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和她重逢。
单凭一双眼睛,我就准确无误地认出她。
她当然也认出我来。
我们是在医院食堂偶遇的,当时我手里拎着两份盒饭和一份病号餐,两杯奶茶一杯咖啡,正很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刚拖过的水淋淋的地板上。
稍不留意,就会摔个大马趴,就在两分钟前,已经有人给我完美示范过一次。
我拎着餐专注而缓慢地走,猛不丁一人挡在我身前。
入眼的,是一双掩盖在护士服下的修长的腿,再往上,是婀娜的腰线。
我讶异地抬头看去,那双炯炯有神,勾魂摄魄的杏仁眼,正弯成月牙似的看着我。
是她!
我心怦然一动。
当然不是产生什么火花,而是想起昨天半夜的事。
这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充其量22、3岁,她笑起来的时候,能看到一颗小虎牙,坦白讲,不算太美,但很可爱。
“你好啊!”她双手插在口袋里,落落大方跟我打招呼。
“你好。”我自以为在笑,其实表情应该很僵硬,因为我没想到她会主动找我。
按常理讲,她应该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才是。
这是我俩第二次相见,第一次正式打招呼。我看看她的胸牌,刘蕊雯。
“加个微信吧,这么有缘分。”她主动道。
我没含糊:“好哇!”
彼此加好友,简单的招呼过后,我们擦肩而过。
走回病房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呢?
王贝已经醒来,情绪稳定一些,但仍旧拒绝进食。这也无所谓,反正她一直在注射营养液。倒是对奶茶情有独钟,接过之后就喝起来。
我看着她,想象着这个女孩入狱之前的样子。那时候她一定是阳光灿烂,假日和友人一起逛街,手里捧杯奶茶,简单而快乐。
所以咯,人呐,千万别犯法。
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做了就得承担后果。入狱之后,再简单的快乐都变成奢望。
我和齐姣姣一起吃饭,她对我似乎也没之前那么抵触,甚至接过盒饭时,还跟我说句谢谢。
“客气啥?”我嘿嘿一笑,“对了,你的奶茶。”
她接过奶茶喝一口,看到我手里的咖啡,问:“很累么?”
“是啊,昨天早晨起来到现在,几乎没睡过。”我苦笑。
她抿抿嘴,我相信她是想笑给我看,可惜失败。
不愧是警界双花,哪怕是失败的笑容,也仿若一朵娇艳的鲁冰花。
一顿午餐,就在这简单快乐的氛围中结束了。
午饭后,我们仨各自咪瞌睡。不光我和齐姣姣很累,王贝把自己也折腾的够呛。
咯咯咯!
高跟鞋声一路传来,我心跳加速,猛然从瞌睡中醒来,不会是那位大美女夏医生来了吧?
激动之际,我站起身往外张望,果不其然是夏医生。她步伐矫健,肩背俏挺,身材极佳,非常有气质。
夏医生身后跟着两个小护士,其中一个居然是之前那个小护士,刘蕊雯。
“你好!”我冲夏医生点头微笑。
她则以面无表情来回应我,她们是来查房的。
“病人情况怎么样?”夏医生边走边问,来到王贝床前,对她做基本检查,手法娴熟。
我发现,她在面对病人的时候,脸上居然浮现出一缕神奇的光。当然不会针的有光,只是那个时候的她看起来,很温柔。
检查完毕,齐姣姣和夏医生做简单交流,后者离开。走的时候,刘蕊雯经过我身边,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衣角。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她,她俏皮地冲我眨眼笑笑,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这还真是个大胆的姑娘。
下午,齐姣姣接了个电话,便跟我交代一声,匆匆离开。
“我回单位一趟,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她问。
看她一脸焦急的样子,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急事,便说:“没有,你快回去吧,解决好再来。”
她咬住嘴唇,欲言又止。
其实我挺期待她能跟我说点什么,但最终她还是只点点头,拿了手机钱包离开。
整个下午,只有我和王贝单独相处。
这个23岁的女孩,在本是人生最美的年纪,却把自己折腾进监狱,想想真是不值。
午后阳光明媚,温暖的橙色光线穿过玻璃窗,好像精灵一般在室内舞动。
我拉张凳子,坐在王贝床前,是时候对她进行一番心理疏导了。
“吃点水果吗?”我拿个丑柑问她。
她摇摇头。
我看她嘴唇苍白干枯,十分缺水的样子。都说女人如水,而今的王贝却好像一口枯井。
“好吧,如果想吃跟我说,什么都可以,这里有苹果、橙子和丑柑。如果想吃别的,我去给你买。”我尽量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话。
从刚才夏医生和她交流的情况判断,她比较没有安全感,温柔的声音,平和的态度,能让她多少放松戒备。
“谢谢你。”她道。
“其实你有什么心事,也可以跟我说。”我放下丑柑,摆个轻松的姿势,竭力让她忽略我俩的身份差异。
“我……我不需要心理咨询。”她倔强地咬紧嘴唇,再用力一点,大概要出血了。
“不,不是心理咨询。”我笑了,“介意我抽烟么?”
“不介意。”她道。
“你真是太善良了,刚才齐管教在的时候,我根本不敢在屋内抽烟。”
我起身去关上门,免得过路的护士进来斥责我。又把窗户开的更大一些,保持通风。
“呵呵,善良么?是愚蠢才对吧?”她凄惨一笑,宛若被寒风摧残的花朵,凄美惹人心疼。
坐在床头,掏出烟点上,我深吸一口,盯着她:“你知道,善良和愚蠢是不能划等号的,愚蠢的人不一定善良。在我看来,你前男友才是愚蠢,因为他错过了一个这么好的女人。”
“哈哈!”她大笑,很绝望。
若是我大学导师听到我说这话,一定会斥责我,违反了心理医生最基本的准则。
不要那么快切入主题,尤其是在病患心理防备很浓的情况下。
但我认为,王贝已经把自己包裹太久,久到无法呼吸。
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得有人拿起锤子,给她来一记狠的,才能让新鲜空气透入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