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章讨论龙的形象来源，多数使用新石器时代晚期红山文化的玉器，少数提及长江中游凌家滩、石家河文化的玉器，汾河下游陶寺文化的陶器，以及商周文化青铜器和玉器的造型数例；在神话资料方面，我们使用夏禹的神话。虽然这些文化体系不同，但都出现了虫龙崇拜的痕迹。因此笔者认为，殷周文明龙的形象应该奠基于前述几种传统之上，这几种文明传统影响了殷周时期龙的造型，使之呈现出多种外观。同时笔者发现，在多元的龙形中，商文明也有自己独特崇拜神龙的传统。

一般地，中国上古文明中最主要、最常见的纹饰被认为是通常所称的“云雷纹”、“夔纹”、“饕餮纹”、“兽面纹”、“兽纹”等。学术界有很多有关“兽面纹”或“云雷纹”分类的著作，但依笔者浅见其大部分乃依今人的视角、仅从外观差异来分类。这种以外观形状进行的分类可以帮忙断代与分期，但无助于理解纹饰本身的意义。

本章思想的要点是：商文明礼器上的纹饰，因代表同时期的大文明，所以源自一套核心信仰及神祕观念，故应该奠基于表达该信仰的母题。因此本文首先对照各种外观形状不同的纹饰，探索其共同的母题，进而着重于对该母题的形象结构及其背后的信仰隐义进行探讨。从实物图像资料分析，解读了纹饰结构的雏形；接着依靠丰富多元的礼器造型图，一步一步阐述早期形象的发展和多样化，并对照着各种变形的构图，厘清了所有礼器始终不变的重点形象。透过这样的对照分析，我们才可以脱离现代人的视野和背景而回到商周时代，试图从古人的角度了解礼器形象的核心母题所在。所以本章第一节的目的是对礼器的纹饰结构加以详细分析。

在了解古人创作的核心形象的基础上，本章进而探寻上古巫觋文化中双嘴龙信仰的内在逻辑与隐含的意义。我们对上古信仰有几种习惯性的认识，如祖先崇拜、自然崇拜、萨满教等。这些定义实际上不能让我们真正了解古人的思维。他们为什么崇拜祖先？怎么崇拜？从什么角度了解祖先的神性？他们如何看大自然？现代人手里有战国秦汉的文献，这导致我们经常过度采用战国秦汉人的思想模式去解释商周。商周虽然缺乏完整的文献，但是有很多非文字资料足以表达自己。商周巫觋文化，从大类型当然可以归类为“萨满教”，但是这种归类不能帮助我们实在地了解商周人怎么思考问题。世界上古史有无数“萨满教文化”，在这种文化结构里，商周独特的信仰是什么？礼器的造型如何能表明此信仰？礼器的母题涉及哪一套信仰？这都是将在本章第二节加以详细讨论。

再进一步思考，既然纹饰和信仰是文化中分不开的“表”和“里”，这信仰有明确可见的形象，而殷周所用的文字也奠基于形象，是带有象形意义的文字，难道商周文字的象形意义与商周信仰所用的形象无关？商周人用什么字表达纹饰的核心母题、信仰的核心形象？这是本章第三节的核心问题。 bau3pYcLbUcBX/Dc6ZCQanftExh1gQNzJPoXGxtLCoRr07GKNZEokZzvOVEnOty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