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北洋政府参加一战问题,过去学界评价不高,多认为中国虽宣布参战,实则对外宣而不战,对内战而不宣,推行武力统一。近年研究则认为,北洋政府既希望通过参战获得战后处分权这一长期利益,还希望获得延付庚款、提高关税等现实利益,战后这些要求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满足,标志着中国外交政策从消极到积极的转变。
1914年8月初,欧洲演成全面大战。8月3日,北京政府外交部通告各国:不得在中国领土、领海及租借地交战。6日,大总统公布局外中立条规,声明中国严守中立。日本则借口“英日同盟”,于15日对德国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其一周内撤退在日本及中国海上一切军舰,并将胶州湾租借地无代价交付日本,日后交还中国。北京政府曾与德国交涉直接将胶州湾租借地归还中国,或交中立国美国代管,以避免战争,可惜未能成功。
8月23日,日本对德宣战。9月2日,日军登陆龙口。3日,北京政府外交部照会各国,声明在龙口、莱州及连接胶州湾附近各地方,为各交战国军队必须行用之地点,本政府不负完全中立之责任。日军则不顾中国划定区域,径自认定胶济铁路为胶州湾租借地之延伸,占据潍县车站,破坏中国中立,进而一路占领直抵济南车站,北京外交部向日使提出抗议。11月7日,日军占领青岛,战事结束。12月,中国政府向日使声明取消山东战区,要求退兵,日本反而提出“二十一条”要求。北洋政府经过艰苦交涉后,被迫签署《民四条约》,日本取得原德国在山东的权益。
“二十一条”交涉后,外交总长陆徵祥即向袁世凯建议:唯有参战,取得参加战后和会资格,才有挽回《民四条约》中丧失的山东权利的可能。但因日本阻挠,中国本身内部则因帝制而起动乱,此议暂时作罢。待袁氏称帝失败身亡,日本在华势力更加扩张。北京政府亟思有所突破,乃积极寻求参加欧战机会,以摆脱《民四条约》束缚,除“保和会准备会”不断开会讨论如何参战外,有人主张“以工代兵”,争取列强支持。
1917年,美国以德国无限制潜艇政策违反国际航海自由,造成美国轮船被击沉,宣布对德绝交,并邀请各中立国一同行动。协约各国提出许多优厚条件,劝诱中国参战。日本原来反对中国参战,待袁氏死后大敌已除,又得英、法保证支持日本战时所得成果,乃改为支持中国参战,欲乘机进一步控制中国。
3月14日,北京政府宣布断绝对德外交关系,仍按照国际公法及惯例,尊重两国现行一般条约,对德人在华之合法权益,给予合理之照顾。但在讨论是否对德宣战问题时,争执甚大。总理段祺瑞及梁启超等力主参战,梁氏主张效法萨丁尼亚加入克里米亚战争,以提高国际地位。他认为“从积极进取方面言之,非乘此时有所自表现,不足以奋进以求厕身于国际团体之林;从消极维持现状言之,非与周遭关系密切之国同其利害,不复能蒙均势之庇”。“研究系”也认为,参战得列席和会,我国必有容喙之地,若不得列席,则俎上之肉,任人宰割。段祺瑞则欲以参战为名扩张皖系势力,实行武力统一。大总统黎元洪及国会议员、孙中山等,多以事不关己反对参战,实则担心皖系扩张势力。两派争执不休。国会反对参战,并罢免段祺瑞总理职。段氏下野后,皖系督军纷纷宣布独立,声讨北京政府。黎元洪召张勋入京调解,张氏则乘机遂其复兴清室之宿愿,率军入京,解散国会,拥宣统复辟。黎氏下野前恢复段祺瑞总理职,命其讨伐张勋。段氏原不欲出,在梁启超劝说下,誓师讨伐,张勋复辟失败。共和恢复后,副总统冯国璋任总统,段祺瑞掌实权,拒绝重开国会,另行改选所谓“安福国会”。孙中山对段氏破坏法统不满,率旧国会议员南下广州集会,成立军政府,宣布护法,中国南北分裂。
8月14日大总统明令对德、奥进入战争状态,宣称中国遵守海牙各公约,以文明国家之姿加入协约国团体。参战后,中国宣布废止德、奥条约特权,收回租界,将德、奥侨民纳入管辖,并得列强承诺:关税切实值百抽五,军队可入天津、大沽等。中国宣战后之义务,对外应出兵欧洲助战,对内应铲除德国在华势力。但北京政府忙于武力统一,并未善尽参战义务,对外未曾派兵赴欧参战,只有大批华工应募到欧洲战地工作;对内在协约各国公使监督下,北京政府除废止中德、中奥间条约、合同及协约外,更进一步颁布《处置敌国人民条规》、《禁止与敌国通商条例》等,规定在华德侨须向地方官厅登录,在中国各机关任职之德、奥人员一并解职,对德赔款债款均停止还本付息,设立俘虏收容所收容德、奥使馆卫队及德船水兵、驻各省军事人员。在处置德侨私产方面,颁布《处置敌国人民条规》,将敌产查封或保管,必要时可清理变卖。并依此办法,收管了德华银行、井陉煤矿、西门子洋行、美最时洋行等,以及大批德国在华企业的产业房舍。
中国参战后,北京政府向日本大借所谓“西原借款”,用以编练参战军,日本则利用借款保障与扩展日本在华利益,借中日经济提携建立日本领导的东亚自给圈。过去学界因北京政府与日本签署《共同防敌军事协定》,并大举借款,损失不少利权,而段祺瑞编练之参战军却只从事内战,对参战多持负面评价。然而近年的研究显示,北京政府绝非日本傀儡,在防敌协定掩护下出兵海参崴、中东路及外蒙古,在外交上颇有斩获。派遣华工赴欧,更加强了中国参与战后和会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