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灭了,我在黑暗里盯着游灵凤,感受着她的气息。
黑号里充满潮湿和各种异味,但盖不住游灵凤身上的淡香。
我本不该听她的话,可鬼使神差般靠过去,坐在她怀里,满满的温柔。
她不客气地把下巴放在我肩膀上,脑袋一歪,靠着我的侧脸。
“我说方医生,你好好的,干嘛要跑监狱里来做心理医生?感受怎么样?”她问。
我道:“像坐牢,压抑。”
“哈!”她笑了一声,但我听不出任何开心的元素。
的确如此,我才来多久?24小时都不到,就已经感觉自己像是在坐牢,与世隔绝。想到未来不知多长时间都将耗在这里,有点小崩溃。
我一个有编制的狱医尚且如此,何况这些罪犯。
所以,人啊,犯啥都别犯法。
她在我肩膀上蠕动着:“你是特意来找我们仨吧?”
我吃惊,只得强装笑脸:“嘿,你猜对了。”
“那我再猜猜看,你是来找那哑巴的?”她又问。
我吓一跳,这娘们看人真是一看一个准。
“怎么孟亚男是哑巴?”我吃一惊,再一想,不对头,我记得孟亚男开口说过话来着,虽然字儿少音低。
“哈!你可真是个弟弟,这么幼稚。记住啦,听女人的话,千万别只听字面意思。她外号叫哑巴,因为总是不爱说话。”游灵凤道。
她紧挨着我,这冷的天气,我俩竟然都一身黏糊糊的汗水。唔,回去得洗个热水澡。
“好吧,可你怎么猜得到我是来找她的?”我败下阵来。
游灵凤笑:“你既然不是来找我,肯定也不会去找花大姐。”这话语中充满了浓浓的自信,她说的倒也不错。
和游灵凤比起来,蒋惠花的确稍稍差那么一点味道,主要不是我的菜。
“嗯,算你聪明。”我心里对这个女人更佩服,也戒备起来,跟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心里累,分分钟会摆你一道。
“你找她干嘛?”她问。
“我想问她个事儿。”
“什么事?”
“她头上的发卡哪来的。”
没必要隐瞒游灵凤,这种外围的线索,除了我和婷姐,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说那个呀~”游灵凤恍然道,“一个狱友给的。”
“谁?”我噌一下回头盯着她。
大概是转身转的急又猛,又或者我的眼神太迫切,总之游灵凤吓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下,微微拱起的脊背碰到墙壁。
“唔!”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扭曲的姿势,令她的衣服敞开,十分狼狈。
我有点歉疚,帮她把衣服穿好扯平。
“你怎么反应这么大?一个发卡而已。”游灵凤恢复常态,不咸不淡地问。
“没什么,样式很特别,我妹也有一个。”我说,“哪个狱友给的?”
“说了你也不知道。”游灵凤狡猾地说,“行了别再问了,再问老娘就不耐烦了,来吧,我想……”
她毫不客气给我来个嘴咚,柔糯香甜,手也极不老实地乱摸。有那么一秒我懵了,但马上推开她。
这种事可绝对不能发生,除非我不想在这里干了。
我站起身,走出黑号。任凭游灵凤怎么叫我,甚至骂我,我都没回头。不敢啊,那娘们儿会勾魂儿。
我没再去找孟亚男,这里人多眼杂,得找机会单独接触。
游灵凤告诉我,孟亚男其实是她的人。
原来监室内,也是大玩无间道。要知道,明面上孟亚男可是跟着蒋惠花的。
尽管我心里还有许多疑惑,但不能过急。出了黑号,我把钥匙和手电还给那个大眼姐姐,冲她灿烂一笑。
“谢啦姐姐,回头请你喝奶茶。”我说。
“咯咯咯~”她居然冲我笑,意味深长。
我琢磨着,她可能是听到点啥了。毕竟这里荒僻寂寥,是个人都会有点小心思。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思考关于婷姐案子的前后细节。整个事件,我从头到尾都参与了。把多年来勤工俭学和奖学金积累的小金库,全都拿来帮婷姐打官司。
可惜,纵然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救得了她。我只记得,每一次来看她,她都跟我说:“小男人,我没做犯法的事,你信么?”
我相信她,从头到尾。
想着婷姐,迷迷糊糊中,进入梦乡,再一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
小鸟叽叽喳喳,落在窗台上啄食沙粒。
我在鸟叫中睁开眼,伸个懒腰,一跃而起。
今天是休息日,我准备去县城大超市采购点日常用品。
上岗上的急,我几乎啥都没准备。昨天手机又被收缴,这24小时,过的跟2400年差不多漫长。
办好出去的手续,换身便装,带着钱包手机离开监狱大门。当时有种错觉,妈蛋,老子终于出来了,再也不要回来了。
可惜~
我苦笑着,走到几百米外的公交站,等那一天三班的公交车。
来到县城,站在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感觉自己总算活了过来。
吃吃吃,买买买,中午一点多我才消停下来。肚皮吃的滚圆,嘴里叼着牙签,来到城中新开的网咖楼下,准备上去耍一会。
“爷爷,我是你孙子!爷爷,快接电话啊爷爷……”
手机扯开嗓门吼起来,惹得路人纷纷朝我看。
拿出手机一看,嘿,真是我孙子。
方远,我同村同族的发小,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十二年的同窗。一直到大学,我俩才正式分开。按辈分,他是得管我叫爷爷。
我们方家村是穷山沟沟,像我能够出去读大学,我妹还能读高中,将来考大学,我们家这情况,在村子里已经算不错了。这全靠我有个勤劳能吃苦的老爹!
即便是现在,村里还有几十条光棍,大部分人家一年到头,存不下四位数的存款,孩子可能初中就辍学,更别提这年头想娶个媳妇有多困难了。
总之,我家算是拔尖的那一堆。方远比我家,更拔尖一万倍。
上高一的时候,他爹妈就在县城买了房子,一家子搬了出去。
和我那能吃苦肯下力的闷墩儿老爹不同,方远他爹更油滑一些,从做学徒开始,到自己做包工头做家装。这些年靠着房地产的东风,硬是攒下百万家财。
不提这些,同人不同命,方远是变成‘富二代’,但没跟我生分,这就不错了。
“孙子,干嘛呢?”我笑眯眯地接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