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以后这些活儿您尽管喊我,我几乎每个礼拜都有休息的。”我笑着回答。
“你叫什么来着?”她问我。
“我叫方周。”
“小方,辛苦你了,吃块饼干吧。”她左手拿着湿纸巾,右手捧着一只小碟子,碟子里有一片半个巴掌大小的曲奇饼干,香喷喷的很能吊起人的食欲。
“谢谢阿姨~”我笑笑,故意忽略湿纸巾,直接上手捏起饼干。
果不其然,阿姨眉头皱起,大叫一声。
“啊!”
这一声嚷得十分尖厉,不知情的,还以为她遭遇了怎样的侵害呢。
我吓一跳,慌忙把饼干放回盘子里。只见她好像怕染上瘟疫一样,急不可待地将饼干连同盘子一起,扔进旁边的翻盖垃圾桶里。
我心里有数了。
“怎么了阿姨?”我故意扶着她胳膊问。
她慌张地挣脱我的手:“没事,没事。”自己却跑进卫生间,哗啦啦开启龙头洗手。
我们正常人洗手,尤其是在这么普通的情况下,不过是冲一下,至多打个香皂或者洗手液。可她在里边足足呆了五分钟四十秒,我专门为她看的时间。
洗完手,她又脚步匆匆冲进卧室,手里还拎着一个脏衣篮。等再出来时,身上衣服、披肩都已经换过。
折腾一番,我心里对她的情况已经有些了解。这位秦阿姨,应该是患有严重的洁癖,通过房间内家具陈设来看,她也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
跟这种人相处,是十分困难的,即便学过心理学,拿到学位证和执业证的我,现在也感觉十分压抑,何况是陈楠。
趁她不注意,我去厕所洗了个手,故意多挤了一点洗手液,搓了很久,好让手里留着香味。
从厕所里出来时,阿姨刚好从阳台回来。虽然关着门,阳台上依旧传来洗衣机的嗡鸣声。
“不好意思。”她放好东西,这才回到沙发旁坐下,冲我淡淡一笑,拢了拢耳畔的头发。
“阿姨您千万别这么说,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我笑着晃了晃手,“洗过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外头那么乱,那么脏,污染又严重,人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一定要爱惜身体,从自己做起。”
我抿嘴一笑,点头不语,但表情很诚恳,显然她对我的态度非常认可,话匣子渐渐打开。
通过聊天,我得知她叫秦淮丽,老家在中海,早在读大学时就爱上已经参加工作的陈志刚,也就是陈楠的父亲。
当时陈志刚身强力壮,做事干练,又是有数年从警经历的刑警,身上一股悍气吸引了她。
“我为了楠楠的爸爸,从中海那座超级大都市,报考公务员,来到这座小城市。为此,我的父母都和我决裂了。一直到去世,我们彼此心里都有疙瘩。”
说起这个,她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其实我挺意外的,她居然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跟我谈起这些。亏我还准备剥洋葱似的逐层剥开她的心理防御层呢!
人性,总是比教科书上所描述的复杂的多。
“是啊,人和人之间,总会产生矛盾,亲子之间也无法避免。”我点头附和,“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话也是真理。小时候我淘气,老爸有时气得拿皮带抽我,可现在怎么样呢,他要是有什么事,我还是削尖脑袋往前冲。”
我故意用调侃的口吻述说,她忍不住笑笑。
“有你这样的儿子可真好。”她道。
被她用极度欣赏的眼神看着,那滋味可不好受。
我心里有点发毛,这阿姨,心理问题挺严重啊。难怪陈楠要拜托我来看她。
“哪能啊,还是女儿好。我家虽然是农村的,有点重男轻女的传统,但内心来说,我爸还是更喜欢我妹。”我道,“阿姨,您就陈楠一个孩子吗?”
“是啊。”她道,“我们都是公职人员,赶上计划生育的年代。不过即便没有那个政策,我们也不打算要更多孩子,精力跟不上。”
“哦……”
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地我发现她不太喜欢提起陈楠,更不喜欢提起陈志刚,也就是陈楠的父亲。
我心里很奇怪,难道她已经改嫁了?不大可能,通过这屋内的陈设来看,这里并没有男主人。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我看看时间,起身告辞。做心理治疗,尤其是我这种友情赞助性质的,不追求速度,讲究细水长流。
首要的事,是先搞清楚陈楠要我来帮她妈妈做治疗的真正意图。
秦阿姨送我到门口,刚打开门,一人从楼梯拐角上去。
我随意瞄了一眼,并没太在意,回头跟秦阿姨道别时,发现她的脸色苍白。
“秦阿姨,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我问。
她有几分痛苦地摇头:“没事,我有点困,就不远送了。”
我点头,她砰一声又把门关上。
咔嚓咔嚓,里边传来反锁的声音。
我歪歪脑袋,有点哭笑不得。
外头下雨了,冬日冷雨,虽然不大,甚至压根用不到打伞,但是淋到皮肤上,还是非常冷的。
我缩着脖子,一溜小跑往外头冲去。既然天气不好,还是早早回单位吧。
“爷爷,我是你孙子,爷爷,快接电话啊爷爷……”
口袋里手机玩命地喊着,搞得路人频频回头看我。我挺不好意思,赶紧拿出手机接通。
“你小子搞毛啊?”我冲电话吼道。
“嘿嘿~”电话那头,方远猥琐的笑着,“周子哥……”
“没大没小,叫爷爷!”我故意板着脸训他。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小子但凡想起我,不是想吃了就是有事求我。
“得得得,爷爷……”他很无奈地喊了一声,“那个啥,咱俩这层关系,你可别让我女朋友知道了。”
“哪个女朋友?”我故意挖苦他。
他嘿嘿地笑着:“新的,新欢!今天下午的火车,还有半小时进站,你去帮我接一下站呗,我现在在龙州,晚上才能赶回来。”
“擦,你人不在家,就让姑娘来面基?”
“那我也不想啊,她都没跟我打个商量,上了火车才告诉我这事儿。”方远委屈道,“拜托你啦,接了她,再带她去红桦酒店,我的名字,房间已经订好了。”
“你就不怕我截胡啊?”我坏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