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水龙头淋着我的手,池子里有粉色的液体,那是我牙龈流出的血。
“噗!”我漱口,直到水的颜色正常为止。
妈呀,全身酸疼,明天还爬不爬得起来?
关上水龙头,我拖着疲惫的脚步,准备去隔壁更衣室换衣服。
路过女厕所,里边传来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影影绰绰的,只能听个大概。
“那小子还行。”佟冬璃说。
“是么?我看被打的够呛呢。”这是白冰的声音。
佟冬璃说:“那当然,他才练多久?不对,压根就没好好练过。阿彪可是十地市格斗冠军,还蝉联三届。他性子刚猛,吃不得亏,尤其是门外汉的亏。不过冰冰,你可能给我带来个宝贝哦。”
“宝贝?噗,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佟大小姐,我从没见你这么夸过谁哟。”白冰打趣道。
“嗯,他在这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已经成年的男人,身体柔韧性居然还有这么多可挖掘的地方,真心不错。”佟冬璃道。
白冰问:“这个成绩,考核能过吧?”
“绝对没问题,只要他这几天不偷懒。哦对了,营养得跟上……”
水流哗啦啦,她俩原来也会在背后议论男人,而且议论的还是我?
我心里有点沾沾自喜,但那边的水流声变小,似乎俩人洗了手要出来了。我赶紧往一边躲闪,没继续听下去。
更衣室内,我刚换好衣服,门被敲响。
“进来吧。”我道。
白冰推门进来,一脸冰酷:“怎么,被打两下就这么有气无力了?”
这娘们,好好跟我说话会死么?刚才在背地里和别人议论我时,口气可绝对不是这样的。
“是啊,真的快死了。”我索性躺倒在长椅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这里没空调,空气有些凛冽。吸入肺腔,冷飕飕的。
“别装死,走吧,去吃饭,算是你的工作餐。”白冰道。
真好,还包餐,我今天的确需要大补。
半小时之后,我们坐在一家潮汕牛肉火锅店里。
火锅冒着热腾腾的雾气,桌上摆满了盘子碟子,一大片雪花牛肉,看得我口水拉拉。
“要是小妹也在这里就好了。”我忍不住想起方圆。
丫头天天吃食堂,学校食堂大家都懂的。正是长身体的岁数,营养怎么够呢?
我咬着筷子,心里盘算今天回单位之前,给方圆买箱牛奶送过去。
佟冬璃、阿彪也和我们一起,我从没吃过这么闷的火锅。四个人吃火锅,居然没人聊天,真坑!我只好闷头和牛肉作战。
偶然间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我被马路对面的一个流浪汉吸引了。
那流浪汉穿着军大衣,头发仿佛一把枯草,胡子拉碴,怀里还抱着一只狼狗。哎,这一幕咋这么眼熟呢?好像以前在新闻里看过,不过那是国外的新闻。
总之,那一人一狗,画面十分和谐。他就那么坐在一个门面房外的走廊里,眼神淡漠。
好在门面房还在招租,无人驱赶他。
看到有人在寒风中流浪,我却在这里热腾腾吃火锅,心里禁不住有一丝丝负罪感。
这绝对是我吃过的最闷,也是最快的一顿火锅。
佟冬璃和阿彪吃完,起身走人,白冰也跟着走了,走前对我说:“你慢慢吃,帐我结过了。”
“那感情好。”我不爽地说,“还白吃你一顿,多不好意思。”
她听出我的不满:“怎么,请你吃火锅你还有意见了?”
“是啊,一个人吃火锅多无聊。”我道。
“那没办法,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空闲的。还有,记得勤加练习,马上要考核了,如果不想被辞退,就加把劲。”
听她的口气,好像对我很不满,如果不是偷听到她和佟冬璃的对话,没准我还真会因此自卑呢。
她说完就走了,丢给我一个冷漠的背影。
得,一个人吃吧。
我恶狠狠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牛肉火锅上,可这么多盘牛肉,还是干不完。
尤其是那几个店员,站得远远的,盯着我叽叽咕咕说小话。
又半小时过去,我无意间瞥见窗外,那流浪汉仍在,手摩挲着他怀里的狗,军大衣已经把狗全包起来,自己的腿反而露在外面。
看看他,再看看吃不下的几盘牛肉,我思量几秒钟,做了个决定。
十多分钟后,我带着两碗火锅里煮熟的牛肉,一瓶啤酒走出火锅店,过了马路直奔流浪汉。
“老哥,饿么?”我蹲下来,将餐盒放在他脚边。
他抬头瞧了瞧我,没搭话,眼神漠然。一副就算灭霸来了,也不管他事的样子。
“你别有顾虑,我没别的意思。刚才在那边吃饭,看到你在这里吹冷风,有点不落忍。”我道。
瞥一眼他的狗,那狗眼屎很多,泪痕很重,而且毛发干枯,瘦的不像话,也是一只老狗了。
他仍不搭话,倒是那只狗,干枯的鼻头抽搐一下,嗅了嗅空气,眼睛开始冒绿光,舌头哈拉着。
“你瞧,它饿了。而且鼻头发干,是不是病了?”我指着狗对他说。
他终于回应我:“管你*事。”
我一脑门黑线,真特么……可人家说的一点都没错,管我鸟事!
深呼吸,站起身,我转身咚咚咚就走。走着走着,我想起自己的过去。
刚读大学那会儿,我也是挨过饿的。母亲去世,老爸年纪越来越大,干活吃力,赚钱速度慢了。
哪怕婷姐一直在节约自己的生活费,给我打钱,可我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食量很大,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的时候太多了。
说白了,我当时比这流浪汉强不到哪去。
医学院,真特么不是穷屌丝能读的起的。我曾经无数次后悔过,但既然报读了,就得坚持。
今天看到他,我产生一种难以言述的共鸣。
走出几步,我还是不忍心,摸摸口袋,揣着三百块钞票,我摸出两百,转身回去塞他手里。剩下的一百块,得去给妹妹买牛奶。
“老哥,拿去找个地方休息,找份工作吧。”我说。
那晚我简直是开启了人生的地狱模式,白天跟阿彪对轰的几拳,在几个小时之后,让我全身肌肉无不酸痛。躺在床上,想要伸展胳膊开灯都是奢侈。
按我以往的尿性,肯定是天打雷劈都不会再挪窝了。可今天不知何故,我心里竟然生出一股热腾腾的火焰。
我想爬起来,冲出去,在寒风中跑他三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