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推认为,智力超群的人,即使不用教导也能够成才;而那些智力低下的人,即使是受到教导也于事无补;至于智力中等的人,不去教导他们就不会懂得事理。
在古代,圣贤的君主已经有了胎教的意识。嫔妃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君主就会让她搬到专门的房间中去住,不去看那些不应该看的,也不听那些胡言乱语,而她听的音乐、吃的饮食,都必须受到礼仪的约束。孩子出生以后,就已经确定好了太师、太保,对孩子进行孝仁礼义等方面的指导和教育,并且引导孩子学习。
虽然平民百姓因条件所限做不到这样,但颜之推认为,即使做不到,也应该在孩子大一些,能够让他们看懂大人的脸色、知道大人的喜怒之时,适时地对他进行教育和引导,让孩子学会做到大人允许他做才做、大人不允许他做他就立即停止。这样等到孩子长大的时候,因为养成了好习惯,就不必对他使用笞杖的惩罚了。
如果父母威严而又慈爱的话,子女就会敬畏谨慎,从而产生孝心。而有的父母对子女不加以教育,只是一味溺爱,从不约束子女的言行举止,甚至放任其胡作非为,应该告诫阻止时反而去夸奖鼓励,应该斥责时却总是和颜悦色。长此以往,等孩子长大了,就会认为他的那些无礼行为并无不妥,甚至理当如此。
如果当孩子养成骄纵傲慢的性格,父母才想到去管教约束他,那就算鞭笞杖责,也无法再树立起父母的威信了。而且父母的愤怒还会导致子女的怨恨之意日渐加深,等到子女长大成人之时,终究会成为那种道德沦丧、品行败坏之人。
孔子说“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俗话说“教育儿子要趁早”,说的都是这个道理。
大司马王僧辩的母亲魏夫人,品行十分严谨方正。王僧辩在湓城的时候,已经年过四十,是一个统率着三千士卒的将领,但是稍有让母亲不如意的言行,仍然会被母亲批评责备。颜之推知道了这件事,颇有感触,他认为那些不能对子女进行良好教育的人,其实也不是想要让子女陷入罪恶的境地,只是不想太过苛责生气而伤了子女的颜面,不忍心用荆条抽打而伤了子女的肌肤而已。在颜之推看来,谁也不愿意苛责自己的子女,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就好比生了病都得喝药一样。
有人问颜之推:孔子的弟子陈亢听说孔子疏远自己的儿子,这是为什么呢?颜之推回答他说:孔子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因为君子不亲自教授他们自己的孩子。那人又问:君子为什么不亲自教授自己的孩子呢?颜之推回答说:《诗经》里有讽刺君主的话语,《礼记》里有自己避开嫌疑的告诫,《尚书》里有违礼作乱的事情,《春秋》里有对品行不端之人的讥讽,《易经》里有备办各种器物致用的卦象。而这些,都不是一个父亲能够直接向子女讲解的,所以君子不亲自教授自己的孩子。那人听罢,恍然大悟。
颜之推认为父子之间的关系要严肃,不能过于亲昵,如果不拘礼节就无法做到父慈子孝,如果过于亲昵就会让孩子对父亲无礼怠慢。骨肉之间的亲情,是不能简慢不拘礼节的。
自古以来,人们宠爱孩子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对自己所有的孩子都一视同仁。颜之推认为,在孩子们当中,那些贤良俊才自然是可以得到父母的宠爱,而那些愚顽鲁钝的,也应该被同情怜爱。如果偏心宠爱其中一个,虽然是因为爱他,但是更多的时候却是害了他。
郑武公的儿子共叔段因为他的母亲武姜过于溺爱而生出了非分之心,发动叛乱,被哥哥郑庄公击败,最后死在他国。汉高祖刘邦的第三个儿子刘如意因为母亲戚夫人的宠爱,最终在刘邦死后被吕后杀害。这些事情都可以作为后世的镜鉴。
颜之推在北齐的时候,有一个南朝过来的士大夫,他对颜之推炫耀:我有个孩子,已经17岁了,通晓公文的书写,教他学习鲜卑语、弹奏琵琶,他一下就掌握了其中要领,他用这些才华和本事侍奉朝中的贵人们,那些人一定会宠爱、喜欢他的,这可是对他和对家族都很重要的事情啊!
颜之推闻言,沉默不语,他私下感叹道:这人教育孩子的方式实在太令人诧异了!如果通过这种邀宠献媚的手段去博得旁人的喜爱,那么他即使做到宰相,又能如何呢?
当时,北齐的统治者虽然也注重汉文化,但是鲜卑人的文化还是占据上风。那些鲜卑贵族的汉文化水平都不高,他们也从来不把汉族的文士放在眼里,常常排斥打压凌辱汉族的士大夫。在这样的情况下,汉族的士大夫们整日小心翼翼,于是,有一些人为了提高自己和家族的地位,就开始学习鲜卑语和礼乐习俗,平日里的一言一行都在模仿鲜卑人,以此来与鲜卑贵族们交好。对于这种行为,颜之推极为不齿,于是他将这件事写到了家训里面,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不要这样做。颜之推是一个十分有气节的人,但是他也不是一个莽夫,他身在乱世之中,有自己的方式来适应这样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