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要从河中离开?
宋锦刚想到这里,宁缺就看出了她的想法,说:“阵法让这里与世隔绝,不管从哪里走,都会回到原处,唯有破阵。”
“那怎么破阵?”她忍不住问。
宁缺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你跟着走就可以了。”
宋锦:“……”
宁缺有一个猜想,杀阵分了几层,破了一层,就会来到新的地方,而当初的地方就回不去了。就像他们误打误撞破了桃花雨那层一样,河水差点让两人丧生,却是桃花雨的生门所在。
以此看来,要离开银白森林,必须穿越最危险的地方,不破不立。
等到宁缺的伤口修养好了后,已经入冬了。两人还穿着入阵时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也无法避寒。如此恶劣的天气,让宋锦缩成了一团,搓着手取暖。对比宁缺打着赤膊也面无表情,她觉得很丢脸。
走进银白森林的之前,宁缺只说了一句话:“一切皆是虚无,你要做的,只是抓紧我的手。”顿了顿:“我就在旁边,不会走。”
宋锦深吸了一口气,和他一同踏入森林。
幻境如约降临,一幕幕场景将她包围得密不透风,她浑身又紧绷了起来,手上传来的灼热和力道却让她觉得安稳。然而当亲人们再次在她眼前割下头颅时,她眼睛发酸,差点就松开了手。
耳边传来他冰冷讥讽的声音:“这就是宁国从来不要女将的原因,心志不够坚定,只会拖后腿。女人,暖床就可以了。”
这种话……
宋锦怒火中烧,忍不住甩开他的手,一拳狠狠招呼了过去。
打空了。
身边的人不在了!
“宁缺?”她仓皇地站在原地,声音都抖了:“宁缺!”
没人回应。
“宁贱人!”
然后她听到了他的嗤笑声:“宋锦,你为什么不睁眼?”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眼帘,草地、花丛、菜田,还有房屋……和银白森林的冬天不同,这里是温暖的春天!他们破阵了吗?然而看着这一切,她心底涌出的不是喜悦,而是失落和纠葛。
破阵了,她和宁缺怎么办?他们本该死在阵里!
她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匕首。
这动作被宁缺看在眼里,他眯了眯眼睛,转身往屋里走去。
她怕冷,所以他一边鄙夷一边把衣服施舍给了她,这一转身,光裸的后背就呈现在她眼前,满目疮痍。其中有一条狰狞的疤痕,自上而下,将他的背骨整个贯穿一般,是为了救她而落下的。
宋锦没跟进去,只是在外面转了转。这一转,才发现他们根本没破阵,只是又到了阵法里的新地方。她不敢乱走了,匆匆折返回房屋周围,即使这里看起来很正常,也毫无危险。
她在菜田里摘了一些瓜果带回屋里,却见一个白衣美男端坐那里,怔住,再凝神一看,是宁缺。她一直觉得白衣要斯文儒雅的人穿才会好看,没想到他穿着也不错。
“哪来的衣服?”
宁缺吃着瓜果,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宋锦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也找到了几件女装,想了想,选了件黑色的换上。再次走出去,宁缺还是不看她,她在他眼前晃了一会儿后,烦躁地坐在旁边。
宁缺起身走了出去,片刻后,端了一盆水煮的蔬菜来。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宋锦盯着他看了会儿,跑出去拿了筷子,伸入了那个盆子里。
宁缺终于抬起眼帘,给了她一个讥讽的眼神,她却发现……她暴躁的心情突地就安静了下来。
她讨好地冲他笑了笑:“我道歉,不过你不该贬低女人。”
“女人本就不该上战场,保家卫国,那是男人的事。”
……当时他可不是这样说的。
宋锦稍微释怀,却听他又刻薄地评说:“心志不坚定,胆小如鼠,连煮点东西都不会,除了聒噪和暖床,你真的一无是处。”
“你心志坚定,你为什么——”不自己走?她没说下去,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个让她无法置信的答案。回想起来,幻境好像真的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想带她走?
而她,算计他引他入阵,被他救了好几次,但刚才在脱离危险后,她的第一反应却是……
可那明明是她的使命,她明明在做对的事情!她这么告诉自己,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了。
宁缺沉默了会儿,用一句“恩怨我们出阵再算”把这件事给揭了过去,宋锦松了口气,然而在对着他时,却不如以前自然了。
她重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就算相处了大半年,他们也不是同伴,而是敌人。
就这样,两人在小屋住了十来天,有吃有喝,不用露宿,也没有任何危险。这里平静温馨得好似外面任何一个农家院,直到有一天,他们在挖菜的时候,挖到了一副白骨。
紧接着,宋锦在吃东西时,呕了一口黑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