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孟亚男么?”我吃惊不已。
“看来你已经去过监区了?”白冰唇角含笑,绝非好笑。
我搔搔后脑勺:“是啊,见过她。”正打算把婷姐的发卡从她手里弄来呢,我想。
“嗯,这个女人因多次盗窃、抢劫,被判刑十年,今年是第6个年头。”
我惊讶地瞪大眼:“女的,抢劫?”
“怎么,很吃惊?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到。”白冰嘴角又一次浮现出那种嘲讽的笑,好似在跟白痴对话。
“为什么要查这个人?我只是个狱医,怎么查啊?查案,这不是刑侦的事么?再者说了,她已经判刑,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有狱侦科的人管啊。”
车内的气氛骤然降低到冰点,死一般的沉默。
忽然,白冰凑到我身边,一字一句道:“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
弦外之音很明显,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这盛气凌人的架势,让我感觉十分压抑。她身上有一种天然霸气,好像生来就是猛兽,而我只是一只可怜的山羊,就算有角也难以和猛兽抗衡。
不过猛兽虽然凶,身上的香水味却很好闻,淡淡的优雅,和她的冰冷气质搭配,居然点儿都不违和。
后来我才知道,这款香水就是鼎鼎大名的香奈儿5号。
“做,我做就是了,凶了吧唧,将来怎么嫁得出去?”我小声嘟哝。
她又狠狠剜我一眼,眼神儿锋利得跟把美工刀似的。
“你放心,这活儿不会让你白干,除了你正常的工资福利,我个人还会给你出一部分酬劳。”她接下来的话,深得我心,“计件工资,按难度算酬劳,这件案子,就给你算八千元吧。”
“八千?”我心里小马儿欢腾地嘶鸣,却故意表现出很不满的样子,做买卖可不得讨价还价么?
八千块在这年头虽然不算多,但我老爹也得面朝泥沙背朝天,苦哈哈干上两个月才能赚到。而且,工钱未必能拿到手。
八千块,我可以供妹妹读一年大学了!
八千块,好几年烟钱就有啦!
新款苹果手机多少钱来着?也不过七八千吧?
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
我这点激动,不小心流露出来,又被白冰鄙视一把。
她似笑非笑地说:“你好好帮我做事,以后酬劳不会少。飞黄腾达谈不上,至少让你能一帆风顺。”
“行啊,但是你得给我点头绪啊,到底让我查什么?现在光一张照片,我也无从下……”
啪!
一沓资料被扔在我腿上,这丫头什么时候从包里拿出来的?
我吃惊地看着这足有十几厘米厚的档案袋,牛皮纸封皮都磨得起了毛,这得多老的古董啊。
手指摩挲着档案袋,我心潮澎湃,揭开谜题真相的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傻愣着干嘛?看呀!”白冰催促,好像拿着一把40米的大刀跟在我后边撵一样。
“就在这?”我愣住,这么厚,我起码得看两天啊。
“不然呢?这都是保密资料,你以为我能让你像是去图书馆借书似的,拿回去看?”
我一脑门黑线,赶紧拆开来看。
个人档案、从小学毕业照开始,这些年的照片,案情审讯经过,我飞快地浏览着。
不得不说,这是我目前所见过的,最悲催的人生,没有之一。
其实她的人生很简单,出生、读书、工作、走错路。
孟亚男走错路,归根究底是家庭和社会造成的,我挺同情她。
在我浏览卷宗的过程中,白冰倒是挺安静,像个小透明。十多分钟后,我把案卷装好还给她。
她接过,不咸不淡地说:“看的挺快么,都记住了?”
“嗯。”我答应着,心情有一点点小抑郁,主要是给这人悲催的一生感染到。
好在我修过心理学,知道该如何排遣郁闷的情绪。
深呼吸,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凉风窜入肺腔,也将我脑袋里的郁闷一扫而空。
“没别的事,我走了。”我说。
我没看她的表情,但估计她挺诧异的。
“嗯,这个你拿好。”她递给我一部手机。
这手机有伊利奶砖那么大,厚实沉重,看起来像落伍的老人机,但按键却比老人机密集多了。
“给我这个干嘛?”我问。
“方便联系,以后你跟我,就用这部电话联系。”白冰说。
我盯着她手里的手机看半天,咧嘴一笑,伸手去接,手指头故意在她手背上划拉两下,若无其事地拿过手机。
从镜子里,我看到她的眉头微微一皱,面带愠色,却又无从叱起,毕竟我是‘不小心’嘛。
“那就这样咯,拜拜。”我打开车门,潇洒地跳下去,背对着她挥挥手。
自我感觉中,我潇洒极了,好像电影里的侠客,又像古惑仔里的楠哥。
要留给白冰一个优雅帅气的背影。
可惜啊~
老天爷,你永远让我帅不过两秒。刚走出两步,脚下一绊,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擦!
我活了24年,打从会跑开始,就很少摔跤,今天真是见了鬼。
膝盖、胳膊肘都火辣辣的疼,监狱的地面都是硬化路,一米八的个头直愣愣的摔倒,那滋味可酸爽。
不等我爬起来,身后的罗宾汉轰隆隆发动,很有节奏感,仿佛在嘲笑我。
没错,她一定是在嘲笑我。
血涌上头,我深呼吸,满含怨气地爬起来,灰尘也不拍打,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离开。
摔倒的阴影,在我头顶盘旋了一整晚,热乎乎的洗澡水都没能把它冲散。
九点半,我躺在宿舍床上,抱着《封神演义》,昏昏沉沉俩眼皮打架。
监狱的夜晚安静极了,十分适合睡眠。
突然,一声似有若无的呻吟,穿透墙壁,钻入我耳朵。
我睁开眼,以为自己做春梦呢。单间儿,怎么会有女人的呻吟声呢?
“唉,方周啊方周,你真是想女人想疯啦!”我自嘲似地说。
放好书本,关灯睡觉。
刚躺下来,细弱呻吟声又传来,那么真切,那么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