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句法属性

如上所述，助动词前置时，其关涉的范围从小句谓语所陈述的命题扩大到了全句，信度得到强化；而助动词后置于句末时，语义弱化，更像一个追补成分。这种表现与副词在口语中的句法表现具有一定的平行性。

Li and Thompson（1981）根据副词在句子中的位置将副词分为“可移动副词”（movable adverb）和“不可移动副词”（non-movable adverb），前者既可出现在主语或话题（topic）前，也可以出现在其后，后者则只能出现在主语或话题的后面（另可参看屈承熹，1991；王建慈、王建昆，2000）。

出现在主语或者话题前的副词是句子副词，它的统辖范围是一个句子。龙果夫（1958：189）已有论述：“副词范畴可以分为基本的两类：第一类副词用作整个句子的附加语，第二类副词直接属于谓语。”我们把前者称为饰句副词，后者称为饰谓副词（参看Payne，1997）。从意义上看，饰句副词是用来表达说话人的态度或者评价的，是命题意义之外的，其主要成员是所谓语气副词和情态副词（参看张谊生，1996、2000；李泉，2002；袁毓林，2002；史金生，2003），如“本来、大概、当然、的确、居然”等。例如：

（32） 当然 ，我也承认，在各方面确实比较优秀，容易招女孩子喜欢，她们往往都把我当成她们心中的偶像。

（33） 的确 ，他抚养你也很艰难，他吃了不少苦。

饰句副词在复句句首时，把整个复句作为自己的修饰对象。这时，饰句副词必须居于关联词语之前。例如：

（34）a. 大概 因为我没有同意他的意见，他见到我的时候挺不高兴。

b.*因为 大概 我没有同意他的意见，他见到我的时候挺不高兴。

在口语里，饰句副词不仅可以用在主语之前，也会出现在句末。那些发生“易位” （参看陆俭明，1980；张伯江、方梅，1996）的副词，一大部分属于饰句副词。例如（34a）可以说成：

（35）因为我没有同意他的意见， 大概 ，他再见到我的时候非常不高兴。

助动词在口语里的位置分布与饰句副词具有平行性。表现为：

第一，句法位置灵活，可以在句首或者句末。

（36）从学术的纯度来讲， 可能 人家北大，一代一代地往下传下去。

（37）师傅脾气不好， 可能 。人是老实人。

第二，表达客观可能或条件的助动词只能在主语和谓语动词之间，不能前置或后置。如上文2.2所述。

第三，句首表达言者认识的助动词，还可以被副词替代。例如下面例（38），尽管“可能”在典型的助动词位置时可以有多种意义表达功能，但是在句首位置它只表达推测意义，能用“大概”替换。

（38） 可能 中国足协也明白，这个主场啊，比较难打。

（38’） 大概 中国足协也明白，这个主场啊，比较难打。

吕叔湘（1980）和刘月华等（2001）把句首的“可能”作副词解释。

第四，特别重要的是，助动词出现在句首和句末的时候，它前面不能加否定词（如“可能”的否定，另可参看戴耀晶，2003），也不能受其他副词修饰。例如：

（39）a.* 不可能 他们见过面。

b.* 不大可能 他们见过面。

（40）* 不应该 你先跟她打个招呼，随后我再正式跟她谈。

（41）*十天以后就拿到驾照了，就是考完了以后就拿到驾照了， 不可以 。

（42）*这件事在《中国青年报》第一版上是绝对不会放在头条的，一版都不一定能上， 也可能 。

第五，助动词在句首的时候，管辖范围可以不止一个小句，如上文例（2）、例（3）和例（30）。但是在句末的时候，则仅与前面相邻的小句的意义相关，更容易理解成一个追补成分，如上文的例（5）。

例（5）句末的“可以”只能返回到它相邻的前一小句“就是考完了以后就拿到驾照了”里面，如（43a）；而不能放到句首，如（43b）：

（43）a.十天以后就拿到驾照了，就是考完了以后就 可以 拿到驾照了。

b.* 可以 十天以后就拿到驾照了，就是考完了以后就拿到驾照了。

而下面例（44），句末的“可能”也很难放在主语后面：

（44）a.这件事在《中国青年报》第一版上是绝对不会放在头条的，第一版都不一定能上， 可能 。

b. ^？ 这件事在《中国青年报》第一版上是绝对不会放在头条的。第一版 可能 都不一定能上。

这是因为动词前已经有“能”，且“能”前面还有个表示推测的副词“不一定”。但是可以放在小句的起始位置，变成：

（45）这件事在《中国青年报》第一版上是绝对不会放在头条的， 可能 第一版都不一定能上。

总之，情态助动词在句首和句末，意义、功能及句法属性也随之发生变化。可以归纳为表5.2，如下：

吕叔湘在《汉语语法分析问题》（1979）中说：“助动词是个有问题的类。助动词里边有一部分是表示可能与必要的，有一部分是表示愿望之类的意思的，所以又叫作‘能愿动词’。前一种接近副词，……” 我们认为，正是因为这前一类助动词本来就接近副词，才有可能发生本章研究所讨论的种种虚化用法。 19gmdXViYJaY7R9NMcKs8PjaDUHJuaKjj3MKFLIEJtfbHHhyJ4y3J5UypHrXZeJ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