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需要更换汽车轮胎、划破脓肿或耕植葡萄园时,人们很容易完成一个非常有限的操作。这一行动所涉及的要素并非完全孤立于世界上的其余要素,但有可能作用于这些要素并将它们当作孤立的:这个操作可以被完成而无须人们对整体加以考虑,即便轮胎、脓肿和葡萄园是其中相互关联的部分。发生的变化并未显著改变事物的剩余部分,而外部连续不断的行动也没有对操作行为产生可观的影响。然而,如果我们考虑诸如美国的汽车生产这类重大的经济活动,尤其是关系到普遍经济活动时,情况便有所不同。
汽车生产与经济的 普遍 运动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显而易见,但总体意义上的经济在研究中通常被视作一个可分离的操作系统。生产与消费彼此联系,可如果将两者一同考虑,似乎并不难以将其当作一项相对独立于其他事物的基础操作来进行研究。
这个方法是合理的,科学也不会以其他方式进行。然而,经济学不会得出类同于物理学的结论,物理学研究某一确切现象,再将所有可研究的现象协调起来加以考察。经济现象难以被孤立看待,它们之间的总体协调也不易建立起来。因此有可能针对经济现象提出这样的问题:整个生产性活动难道不应在它从周围事物那里所接受的改变或它给周围事物所带来的改变之中被考虑吗?换言之,难道没有必要在一个更广阔的整体内部来研究人类的生产和消费系统吗?
在科学领域,这样的问题通常具有某种学术特征,但经济活动如此繁多,以至于任何人都不会惊异于最初的问题会引发其他更具体的问题:在总体工业发展中,难道没有社会冲突和全球战争?总之,在人类的全部事业中,难道没有仅在研究 经济的普遍资料 条件下才会出现的因果?我们能否在没有把握其 普遍 后果的情况下成为这一危险事业(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放弃)的主人?如果持续发展经济力量,我们难道不应提出与地球上能量运动相关的 普遍 问题吗?
这些问题使我们隐约地看到其所引入原则的理论意义与实践价值。
初看上去,很容易在经济中—— 在财富的生产与使用中 ——辨别出被视为一种宇宙现象的地球活动的特殊之处。一种运动产生于地球表面,而地球则源自宇宙在这一点上的能量流动。人类的经济活动遵循这一运动,并将其导致的可能性用于某些目的。然而,这一运动具有某种形象和某些规律,使用并依赖这些规律的人往往忽视了它们。于是问题出现了:对生物圈中流动能量的普遍定论是否被人类活动所改变?或者相反,人类活动难道没有在其赋予自身的意图中被一种它不知晓、忽视且无法改变的定论所歪曲?
我将立即陈述一个不可避免的答案。
人对其生命物质条件的无知使他更加严重地迷失。人类对既有物质资源进行开发,但如果人类将资源的使用——正如他所做的那样——局限于解决当下遭遇的困难(匆忙间他可能把解决困难定义为一种理想),那么他便将一种目的赋予其所利用的能量,而能量本身不可能拥有这一目的。因为人类的工作超越了我们的直接意图,追求对宇宙无用且无限的完成 [1] 。
当然,这种完全无知所导致的错误不仅涉及人对清晰的追求。如果为了试图达到目的,人必须完成一种超出意图范围的运动,那么他自身的目的就难以实现。或许这些目的与这一运动并非绝对不可调和,不过为了使两者一致,我们应不再忽略任何协定条款,否则我们的工作将很快变成灾难。
我将从一个基本事实出发:在地球表面能量运动所限定的情境下,生命体原则上会获得比维持其生命所需更多的能量。过剩的能量(财富)可以被用于系统(例如有机体)的增长;如果系统无法继续增长,或过剩的能量无法在其增长中被完全吸收,那么过剩部分就必须被毫无利益地损失、耗费,无论是否乐意,也无论以光荣还是灾难性的方式。
人们最终必须不加计算地(没有补偿地)耗费构成财富的能量,并且一系列营利性活动显然除了对利益的徒劳浪费之外没有其他结果,这是那些习惯于将生产力发展视为理想活动目标的人所拒绝的。断言必须将产出能量的重要的一部分挥霍殆尽,这与构成一种理性经济的判断背道而驰。我们知晓一些财富必须被摧毁的案例(被倒入海里的咖啡),但这些丑闻不能被合理地当作效仿的对象。它们是对虚弱的招供,没有人能在其中寻得财富的形象与本质。说实话,非自愿的摧毁(例如咖啡沉入大海)始终包含着失败的意味:它被迫发生,充满不幸,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被视为令人渴望之事。然而,这是典型的操作,没有它就没有出路。如果我们考虑地球表面生产性财富的 总和 ,只有在经济人类这样的生命体能够增加其装备的情况下,产品才可以被用于生产性目的。这并非完全、永久且无限可能的。过剩部分应以亏损操作的方式被挥霍,最终的挥霍将完成驱动地球能量的运动。
通常出现的是相反情况,因为经济从未被 普遍地 考虑。在科学和生活中,人类精神将经济活动重新引向一种建立在典型的 特定 系统(机构或企业)之上的实体。被视为整体的经济活动在特定且目标有限的操作模式上被构想。精神通过组成经济活动的整体而普及:经济学满足于将孤立的情况加以推广,它将其对象局限于为了有限目标,即经济人的目标,而进行的操作;它不考虑那种没有被任何特定目的所限制的能量游戏,即 普遍生命物质 的游戏,这种游戏被置于光的运动中,是光的产物。在地球表面,对于 普遍生命物质 ,能量总是过剩,问题总是用奢侈的字眼被提出,选择则被局限于挥霍财富的方式。必要性问题正是针对 特殊 生物或生物的有限整体而提出的。但人不只是孤立的生物,他与生物界和其他人争夺属于他的资源。生命物质的渗出(挥霍)的普遍运动推动着他,而他无法终止这一运动;甚至在最高程度上,人在生物界的绝对权力令其等同于这一运动;这种绝对权力以特权的方式使人必定投入光荣的活动,投入无用的消费。如果他否定这一点,就像 必要性 的意识和个体生命所固有的贫乏意识(个体永远缺乏资源,自始至终只是 贫困者 )不断促使他否认的那样,他的否定丝毫不会改变能量的总体运动:能量无法在生产力中无限地累积;最终,就像汇入大海的河流一样,它必然离我们而去,为了我们而消失。
不知情丝毫不会改变最终的结果。我们可以忽略、忘记这一点:无论如何,我们生活的土地只是一个充满各种摧毁的场域。我们的无知只有这个不容置辩的后果:它使我们 遭受 我们能够——如果我们知道的话——任意 实施 的行动。它阻止我们选择一种可能令我们满意的渗出。它尤其将人类及其工作置于灾难性的摧毁中。因为,如果我们自身无力摧毁增长中的能量,那么能量将无法被利用;同时,这种能量就会像无法驯服的野生动物一样将我们摧毁,而我们自己则要为不可避免的爆炸承担后果。
动能的过剩在局部阻塞最为贫困的经济,它实际上是最危险的毁灭性要素。同样,任何时候,但在意识的最阴暗处,消除阻塞都是被狂热渴求的。它存在于古代社会的节日中;某些社会建造了壮观而毫无用途的建筑;我们将过剩部分用于各种“服务”,以使生活舒适 ,并且倾向于在休闲时间的增加中吸收部分过剩能量。但这些消遣活动始终是不够的。尽管如此,其 过量 存在(在某些方面)始终使得大批的人和大量有用的财富遭受战争的摧毁。当今,武装冲突的相对规模甚至有所扩大:它所占的灾难性比例已为人们所知。
近期的发展是工业活动激增的后果。首先,这种增殖运动通过吸收主要的过剩部分而抑制了战争性活动:现代工业的进展促成了1815年至1914年间的相对和平。生产力的发展使资源增加,同时也使发达国家人口得以快速增长(这是工厂数量激增的物质方面)。然而,从此以往,技术革新所引发的增长成为困扰。增长本身导致了过剩的增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增长极限还没有被实际触及,哪怕在局部。第二次世界大战本身并不意味着系统此后无法进一步发展(延伸地,甚至是强化地)。但系统对发展终止的可能性加以衡量,并不再乐于享受没有任何阻碍的增长的便利条件。人们有时否认,工业生产的过剩是近代战争,尤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根源。然而,这两次战争所渗出的正是这种过剩;也正是大量的过剩导致战争异乎寻常地激烈。因此,关于应被耗费的能量过剩的普遍原则被视为(超越经济过于狭隘的意图)超越经济的一种运动的结果,它悲剧性地阐明了一系列事实,并拥有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意义。我们可以抱有希望,避免一场已经十分具有威胁性的战争。但为此我们必须将过剩的生产分流,在艰难的工业增长的理性扩张中,或在挥霍无论如何都无法被积累的能量的非生产性工作中。这会导致诸多复杂而耗费精力的问题。 然而,如果人们不相信能够轻易得到他们要求的实际解决方案,那么其意义则毋庸置疑。
我将很快明确一点:增长的扩张本身要求推翻经济原则——推翻创建这些原则的道德。从有限经济观转向 普遍 经济观,这事实上实现了一次哥白尼式的转变:对思想与道德的颠覆。从一开始,如果大体上可被估量的一部分财富注定要损失,或注定无任何可能收益地被用于非生产性用途,那么就有必要,甚至 不可避免 ,将一些商品不计补偿地出让。今后,更不用说诸如建造金字塔这类纯粹而简单的挥霍,寻求增长的可能性本身也取决于馈赠:全球工业发展要求美国人清楚地认识到,对于美国那样的经济来说,保留一部分非营利性活动是必要的。对于一个巨大的工业网络,人们不能像更换轮胎那样来管理它……它表现出自身所依赖的宇宙能量流动,它无法限制这一流动,也不能不计后果地忽略其规律。然而,一些人自始至终都想通过更换轮胎的机械师的那种局限思想来掌控这一超越他们的运动,他们该倒霉了。
[1] 对宇宙物质性的实现,也许,在其或近或远的方面,宇宙的物质性永远只是一种思维的彼处。 完成 意味着 正在实现 ,而非 已经实现。无限 同时对立于有限的确定和指定的 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