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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从摇头小丑出来,跟藤堂分别后,沙都子和波香一起走向车站。虽说在摇头小丑也能喝酒,但只有她们两人时,有一个固定的去处。那是一家开在车站后面的酒吧,名叫“波本”,充满复古的情调。正如店名所示,店内只供应波本威士忌。人们对这种酒好恶不一,受不了那种独特香味的人出奇地多,这应该也是这家酒吧人气不旺的原因。但是留着一撮胡子的老板固执地坚持着他的方针,理由是他不希望一些不懂得品酒、只知道赶时髦的人光顾。

这家店的老主顾常说:“在这儿私下密谈最合适不过,所以还是永远不要生意兴隆的好。”毫无疑问,沙都子她们也这么认为。

吧台边最靠里的位子已经成了她们的专座,她们在那里并肩坐下。老板一脸冷淡地在她们面前摆上两个形状不同的杯子。沙都子点了加水的酒,波香则要了加冰块的,两人先碰了一下。

波香约人喝酒总是很突然,事先毫无征兆,忽然就冒出一句“喝一杯去”。沙都子在上大学前很少跟别人出去喝酒,所以一开始对此不知所措。但这阵子也慢慢习以为常了,接到邀请时,要是有空就答应,没空就推托。她从来不问波香忽然约她喝酒的原因,觉得波香要是想说自然会说,况且无缘无故就想喝酒的情况也是有的。至于波香今天晚上怎么了,沙都子也不知道。

还是和以前一样,波香像说口头禅一样反复念叨着:“真想去个遥远的地方旅行。”每到这个时候,沙都子的回答都是固定的:“想去就去呀。”听她这么一说,波香就会醉眼迷离地微微一笑。今天晚上也是一样,一应一和中,酒瓶空了大半。

“哎呀哎呀,到头来只能变成个……大妈吗……”波香举起那杯浓稠的液体对准吧台上忽明忽暗的煤油灯,像是自嘲一样,嘴角扭曲着,“往后苦熬的人生还长着呢。”

“都说到人生了?”沙都子左手托着腮,右手叉起一块葡萄干曲奇,苦笑起来,“该做的事你都做了,这不是很好吗?”

“是吗……可是我做了什么呢?”

“谈恋爱啊。”

波香猛然干笑起来,接着喝了一大口波本威士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又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

“那舞枪弄剑呢?”

这回波香认真起来,叹了口气,用牙签狠狠地叉起一块葡萄干曲奇。“那倒练得不错,不过那玩意儿练了十年也就够了。”

“你以后不练了?”沙都子担心地问。

“要做职业女性,身上疤痕太多可不好看,”波香喝干杯底的酒,“以后改打高尔夫什么的吧。”

沙都子望着波香的侧脸,心想她肯定割舍不下。从初中开始,波香就握起竹剑,一心想着要成为顶级女剑手。而沙都子不同,只是为了塑身才开始在高中练习剑道。波香在和男生的关系上也很活跃,经常和不同的男生牵手走在一起,但沙都子从没听过波香荒废时间去跟男生约会。用波香的理论来说,“恋人”让人无法集中精力,而且浪费时间。这样的她,是怎么也舍不得丢下竹剑的。尤其今年还输成这样。

沙都子喝着酒,想起了一个月前的事。

九月二十三日,县立中央体育馆。

学生剑道个人锦标赛的县预选赛,女子组终于迎来了决赛。

入围决赛的是T大的金井波香和S大的三岛亮子。两人都读四年级,堪称夺冠热门中的双璧。三岛亮子是第一次入围决赛,波香则连续第二次了,去年她在加时赛的最后时刻惜败。

“胜负只要一个回合。”休息室里,加贺冷静地对等待出场的波香说,“论力气和技术,你都更胜一筹,臂展长度也有优势。三岛在前面的两场比赛中都是临近结束时领先一分,最终获胜,整个比赛时间内都在全力拼杀,体力损耗很大。三岛应该也知道,要是纠缠不清打持久战,她是没有胜算的,所以她一定会在比赛开始阶段就全速发动快攻。”

“让她像惊慌的老鼠一样乱窜吧,我会从上面给她狠狠一击。”波香不屑一顾地说。

“有威势固然好,但千万不要理会她的撩拨。她准会趁着你出招时瞄准你的腹部。你首先要仔细看清她的动作,前半场要躲开进攻,三岛的步子总会慢下来,那就是机会。”

“对手的弱点呢?”沙都子问道。她在四分之一决赛上输掉了,已经换上了衬衫。

“没有明显的弱点,防守也很有技巧。硬要说的话,就是她的步法。比起右转,她左转时的步法更乱,加速和攻击也以右路为主。所以,当她的步法从右转左时,可能会在一瞬间露出破绽。”

“这我也注意到了,”波香说道,“但是她速度很快,要是跟不上,就是自掘坟墓了。”

“正是这样。”加贺点点头。

沙都子看了看手表,离比赛只剩五分钟。

“喝点运动饮料吗?”沙都子看到波香擦汗的毛巾已经湿透了,便问道。

“不用了,我刚才喝过了。”说着,波香的脸庞松弛下来,但依旧浮现着紧张的神色。

波香麻利地再次检查了一遍护具和竹剑,这时,一个穿着深蓝色裙子和白衬衫的工作人员过来说:“金井小姐,时间到了。”波香乓地叩响了黑色护胸,站了起来。

沙都子和加贺到二楼的观众席上观战。以藤堂正彦为首,网球社的若生勇和伊泽华江,还有与沙都子和波香同在文学院的牧村祥子都赶来了。他们是极亲密的朋友,毕业于同一所高中,交情都在四年以上。

“胜算如何?”藤堂问加贺。藤堂进了大学之后就没再练过剑,但他在高中时也是剑道社的一员,还是主将。

加贺盯着赛场说:“不清楚。”

“要是赢了就不得了了,男女双双称霸啊!”若生勇两眼放光。前一天的男子比赛中,加贺恭一郎蝉联冠军。

比赛开始了。

比赛时间是五分钟,三分两胜,先获得两分的选手就算胜出。包括主裁在内,三名裁判都拿着红旗和白旗。波香是红方,三岛是白方。

不出加贺所料,三岛亮子使出了回转战术。只要竹剑相碰,她就立即向左或向右跳跃迂回。

“和刚才预想的一样啊。”沙都子对着加贺的侧脸说道。加贺没有回应,双眼锁定两人的动作。

两分钟过去了,沙都子对着旁边的加贺小声说了句:“奇怪呀。”

“怎么了?”

“三岛的攻击太远了,这样就算她能抵挡住波香的竹剑,也不可能得到一分。她是打算在前半场使用闪避战术?可是这样到了后半场,她也不一定有取胜的机会。”

这时,颇显焦急的波香开始进攻了,向着对方前臂到面部再到腹部展开了一系列攻击。但三岛亮子都巧妙地躲过了,腿也丝毫不显疲惫。

“真是棋逢对手,动作真不赖。”藤堂钦佩地说。加贺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四分钟过去了,双方都一分未得。要是下一分钟还决不出胜负,就要加时了。一阵胶着之后,波香又施展了一招退击面,还是被三岛亮子游刃有余地躲过了。

“动作太粗糙了。”沙都子不由得低喃道。

加贺像是认同似的微微“嗯”了一声。

到了最后三十秒,三岛亮子的动作忽然有了变化,一直在防御的她忽然逆转展开攻击。就像马拉松运动员最后冲刺一样,她加快速度在波香周围移动,一找到空隙,便立刻敏捷地以剑尖朝波香怀里刺去,脚踏地板的声音在体育馆里回响。

对手的突然快攻让波香措手不及,看台上的沙都子看得一清二楚。波香奋力防守,但动作丝毫没有平时沉着。

“被压制住了!”沙都子话音未落,努力想打破劣势的波香持剑向对方面部狠狠一击。加贺立刻喊道:“不好!”

几乎就在波香和三岛身影交错的同时,三位裁判迅速举起了白旗。加贺注意到三岛的那招拔击腹完成得十分出色。

三岛那边的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掌声。沙都子咬紧了嘴唇。

“波香那家伙,太急躁了!”加贺几乎是在呻吟。

还剩十秒,重新开战。“开始”的信号一发出,波香就使出浑身力气来了一个前臂击,但三岛亮子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对她来说,接下来只需要躲避回旋,波香想要逮住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时间到!”声音响起时,只见波香颓丧地垂下肩去,脸因懊悔而扭曲着,被汗水浸透的白色剑道服看上去像褪了一层色。

回到休息室,波香始终沉默,目光呆滞,只对帮忙收拾东西的沙都子小声说了句“谢谢”。

波香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样的。那场比赛之后,她再未碰过竹剑,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变多了。沙都子本想询问究竟,但欲言又止,她相信波香过些日子会主动开口的。

沙都子走出波本的时候刚过十点。因为要赶电车,她就此与波香作别。从这里坐电车到她家要四十分钟左右。

沙都子婉拒了波香的留宿邀请,径直走向车站。波香住的公寓就在附近,沙都子也常在那儿留宿,但是今晚她怕自己会借着酒劲把加贺告白的事情说出来,所以没有答应。

波香说还要稍微喝点再回去,一个人留在了波本。能独饮上几个小时可以算是波香的特技了。

沙都子到家的时候,手表的指针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她进了玄关,朝自己房间走去,在楼梯上碰见了佳江。佳江大概是听见了开关门的声音,所以下楼看看。

“回来啦,都这么晚了。”

“不好意思,爸爸呢?”

“还没回来呢。要不要给你准备点吃的?”

“不用了,我吃过了。”沙都子快步从佳江身边走过。

佳江是沙都子的继母,在她初二的时候,作为父亲广次的继室嫁到了相原家。当初广次还担心这件事会招致沙都子和比她小两岁的弟弟达也的反对,但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他们很坦然地接受了新妈妈。他们的生母在生下达也后不久就去世了,他们能接受继母,或许是因为没有留下生母的记忆。

但是,两人对待佳江的态度与对待生母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们约定“绝对不能给新妈妈添麻烦”,从未指望在佳江面前撒娇,赢得她的母爱。

来到二楼,沙都子敲响了达也的房门,听到回应后走了进去。

达也正躺在地板上听着爵士乐举杠铃。他是K大划艇队的队员。

“呃,这味道!”沙都子走近时,达也锁紧了眉头,“都快出嫁的女人了,还搞得一身酒气回来,这样子可上不了厅堂。”

“别没大没小的!倒是你,该把多余的力气用在正经事上。”沙都子胡乱横躺在达也的床上。

“爸爸呢?回来没?”达也把杠铃放了下来。

“还没呢,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应该不生你的气了。”

躺着的沙都子哼了一声。

父女斗气是因为找工作一事。沙都子决定去一家出版社工作,公司在东京。从T市到东京至少得花两个小时,所以沙都子只能搬出去住,但是父亲断然反对她在东京单独生活。

“我觉得姐姐的做法太欠妥了,不跟家里商量就自作主张去面试。”

“我都下定决心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担着。你也一样,不这样是不行的。”

“我知道,可我觉得爸爸终归还是舍不得。”

“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

“嗯?”

“别没大没小的,自己还乳臭未干呢。”

达也随意地躺下,比出一个像是在说“我没辙了”的手势,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沙都子沉沉地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沙都子发现她躺在自己的床上,隐隐记起昨天半夜达也把她抱到了这里。沙都子下床时想好了碰见达也时要说的台词:多余的力气还算用对了地方嘛!

换好衣服下了楼,父亲广次正坐在餐桌旁吃饭。他一手拿着报纸,嘴里塞满面包,另一只拿过面包的手正在拨弄他灰色的头发。沙都子不止一次对他说摸了头发的手再去拿吃的不干净,但他总是改不了。

“早安。”沙都子问候道。广次瞥了她一眼,也回了句“早安”。佳江从厨房走出来,她做好了早饭。

“达也哪儿去了?”

“已经走了,说是划艇队早上有训练。”

“哦……”沙都子看了看广次,他依旧盯着报纸。沙都子知道,在电子器械厂担任要职的父亲总是在考虑工作,但她觉得,现在父亲恐怕是在为她的出路深思熟虑。

这是一顿安静得让人心情沉闷的早餐,连餐具碰撞的声响也会吓人一跳。

广次先吃完离开餐桌,披上了西装。沙都子细声细气地说了声“路上小心”。

“嗯。”广次点点头。

沙都子也紧接着出了门,比平时早了半个钟头。她想赶在上课前去一趟牧村祥子的住处。

波香和祥子住在一幢名为白鹭庄的学生公寓里。她们的家都离学校有近两小时路程,所以只好决定租住在那里。当初入学时虽遭到了各自父母的反对,但因为公寓管理严格,最终还是得到了允许。

沙都子和牧村祥子高中时一起参加了茶道社。在此之前沙都子早已是剑道社成员,而同在剑道社的波香又邀她参加茶道社,说这是“为了培养专注力”。

这三人再加上网球社的华江,组成了一个所谓的恶友组合。

祥子是这四人中最温顺的,沙都子和波香有什么事的时候,她总是被拉着入伙。她的成绩又是四人中最好的,本可以上更好的大学,但是禁不住另外三人生拉硬拽,最终去了T大。

有些事还让沙都子她们心存嫉妒:她模样很可爱,是四个人中最受男生欢迎的。入学时,藤堂对祥子表明了心意,两人开始交往。沙都子觉得这样的发展很稳妥。

祥子定下的工作在一家旅行社。向来畏首畏尾的她在旅行方面倒是表现得很积极,平时几个伙伴旅行,拟定计划和安排行程之类的事都由她一手操办。这次,爱好终于要用到实际工作上来了。

白鹭庄正如其名,钢筋水泥砌成的墙上全部涂着白漆。这是一幢两层建筑,入住的全都是T大的女生。虽说是公寓,但纪律十分严格。公寓入口处设有一个值班室,管理员是一对中年夫妇,日夜严密监视着这里的动静。男生自然不准入内,就算是女生,若非住在这里,也只能白天自由出入,到了晚上若要进去,有时会被叫住。沙都子在波香房里留宿时,必须在值班室登记。这里似乎没有门禁,但是一过晚上十二点大门就会上锁,那时想要进去就只能用大门旁的通话器叫管理员开门。

沙都子走进公寓,一个正在值班室里看电视的中年女人便直勾勾地盯着她。沙都子轻轻打了个招呼,那人又一脸漠然地把视线转回电视,看样子她记得沙都子的样子。

祥子和波香的房间都在二层,隔着走廊相对。祥子的房门把手上套着绒布套,上面挂着“正在就寝”的指示牌;波香的房门上什么也没有,只是在左上角用油性笔潦草地写着“居丧”二字。沙都子稍一迟疑,敲响了写着“居丧”的那扇门。

波香可能睡得太香了,沙都子轻轻敲门时,里面全无反应。沙都子又试着叫了叫她,里面终于传出了一声强忍哈欠的模糊应答。门咔嚓一声向外打开,波香一身睡衣站在沙都子面前。

“早上好。”

“沙都子啊,来这么早有事吗?”波香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她挠着头发,面带困倦。一股混杂着香烟和化妆品的气味从房间里飘了出来。

“你这表情,就像全世界的人都跟你有仇似的。”

“当然有仇了,朝寝一刻值千金,却被你闹醒了。究竟什么事?”

“别生气嘛,我是来看祥子的。昨天不是说她身体不舒服,上课中途回来了吗?”

波香揉着眼睛点了点头。“昨天晚上我敲过她的门,但是门锁上了,应该是睡了,我没见到。不知道她现在起来没有。”

“哦……”沙都子转身敲了敲祥子的门,里面没有回答。“好像还在睡。”

“她跟我一样,就是早上贪睡。算了,再等等吧,你在这儿喝杯茶什么的,我换下衣服。”

于是沙都子在波香屋里喝了今早的第二杯咖啡。

乍一看波香的房间,很是煞风景,根本就不会让人想到是年轻女孩的房间。鲜花、毛绒布偶这些花哨的东西一概没有,脱下的衣服凌乱地扔在地上,几乎都是黑色系的,地毯是灰色的,窗帘是苔绿色的。屋子一角的梳妆台倒是能说明这是个女生的房间,但是一旁立着的竹剑显然更加抢眼。

“你昨天回来后还喝了酒?”沙都子看着矮桌上的威士忌酒瓶和玻璃杯问道。

“喝了一点。习惯嘛。”

波香换好衣服,开始化妆。这是项花工夫的工作,最少也要三十分钟。沙都子喝完咖啡,站起来说:“祥子应该起来了吧。”

她稍微用力地敲了敲祥子的门。此时已不算早了,所以也没必要顾忌旁边的住户。

“祥子,天亮啦。快起来!”沙都子喊了起来,但房间里连走动的声响都没有。她试着转了一下门把手,但上了锁,根本转不动。

不在吗?这个念头在沙都子脑中一闪,随即烟消云散。门缝里透出一丝电灯的光亮。那绝不是阳光,因为是青白色的,是日光灯一类的光。

祥子就在里面,而且还开着灯……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沙都子心头,但又说不清为什么。她感到胃里一阵痉挛,马上冲出走廊,跑下台阶,闯进值班室。那个中年妇女仍坐在那里。

“麻烦借一下祥子房间的钥匙,她好像有些不对劲。”

要在平时,钥匙并不容易借,但这次管理员好像被沙都子激动的口吻镇住了,什么也没说就把钥匙递给了她。这是把万能钥匙,哪个房间的门都能打开。

沙都子飞奔回去,这时波香正好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怎么了,这么着急?”

沙都子顾不上回答,便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咔的一声打开了。她猛地推开门跑了进去,日光灯的白光刺进了她的眼睛,房间的窗帘紧闭着。

“祥子!”

祥子倒在对面的小厨房旁,只能看见她穿着深棕色毛衣的后背。

沙都子跑过去,看见了祥子的脸。这张脸此刻清瘦苍白,完全不同于平时的圆润可爱。不仅是面容,她的手和脚都白得跟陶器一样,全身就像素陶一般毫无光泽。

“祥子!”沙都子试图抱起祥子,但波香从后面拽住了她。

“别碰她!”

沙都子颓然跌坐,只觉得呼吸不畅,脑中隐隐作痛,眼前一片模糊。

祥子已经……死了!

祥子左手伸进了盥洗池,池子里的水在沙都子迷蒙的眼里泛着异样的红色。 9io8d574g4JN6bB/lUvyWRndxEb7ndRCqeNlXF4YPBoxkcJHhp2R6Et0+N3qHi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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