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佩服你啊,大哥,这话你敢在警察跟前说。”我笑了,“你抽屉里一吨证,抵不上我这证上的一滴墨,你信不信?”
那胖子起身上手来抢我手里的证,我把证一收:“你要知道,这事儿可大可小。”
“是,你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赶紧还钱。想不还钱?除非你是警督!”
他一把抢过去,翻看了一下,而后拨了个电话:“喂,三儿,你给我查个号。废什么话,警官证号。我发你了……”
挂了电话,他将警官证随意往桌上一扔,冷笑道:“小兄弟儿,你摊上事儿了。”
“我也这么认为。”我摸口袋,没烟,便从身边一人上衣口袋直接摸出一盒烟。
那人黑着脸,一把抓住我手腕:“干嘛?想蹭烟?”
“知道你还问,啰嗦!”我胳膊一抖,挣脱他手臂。
哥虽然个不如你高,可好歹是个运动健将。比力气,我是不虚他的。
“你干嘛?”那人跟我横。
胖子道:“就让他抽,等三儿给我回信儿,看我怎么收拾他。估计这烟也就是他最后一根了,至于他妹,呵呵……”
那人闭了嘴,我冷笑。自顾自点上烟,对小妹说:“你回屋去,该干啥干啥。”
“他们……”小妹怯怯地瞄了那几个人一眼。
“我让你去你就去,这是咱家。”我道。
小妹点头,转身回自己房间。
那几个人估计见我来了,也不找小妹麻烦,毕竟拿钱才是目的。
几分钟后,胖子手机嗡嗡震动,他掏出来瞄一眼,脸色急变,骂了句脏话,急忙起身。
“我们走!”他没好气地走出去,一帮人也跟着出去。
走到院子里,胖子又很不甘心地回头指着我:“小子,你给我等着!别以为你是警察,老子们就拿你没办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笔债,你早晚得还!”
“风里雨里,清水等你。”我笑嘻嘻地冲他摆摆手。
“**!”他爆粗口,我即刻还回去。
胖子给我气得脸上肉直哆嗦,转身气哼哼走了。
没多久,外头传来汽车马达的声音。我知道他们走了,心头一口气卸掉,整个人瘫软下来。
恢复片刻,我拖着脚步去关大门、房门。再次回到堂屋,看着满地狼藉,心情有些低落。
每一次当我误以为,生活有好转时,命运总是无情地赠我当头一棒。
这帮家伙在我家喝茶抽烟吐痰,原本就破旧的家更显得凌乱。
我叹口气,拿起扫把扫地,琢磨着该怎么问方圆这事儿。
方圆敏感脆弱,年纪小小失去母亲,没什么比这更让一个女孩难受了。以前婷姐在时,还会带着她玩,陪她聊心事。现在婷姐也走了,我有时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就像今天这样。
我闷头打扫,不知何时,方圆也加入进来。
两兄妹谁也不说一句话,吭哧吭哧干完活,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我洗了把脸,对她说:“我买了点吃的,还有泡面,你去煮两包。我出去一下……”
方圆红着脸,说声哦,从购物袋里拿出藤椒牛肉面,钻进厨房。
我离开家,去富强超市买烟。
村里有两个小超市,富强超市是我最喜欢去的。每次去买东西,只要老板家的女儿在,我买东西总能打折。
富强超市的老板姓严名军,家里有三个女儿,许多年前三峡移民时搬来我们这里。他家的面孔以及口音,对我们这些娃娃来说是新鲜物事。
爱给我打折扣的,就是严家三女儿,严秀秀,小我一岁。
我去到小超市,果然还是严秀秀在守店。她比以前更高了点,大概165cm,身材丰满,皮肤白皙,在农村女孩中算是漂亮的。
“7块钱的红梅。”我走到柜台前。
她彼时正捧着手机,伏在收银台上看快手,看得入神,笑得好像风中盛放的花。
她触电般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我:“周子,你回来啦?”
“昂。”我笑笑,“最近咋样?”
她早就不读书,十几岁辍学在家,听说去年相了个对象,今年却又没消息。
“还那样。”她最初的惊喜退却,此刻在我跟前竭力保持女性的矜持。但是眼睛里的热流,早就出卖了她。
转身为我拿来一包新版立群,严秀秀说:“五块。”
我笑,晃晃手机:“支付宝。”
她指了指旁边的二维码:“五块。”
立群12块,她却只收我五块,打折力度越来越大。
我有点不好意思贪这便宜,何况现在也不需要再贪便宜。
头一年月工资到手四五千,还不算福利待遇,加上平时几乎吃住免费,这些钱全能攒下来,我很知足。
读书时,中午吃一块钱的素包子还是两块钱的肉包子,曾让我纠结了整个中学岁月。
扫码支付12元,我拿了烟转身要走。
“这就走啊?”严秀秀叫住我,“我正好有点事想让你帮忙呢。”
我回头看看她,羞涩的脸上好像抹了胭脂:“啥事?”
“你看我这个手机,现在慢死了。”她把手机递给我。
我伸手去接,她手突然沉了一下,连手机带手,一起坠入我掌心。
有那么几秒钟,我是完全僵硬的,气氛有点尴尬。
傻乎乎托着她的手,我还生怕手机摔坏。她也是傻乎乎的,居然忘记把手缩回去。
十月底的天气,晚上九点多已经很冷了。可我俩的手,现在都是热乎乎的。
“那个……手机怎么了?”最后还是我打破僵局。
“哦,越来越慢,还经常死机。”她说,一个字比一个字声儿低糯,好像嗓子眼里含了一颗糯米滋。
“哦,我看看。”我轻轻颤一下手,示意她拿开。
严秀秀这才恋恋不舍,把手挪开。
荣耀20i,典型的千元机,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对于我们村的女孩来说,这已经是奢侈品。
我打开手机,有密码保护。
“密码是……”她爆出一串数字密码,居然是我生日。
她应该是在期待我的回应,可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是缓存太多,清理一下就好。”我熟稔地操作着,同时教她如何自己清理手机。
她沉默下来,我感觉气氛似乎不对劲,便抬头看去。
严秀秀两包眼泪,水汪汪的,低着头揪扯衣角,泪珠子噗呲噗呲往下掉。
“吓,这是怎么了?”我慌了神儿。
“周子哥,你是不是看不上我?”她带着哭腔问,“我今年都22了,别人像我这么大,早都抱娃了。我迟迟不嫁人,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