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听闻“大家学术”丛书第一辑的编选整理已经完竣,即将付印问世,我感到非常高兴。在这套丛书的策划过程中,四川师范大学段渝教授多次垂询我的意见,我也得以从他的讲述中获知其对这套书的设想,认识到这些确实是很有学术意义的好书,值得向广大读者做一推荐。
“大家学术”丛书是在所谓“国学热”日渐升温的当口诞生的。我由于参加《中国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发展报告》的工作,必须更多查阅学术界的资料,才发现“国学热”在不长的时间里,竟已发展到出人意料的局面。仔细想来,这本来是理所当然的,“国学”就是“中学”,亦即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部分。随着中国国势走向振兴,人们自然会增加对传统文化的关注,要求认识、继承和阐扬其中的精华,并将之推向世界。
北宋张载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常被视为中国学人的最高抱负。这里面“为往圣继绝学”,便可以理解为对传统文化学术的继承和发扬。前人已往,其学已绝,所以“继绝学”不能停留在前人固有的层次上,而是要于其基础上续做提高,日新又新。不过,正确地了解传统、分析传统,毕竟是继承并且创新的前提。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学术史的工作是多么重要。事实上,在历史发展中每逢重大转折的时刻,每每有富于远见的学者出现,做出学术史的总结和探究。前人曾指出,战国晚期百家争鸣接近终局之时产生的《庄子·天下篇》,堪称这方面最早的范例。
20世纪中国学术史的奠基人,应推章太炎与梁启超。章太炎于这方面发轫较早,有关论作虽多,但未成专著。梁启超则在20年代先后撰成《清代学术概论》及《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在后一书开首,梁启超说:“这部讲义,是要说明清朝一代学术变迁之大势及其在文化上所贡献的分量和价值。为什么题目不叫作清代学术呢?因为晚明的二十多年,已经开清学的先河,民国的十来年,也可以算清学的结束和蜕化。把最近三百年认作学术史上一个时代的单位,似还适当,所以定名为《近三百年学术史》。”后来钱穆先生1937年出版的书,尽管学术观点与梁氏不同,也用了同样的标题。
梁、钱两书都有相当重大的影响,我认为这主要是因为其所讲述的学术史,对当时学术界而言恰好符合需要。任何一个历史时期的学术,总是以前一时期的学术作为凭借的思想资料,从而有所变革、进步和创新。足知对前一时期学术史的了解,一定会有利于当代学术的前进,甚至应该说是促进学术新发展的必要条件。就梁启超到钱穆那个时代的学者而言,他们面对的问题与挑战,究其渊源,大都可上溯到清代前后的三百年,无怪乎《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两种都不胫而走了。
今天的学人,所处时代已与梁、钱二氏不同。作为我们学术界先行和凭借的,不是清代,而是落幕未久的20世纪。比之清代,20世纪的历史更是风云变幻、波澜壮阔,人物更是群星灿烂、英杰辈出,为学术史的研究提供了十分辽阔的用武之地。为了看清当前学术文化的走向,推动新世纪学术文化的建设,不能不重视对20世纪学术的研究。这正是我近些年一直呼吁加强这一时期学术史工作的原因。
实际上,对20世纪学术的探讨研究,早已在很多学者的倡导支持之下展开了。在这里我想强调的是,这方面的工作还有必要在深度和广度上继续扩展,特别是我们考察20世纪的学术文化,眼界还有必要进一步拓宽。
20世纪的中国学术极其丰富多彩,不能只局限于一时一地,例如北京、上海的几处大学和机构。应该说,由于时势机运的流转变迁,很多地方在学术上曾形成学科或思潮的中心,那里的学者在多方面都做出了独特的成果和贡献。
四川就是这样。自古以来,蜀学有其脉络,虽说蜀道甚难,但蜀地学人影响被于天下。晚清以至民初,情形更是如此。特别是抗日战争爆发之后,学人云集,蔚为盛况,于四川文化发展开前所未有的局面。仔细探究四川的学术史传统,是非常有意义的工作。
“大家学术”丛书即是如此规划的。这套丛书第一辑即专门编选四川地区卓有建树的学人著作,加以介绍其思想成就的前言,便于读者阅读。现在第一辑所收作者,都是中国学术界公认的著名学者,无愧“大家”称号。他们大多著作等身,非短时间所能通览。这些选本足以帮助大家了解他们的学术概要,相信一定会受到欢迎。
这套丛书还将继续编印下去,分辑搜集、编辑全国各地20世纪著名学术大家的专题学术论著精粹,使之成为较为全面反映中国20世纪学术文化发展成就的窗口。
最后,希望四川学术界当前以20世纪学者为主,为撰著系统的20世纪四川的学术史做出准备,将来还可上溯到更早以至古代的蜀地学术,对中国传统文化研究的贡献就更大了。
于北京清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