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打听着,来到黑号那一层,在门口却被值班的狱警拦住。
她黑着脸,伸手拦我:“怎么会有男人?你干嘛去?”
显然是刚知道我这个新同事的存在。
这女狱警三十来岁,皮肤粗糙,长了一张倭瓜脸。眼睛大的吓死人,一瞪就跟俩灯笼似的,说话也是凶巴巴。
给她盯得我头皮发麻,生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性别原来是这么‘稀有’。
“姐,苏指导让我来跟犯人谈谈心。最近四监仓的几个人不老实,怕出大事。哦对了,钥匙我用一下吧?”
我灵机一动,抬出苏眉的名号。
女狱警看我的眼神立刻变了,忙换上笑脸,打开身后的栅栏门,并把一大串钥匙交给我。
“谢啦姐!改天请你吃饭。”我竭尽全力冲她展出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多个朋友多条路,她也懂这些,没再为难我。
进去之前,我问清楚黑号的位置。那大眼姐还很贴心地递给我一只手电:“里面黑得很。”
地下一层,所有房间仅有一扇二十公分高,三十公分宽的窗户露出地面以上。
这一层并不全是黑号,大部分是储藏室,还有器材室。
黑号是没有窗户的,只有门上一个不足巴掌大的换气扇,但朝着走廊,门儿一关,几乎全黑。
游灵凤、蒋惠花她们仨,就被关在相邻的三间里。
刚进门,我就哆嗦一下。
这里大概是整个监狱阴气最重的地方,有种深冬的感觉。
走廊里感应灯敏感度很差,亮起来也是马上就灭。我紧走几步,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喊我。
“嘿,小男人!”
声音听得来,好似饮下一杯醇厚的干红,微醺,略酸苦,却回味无穷。
我循声靠过去,手电筒一捏,从一方不足巴掌大的窗口看到一张妖冶的脸孔。
脖子、手臂都有伤痕,看一眼都心疼的慌。
她被上了背铐,还铐在护栏上,整个屋子原本黑漆漆,我的手电好像太阳,驱散这一方小世界的浓浓的黑暗。
空间逼仄,我进去估计都直不起腰,一人多宽,墙壁厚得令人发指。
“游灵凤。”我鬼使神差地喊她。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啥会叫她的名字,大概这花,把我魂儿给迷了吧。
其实我进来,是想找孟亚男来着。我要问问她,那只发卡,她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可是花丛里这抹花,把我给绊住了。
她的身躯因背铐而扭曲,看着就难受,半蹲半站,脊背无法伸直,挺可怜的。
后来我跟陈楠抱怨,说她太不人性。她嗤笑,骂我白痴。
“这里是监狱,不是五星级大酒店。这些人在入狱之前,都是犯了罪,来这里是接受惩罚而不是度假。我们的职责,就是让她们出去之后,打死都不愿再进来,不敢再做违法的事,懂么?小白脸……”
话糙理不糙,可惜这个时候我还不懂这个道理。
从小父亲在外打工养家,母亲重病在床,还有个妹妹要带,对于女性,我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关爱习惯。
“小帅哥。”游灵凤舌尖舔舐唇尖,妖娆一笑。
她肯定是看出我内心的惊慌和悸动,所以才故意那么肆无忌惮地放肆打量我。
她的目光好似激光,掠过我身体的每一寸,都让我紧张多一分。
毕竟是刚刚入职,对监狱内的复杂完全不了解。这里集合了人性中所有黑暗的一面,就像无底深渊。
我毫无防备,就这么与深渊对视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凝视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尼采肯定是格外有体会,才会说出这么富有哲理性的话语。
“游灵凤,这么扭曲的姿势,你还能浪起来?”我低声和她搭讪。
既然能做监室长,说明这娘们有手段。没准,从她这里我也能套出不少有用的东西。
旁边的黑号,传来镣铐哗啦声,显然有人听到我们的对话,正在向这边张望,于是我压低声音。
游灵凤咯咯一笑,突然不说话了。她往回退一步,半蹲靠着墙壁,笑嘻嘻地看我。好像一只猴子,但绝对是最漂亮的那只。
这娘们厉害啊,欲擒故纵,大概是看出我在跟她套近乎。
果然是大佬的女人!
“你想问我什么吧?回答你可以,但我有个要求。”我和她相对沉默大概一分钟,她忽然也压低声音,冲我明送秋波,足有一公升。
我挑挑眉毛,低头看了一眼鞋尖,思考一秒钟,果断答应她。
“好,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问。
她嘻嘻一笑,媚眼如丝:“我……想……舒服一会,来给我当沙发靠背怎么样?”
这个姿势的确很累人。
游灵凤尽管姿势扭曲。
此刻,一门之隔的游灵凤,好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我这措小铁屑。
我手脚慌乱地从一串钥匙中寻找正确的那把,慌里慌张打开门。刚进门,她就用脚碰我的小腿,我俩同时在打颤。
她的脚趾头圆啵啵的,从我的角度看,好似糯米丸子,细腻可爱。
我冒冷汗,赶紧后退几步。
她咯咯地笑:“怕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我全身汗毛蹭地竖起,不是怕。这娘们有本事,随便一个眼神,吐个字,都能撩人。
我背靠着冷冷的墙壁,让自己也冷却下来。
“我可不是来跟你玩的。”我说,“你意识到自己错在哪了吗?还是说,挺喜欢呆在黑号?”
她拼命伸直腿,两根脚趾夹了我裤脚:“嗳,少来啦,你又不是管教~”
我眼一瞪:“没完了啊,还想不想出去了?”
我俩之间,居然有一种天然的熟悉感。
“哈哈!德行,我让你靠着我坐,墙壁湿冷,容易得病。”她说。
我愣了一下,心里湿乎乎热烘烘的。
这么些年,除了妹子和婷姐,她是为数不多让我感到温暖的人,居然特么是个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