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加河的码头

年少的主人公独自一人来到喀山这座陌生的城市，开始贫苦的生活。在这里，没有家人的帮助，没有亲人的关怀。我们的主人公会怎么做呢？是去向他人乞求怜悯，还是回家寻求亲人的帮助，亦或是勇敢地面对生活的苦难？

在历经苦难的日子里，幻想给了我很多的帮助。那时，我十分热衷于幻想，并在幻想中开启了伟大的冒险事业。但是，我并不渴望好运会突然降临，也不奢望得到他人的救济，反而觉得苦难可以使自己变得更加坚强、聪明。“生存环境越艰苦，越能磨炼人的意志、增加人的智慧。”——这是我从小就明白的一个道理。

为了填饱肚子，我经常到伏尔加河的码头上找些事情做，因为在那里挣到15～20个戈比更容易一些。因此，我便加入到流浪汉、搬运工和无赖的队列中去了。

在这些人中，我认识了贝什金。他是一个小偷，尽管从前受过良好的教育，上过师范院校，但现在已是一个饱经风霜、肺病缠身的人。有一次，他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你干吗整天像个女孩儿似的那么害羞，难道是怕别人说你不老实吗？对我来说，老实是一把枷锁。你看，牛老实吧？但它只配吃干草。”

贝什金相貌平平，有着一头棕红色的头发，脸上的胡子经常刮得十分干净，瘦小的身材像猫儿一样轻盈、灵活，特别像一个将要上台的戏子。他非常聪明，书读得很多，对我很好，但总喜欢以老师的姿态对待我。

贝什金非常喜欢聊女人，一讲到女人，就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并从他那被打得残疾的躯体里呈现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痉挛”。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全神贯注地听他讲，因为他的语言确实很美。他天生就是个讲故事的高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编出一个女人红颜薄命、凄美哀怨的故事。而且，他编的故事可以传遍伏尔加河两岸的很多城市。

除了贝什金，我还认识一个行踪诡秘、名叫特鲁索夫的人。他和贝什金一样，对我也不错。他十分看重自己的仪表，经常将自己打扮得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他在郊外的小村子里开了一间钟表铺，其实钟表生意只是一个幌子，这是暗地里帮人销赃的地方。

有一次，特鲁索夫见到我，一边十分正经地捋着自己的白胡须，一边眯着狡诈的双眼对我说：“彼什柯夫，你可不能去学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呀。在我看来，你完全可以另谋出路，因为你更看重精神需求。”

“什么是精神需求？”我好奇地问道。

“这个嘛，怎么说呢，就是只有好奇心，没有嫉妒心。”特鲁索夫对我解释道。听他这样说，我实在是惭愧，因为我对许多人和事产生过嫉妒心，比如我非常嫉妒贝什金讲故事的能力。

有时候，在炎热的夜晚，大家渡过喀山河，一边在草地上吃吃喝喝，一边谈论着各自的心事。他们谈论的话题大都是奇闻逸事和自己的困苦生活，不过谈论最多的话题还是女人。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每当他们谈论起女人时，言语中总是充满怨恨和忧伤。

我和他们在草地上过了两三天。夜里，我们躺在柳树林的洼地里。在潮湿的空气中，我们远远地望着伏尔加河里船上的灯火，那些船像萤火虫一样向四面八方移动。乌斯龙村的店铺和住宅的窗口透出的光亮，在漆黑的河岸上形成一团团火光和一条条火带。轮船的轮片闷声拍击着河面，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水手们在船上像狼一样拼命地吼叫，船上还有一些人用铁锤敲着船板，拉长声音唱着凄凉的歌，以此来发泄心中的忧伤和苦闷，这些歌声给听者平添了一丝哀怨与伤感。

让人最忧伤的是静静地坐着，听他们诉说心事，听他们讲述如何面对眼前这种艰辛的生活。他们各谈各的，几乎不听别人的。他们在树林中或坐或躺，抽着烟，偶尔喝点儿伏特加或啤酒，酒精使他们陷入沉思，想起了许多陈年往事。这些往事让人听了不免有些丧气，他们似乎已经走到了人生的终点，因为他们似乎已经经历过了人世间的一切，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经历任何新鲜事了。

“彼什柯夫，你可不能去学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呀。在我看来，你完全可以另谋出路，因为你更看重精神需求。”

贝什金、特鲁索夫对人生的态度使我和他们逐渐疏远。从我现在的生活轨迹来看，我步他们的后尘是顺理成章的事。尤其是我想上大学的愿望落空后，这一点又促使我与他们更加接近了。在挨饿、苦闷的时候，我想做些违法的事情，但崇高的理想又不允许我放纵自己，我想这与我所读的书有关吧。

那段时间，我除了读哈特的书，还看了不少很严肃的作品。那些书唤起了我对某种追求的渴望，尽管我并不清楚这种追求到底是什么，但我觉得它比我眼前的一切更有价值和意义。

16岁的主人公独自挑起了生活的重担，瘦弱的肩膀倒映在伏尔加河上却显得异常强壮。他没有在贫困面前退缩，反而在劳动之余抽出时间读书。大学其实就是意味着学会更多的知识和技能，我们的主人公也正是在做这些事情，而且做得非常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