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思聆身体底子很差,天气凉了,容易生病。某天晚上睡得正舒服,突然就发起了烧来,身上一阵火热一阵冰,她本想吃点药,等到天明再做打算,却被苏靖云发现了,立刻火急火燎地送了她去医院。
趁苏靖云去挂急诊号的时候,她强忍住虚弱感,走到急诊室对医生说了一句话——不要告诉他她有心脏病。
医生诧异了下,点了头。
易思聆这才放心下来,靠在椅子上,微微阖上了眼睛。苏靖云很快走了回来,将她抱到了病房中,办完了所有的手续后,才歇下来。
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她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头昏脑涨,却没有一丁点睡意。大概因为生病的人格外脆弱,见他为她忙前忙后,虽不怎么说话,可那股子沉默的温柔,相当让她动容。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问出了一句想问很久的话:“你喜欢以前的我多一些,还是现在的多一些?”
苏靖云扶着她的身体,喂她喝了一些水后,墨黑的眼注视她很久,才缓缓说道:“我喜欢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却希望你像以前那么快乐……你好像有很多心事。”
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个很轻很轻的笑容,心里像蜜一样甜,却忽视了他手上的查血化验单,还有他那一瞬间的若有所思和怪异。
这句话让她快活了很久,笑得也比往常更多了。可惜这偷来的快乐是那么短,譬如日出月落,譬如花开花谢,仿佛历经许久,当回过头去时,却不过一霎。
这是她一直都明白的,只是没想到结束得会那么突然。
易思思一直对帅哥姐夫很感兴趣,想要见一见,可易思聆哪能答应呢,一而再再而三地绕过去。没想到易思思对这件事执着得很,居然独自跑来了这座城市,打电话叫易思聆去车站接她。
易思聆怕她和苏靖云见面,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却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猜猜我在哪儿?”
她的眼皮重重跳了几下。
“我在你身后,你转过来就能看见我了。”他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如此遥远。
她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她在家中,四周空荡荡的,未见一人。电话中,却那么人声嘈杂。
电话断了。
她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随后苏靖云走了进来,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下一刻,易思思从他的身后跳了出来,笑嘻嘻地说:“姐姐!我跟姐夫很有缘呢!没想到能在路上遇到他。”
她僵硬地笑了笑,不敢去看苏靖云的眼睛。
苏靖云却走过来,轻轻拥着她的肩:“没想到你还有个妹妹,性格跟以前的你很像呢。”
她偷偷松了口气——苏靖云暂时没想到别的地方去、可是他说出的话,依然让她感觉害怕。
三人同桌吃饭,她看着苏靖云和易思思有说有笑,两人看起来那么契合。
愧疚和不甘交织成了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将她网罗其中。身上不住地发冷,藏在桌下的手也颤抖不停。她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波涛汹涌。
易思思在这里玩了几天,易思聆就失了几天的眠。
辗转反侧,不得安宁。
她很害怕,怕易思思想起什么来,也怕苏靖云察觉出端倪。她觉得必须做点什么事来,让自己踏实一些才好。
她想了很久,才有了主意。
某天他正坐在书桌办公,她缓缓挤到了他的怀中,将他的腰紧紧搂住,汲取温暖一般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见他没有反应,报复性地在他胸口咬了一口。
他身体一僵,下一刻,顺势将她打横抱起来,压倒在了旁边的床上,不满地俯视着她:“喂喂,每天看到你都想抱一抱亲一亲,好不容易才忍住的。你再这样挑战我的底线,我可就笑纳了!”
她咬着唇,点了点头。
他不可置信地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壮士断腕一般:“靖云,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只是注视着她,眸深似海,神色却有些奇怪。
她看不懂,也紧张得没法多想。在后来,她才恍然明白,原来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她不是易思思了,可是他却报复似的任由事态发展,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她多么怕他拒绝。
她想那时候她就像个傻子一样,可耻又可笑。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小心翼翼地问:“不行吗?”
他笑了笑,说:“没有,只是我原以为,你会觉得这样太快。而且这种事情,应该让男人主动的。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你对我这么好……我,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那我们就在一起一辈子。”
真好!她想,如果她的生命就此结束,他们就真的在一起一辈子了,时光将停留在她最幸福的时刻。
她真懦弱,总是惶恐,害怕面对。她曾以为,只要得到过,就算妹妹恢复了记忆,也无所谓了。可现在,她贪心地想要的他一辈子。
决定结婚了后,很快就去见了双方家长。大概易父易母始终心虚着,恨不得速战速决,几番商量之下,将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中,开始忙着布置新房,新购家具,拍婚纱照等等。易思思自以为体贴地陪伴在自家姐姐身边,帮她打理事情,殊不知这是最让易思聆不自在的地方,就像在心里埋了一根刺,想要拔出来,唯有鲜血淋漓地剖开。
易思聆身心俱疲,眉间的倦意总是化不开,而苏靖云每每跟她在一起,眉头也越拧越深。好几次易思聆对上他的若有所思目光,都惊恐地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在这样双重压力之下备受煎熬,易思聆的精力更差了。祸不单行的是,去医院复检,却被医生告知病情加重,必须尽快接受心脏移植的手术,而成功率……连百分之四十都不到。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