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的女人,无论如何无法让我把她和‘老太太’仨字联系在一起。
所以,我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家里应该还有一位老太太才是。
这女人乍看四十多岁,但我想实际年龄应该更大一些。她穿着咖啡色的高领毛衣,现今比较流行的黑色裤子,披着一条很宽大的黑色围巾。长长的波浪卷发,浓密时尚,衬得她瓜子脸更有型。
她个头很高,得一米七左右,穿着棉拖站在屋子里,一脸戒备地看着我。
“你找谁?”她问,口气十分不悦。
还不等我开口,她又道:“我家不需要任何产品,谢谢。”
冷漠疏离,眉头紧锁,这位阿姨心理问题挺多啊。话又说回来,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人人仓促跟着时代脚步,难免会产生疲倦感,谁又没点问题呢?
“额,您误会了,是陈楠让我来的。请问,秦老太太在家吗?”我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很友善。
毕竟一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一米八的陌生男人,是个人都会怕吧。
她眉头锁得更紧:“秦老太太?她是这么跟你形容的?”
她?应该指的是陈楠吧,我心里暗暗叫苦,得,我这是被那母老虎摆了一道。
此时,不需要多说我就知道,根本没啥秦老太太,应该是秦阿姨才对。难怪刚才在老爷子家里,他会一头雾水。
按理说,这种家属院,邻居之间都很熟悉才对。
“你和陈楠是什么关系?”她又问,咄咄逼人,站在她跟前很有压力感。
“我是她同事,叫方周。”我忙自我介绍,洗清嫌疑。
她哦一声,侧身让我:“请进吧。”
我说声谢谢,抬脚刚要进门,她却拦住我:“稍等一下!”
砰!
她关上门,我正纳闷时,门又打开,她手里拿着一只鸡毛掸子。
我一脑门黑线,这是什么龙潭虎穴啊?陈楠你可真会坑我。
“麻烦扫一下。”她道。
我讪讪一笑,接过鸡毛掸子,把全身上下扫了扫,这才迈进门去。
这屋子虽然不大,两室一厅,但是打扫的干净整洁,一桌一椅摆放无比整齐,门口铺着地垫,我局促地站在上头。
那阿姨转身去鞋柜放好鸡毛掸子,挂的时候跟原来的痕迹几乎严丝合缝,又给我拿了一双鞋套:“套上吧。”
“谢谢阿姨。”我松口气,套上鞋套,才敢下脚。
这房子有年头了,装饰、家具都很老旧,但主人显然非常在意,爱护的很好,实木的沙发扶手油光发亮。
饭桌上铺着格子桌布,上面摆了一瓶鲜花。墙上挂着向日葵装饰画,以及一些老照片。
原来这房子的主人夫妻俩,都是老公安。
“喝点什么?”阿姨问。
我忙道:“不用了……”
她盯着我,我感觉头皮发麻,改口:“白开水,谢谢。”
她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我则在客厅里溜达,环顾,很诧异地看到一张青春靓丽的女孩照片,仔细一看,不是陈楠么?
再回忆那阿姨的脸庞,哎,别说,和陈楠真有几分像,这是陈楠家啊?
其中一副相框,里边的男人是黑白的,人应该已经去世了。戴着大盖帽,威武正直,去世的时候,才只有3、40岁,很令人惋惜。
厨房里突然传来嗡嗡的声音,我嗅到一股特殊的香味,后来才知道那是咖啡粉的香味。
没多久,阿姨给我端来一杯咖啡,自己也捧着一杯,宾主落座。沙发上铺着垫子,平展无痕。我一坐,垫子皱了,她眉头紧锁,又很不开心的样子。
她依旧对我保持警惕和疏离,但我想这分疏离,应该不止针对我。
“陈楠让你来干嘛?”阿姨问。
“哦,她说很久没回来了,想让我趁着休息的时间,来看看您。您就是她母亲吧?”我笑着说。
阿姨没做声,啜口咖啡。我趁机悄悄打量她,她和这座小县城,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与周围的同龄人,肯定也相处不融洽。毕竟她处处都给我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且生活、装扮,都比其他人精致太多。
“不要骗我了。”她很直白。
我一囧,哎,这任务难搞。
深吸一口气,我忘记自己狱医的身份,脑海里拼命洗自己:“你是心理医生,你是心理医生,有执照和证书的。”
松口气,我微笑着看她:“是真的,她拜托我来看看您。”
她眼睛湿润了,别过头去,抽张纸巾擦拭眼角。
“阿姨,有什么难处,您完全可以跟我说的。”我道。
她嘴唇颤抖着,眼泪滚落:“哦,是么?那我想要回我的女儿,你能还给我吗?”
我一怔,这算什么问题?你的女儿就在单位上班,虽然平时忙碌一点,却也没给送到火星去啊?
我很想评价她矫情,但专业素养又不允许我这么做。
褐色的液体,透着一股淡淡的特殊的香味。我从小到大,喝的最多的饮料就是六块钱一斤的散装茶叶梗子。农村娃,对这方面要求不高,有的喝就成。
端起杯子,我抿一口,言不由衷地赞着:“好喝,这是手磨咖啡吧?”
“电动的。”阿姨道,但口气已经缓和许多,她喜欢被人称赞。
其实咖啡液很苦,跟中药汤子似的。入喉之后,倒是挺值得回味。我真正喜欢上喝咖啡,得是很久之后了,那天纯粹是为了‘讨好’她,和她拉近关系。
“是吗?”我很‘吃惊’,其实并不懂手磨和电动的区别,但还是搜肠刮肚地又赞她一番,“电动的都能做出这个味道,阿姨您手艺真不错。”
她脸色更缓和:“一般吧,可惜咖啡不能多喝,不然我再帮你泡一杯。”
“是是,这玩意儿喝多了伤胃。”我笑道,“对了阿姨,您生活上没什么需要帮助的吧?我是说体力活之类的。”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可嘴里却说:“你能帮我把桶装水放到饮水机上吗?”
“可以啊!”
她引我去厨房,一分钟后,我帮她换好水。
“现在的送水工,越来越不专业,咚,水给你顿门口,就算完成任务。”她用这种方式感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