鲁停住了。他肯定没想到反击会来得这么快,但他还是立即做出了反应。

“萨拉维先生,您记得那件事?”

我想即兴发挥。毕竟现在还不是跟他聊起那封信的时候。

“十年过去了,但当地人还是在谈论那件事!两件事有这么多巧合,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吧?强奸、海水浴、被撕烂的裙子……”

我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还要不要再列举更多的细节。

“红色的羊绒围巾,”皮鲁开口补充,“这是两起案件共同的凶器。”他直直地盯着我,“当然,萨拉维先生,我们已经将两案并案调查了。请相信我们,我们会尽力的……但是您也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目前,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还是把重点放在玛嘉莉·维农的谋杀案上。”

皮鲁又翻了一页卷宗,就像要给我留出思考的时间。我尽可能快地开口接上了话茬:

“我在悬崖边上碰到她的时候她还是活着的。我可能惊动了强奸犯,让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把受害人掐死,至少没有完全掐死……”

上尉一直观察着我的反应。他额头上的皱纹变成了“V”字形,就像一个指着卷宗中尸检报告的箭头。

“萨拉维先生,法医们可不是这么推测的。他们认为玛嘉莉是窒息而死的,随后只不过是被扔到了鹅卵石上……”

皮鲁冷峻的表情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

“但我也承认还是有可商榷之处的。两件事先后也就间隔几分钟的时间。我们一会儿再聊这件事,事情都会清楚的,萨拉维先生,一切都会被搞清楚。我需要您给我描述一下今早见到玛嘉莉·维农时您和她之间发生的所有细节。”

皮鲁询问了所有细节。详细的地点,裙子破裂的形态,玛嘉莉说的那几句话。

别过来。

您只要上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您是不会明白的。继续赶您的路吧。

走吧!快走!

还有玛嘉莉的眼神,以及她的每一个动作。

皮鲁把一切都记录了下来,这就花去了十几分钟。

“好,很好,萨拉维先生。”

他向前欠了欠身子,用食指指尖在“圣诞之星”的船舷上放了一个约有5毫米高的领航员,它侧身的幅度大约是75度。

“现在,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聊一聊您本人。”

他拿起了卷宗中一页绿色的纸。我看到了纸上的标志。

圣安托万治疗中心。

婊子养的!

皮鲁扼住了我的脖子。

“萨拉维先生,您是在一家收容所工作吧?”

“不,上尉先生,是一家负责治疗和教育的中心。我们不收留问题少年,只收留那些在心理上遭遇困扰的孩子。”

“您是负责管教的人员吗?”

“不是的,上尉先生。”

“负责治疗的?”

“也不是,我负责中心的后勤养护工作。汽车、门把手、下水道,您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中心的建筑方圆有800米,还有三倍大的公园,再加上担架什么的。”

皮鲁抬起手中的笔,他对我所说的细节并不感兴趣。

“您在那里已经很久了吧?”

他问的是“您在那里很久了”而并非“您在那里工作很久了”,我能明白其中含沙射影的意味。在愤怒的作用下,我的脚开始敲击办公桌下的地砖。

“上尉,我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点。我的青少年时期不是在治疗中心度过的,我也不是一个到了18岁还不知道今后要做什么的问题少年,不是一个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人。我有维护大型建筑的职业资质证明,六年以前我就被正式雇用了。”

皮鲁朝帆船的主桅杆吹了一口气,就好像是要吹掉什么灰尘。纸制的帆鼓了起来,但他只看了一眼视线就回到了手里的笔记上。

“很好,2008年以残疾人的身份被雇用,您的雇主已经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我了。”

这个蠢货在查我。关于我的背景,他显然记住了些什么,文件上也有用荧光笔标记的痕迹,我能猜出他对我的态度。

贾迈勒·萨拉维。

阿拉伯裔。残疾。在疯人院工作。

完美的强奸犯侧写。

在每天拷问我的人的名单上,除了满怀恶意的神、喜欢虐待人的老师和令人恨得牙痒的人以外,又添上了窥探隐私的警察。

皮鲁又补上了一句。

“萨拉维先生,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我们还是找到了您的直接上司,杰罗姆·皮内利先生。”

“他在度假!”

皮鲁第一次露出了发黄的牙齿,那几乎是个笑容了。

“我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库舍维尔,就在拉塔尼亚的登山道上呢,他跟我确认过了。”

婊子养的,他到底确认了什么?

这回轮到我用视线拷问他了。

“您的身份,萨拉维先生,您在圣安托万中心的职位。对您来说倒是有个好消息——您没有犯罪记录。当然,想要从事青少年教育行业,有犯罪记录显然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一拳打翻“圣诞之星”号周围放的那些小地精。

“也就是说什么?”

“杰罗姆·皮内利先生提出了一些疑问。”

这个混蛋又编造了什么?

“疑问?”

“他跟我谈到了奥菲莉·帕罗迪。一个15岁的小女孩,十八个月之前被送进来的。”

混蛋!他踩着滑雪板,戴着护目镜,用他那张充满污言秽语的大嘴把我陷害到了这种境地。

皮鲁继续说道。他和皮内利应当立即达成了共识。

“他暗示说您和这个小奥菲莉之间有非常密切的关系,要是用治疗中心的心理诊疗师的话来说,就是过于密切了。您还因为这件事被约谈了几次。”

不必打那些小地精了,还是直接照着船的桅杆扇上一巴掌吧,至少那样还能看到皮鲁愤怒到发抖的嘴脸。

给予敌人沉重一击!

但我保持了令人惊讶的冷静,也许是想起了奥菲莉那令人沉静的面容。

“上尉,您在搜寻信息时总要注意来源。上司在谈论下属的时候是很难做到不偏不倚的,我有很多同事都能给您一个完全不同于皮内利先生的版本。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我在治疗中心的工作和玛嘉莉·维农的死亡之间有什么关系。好了,别兜圈子了,我现在是被指控了吗?罪名是什么,把女孩推落悬崖吗?还是在您也在场的情况下把她强暴了?”

皮鲁缓缓用手梳理着头发。这个家伙应该是一直都等着我的这种反应。他又等了一会儿,才合上了手边绿色的文件夹。

“别紧张。萨拉维先生,千万别紧张。到目前为止,您还只不过是一起事件的主要证人。简单来说,您是唯一看到玛嘉莉·维农自愿跳下去的人,是唯一将其认定为自杀的人,这和鉴定专家的结论是有矛盾的……”

“到目前为止?”

“好吧,我们说得直白一点。参照我目前所有的证据,或许警察能采取的最合理的措施就是对您实行监视居住。”

我有点蒙,整个身体都落回了椅子里面。

“虽然您只有一条腿,萨拉维先生,但是材料上也有写,您跑得很快。如果您就是强奸犯我却让您跑了……”

皮鲁明显感觉到自己占了上风,他没有浪费这个机会。

“好了,在您去投诉我侵犯公民隐私之前,萨拉维先生,您还是好好评估一下情况吧,您的情况!我就冒险再让您享受几小时的自由,留出比对DNA证据的时间。明天下午2点,我们再在这间办公室见面。”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抓起那个绿色的文件夹,绕过办公桌,站到了我的身后。

“萨拉维先生,您遇到了什么事情?”

“什么意思?”

“我是指您的腿。”

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

在皮鲁的办公桌上,准确地说是在一堆卷宗上面,有一张散落的纸。上面的内容让我有些疑惑,纸上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只有一个写着八个数字的表格:

是某种令人头疼的数学题吗?皮鲁是要用数独填满他退休前的几个月吗?

“萨拉维先生,您还没有回答我。”

我只好扭过脖子跟他说话。

“上尉,都是因为警方的失误。有名警察开枪打断了我的腿,当时我刚刚洗劫了苏富罗街的巴黎国民银行,就在巴黎第五区。当时我就已经跑得很快了,但还没有现在这么快。现在我还没有犯罪记录是因为没有人认出我。我戴着一个贝蒂娃娃的面具……”

“您是在耍我?”

“我是在配合您的表演啊。”

皮鲁耸了耸肩,走上前去打开了抽屉。

“好吧,既然说到了贝蒂娃娃。”

他拿出了一本陈旧的《花花公子》。

“您去旁边的房间一趟,给我弄一管……”

“精液?”

“对,可不要拿奶油糊弄我。”

皮鲁的要求让我觉得有点超现实。

“这是正常的调查流程吗?”

“萨拉维,您到底要我怎么说呢?让我把您抓起来吗?”

“要是我拒绝呢?”

上尉叹了口气。

“萨拉维,要是你的精液和玛嘉莉·维农阴道里的并不相符,你拒绝又有什么好处呢?那样我还得给你剪指甲和头发好进行取样。”

我把《花花公子》卷到了手里。他说得对,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只要他们把我的DNA和强奸犯留下的精斑对比一下,事情就清楚了。我会把这一切都甩到皮内利、皮鲁和所有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的脸上……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当时我怎么会想到还有其他可能性呢?

我的精子,我的头发,我的指甲……

这些东西里没有任何一样碰过那个女孩。

之后,我经常想到丹尼丝在跟我谈到玛嘉莉·维农自杀时的眼神。她的眼神是震惊的,应该是惊讶于我的天真。

她是对的。

天真……

仅仅无辜是不够的,没有伤害过别人、没有犯下过错也是不够的。

无风不起浪。证据并不重要,真相同样,怀疑仍旧在滋长。

什么都阻挡不了。

您也对我有怀疑吧?

相信您也是会好好地考虑一下的,为什么不去相信警察、专家,而是要相信一个在疯人院工作的阿拉伯人呢? ezx47UcoqqpLAGu2/XUH2i3yKkJ7lIAWs+8FKzhodr9Yxkq1VD9QsLKcFc+Tc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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