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命运斗争的同时,贝多芬也收获了爱情。他的爱情故事是怎样的呢?是不是同我们想象的那样浪漫呢?
贝多芬与泰蕾兹·德·布伦威克在1806年5月订了婚。泰蕾兹很早就爱上了贝多芬。
当年,贝多芬刚到维也纳时,结识了泰蕾兹的哥哥。泰蕾兹当时还是一个小姑娘,贝多芬教她弹钢琴。不久,她就悄悄对贝多芬产生了好感。1806年,贝多芬与他们兄妹俩到匈牙利的一个朋友家做客。在那里,贝多芬和泰蕾兹相爱了。
泰蕾兹曾幸福地回忆道:“一天早上,我们在一座花园里相遇了。贝多芬告诉我:‘我正在写一部歌剧。那个主角已经活在了我的心中,站在我的面前,不论我身在何处,都能感觉到她赐予我的前所未有的纯洁与光明。’那真是最美好的爱情,于是5月份在征得我哥哥的同意后,我和贝多芬订了婚。”
这一年贝多芬完成了《第四交响曲》,它恰似一朵纯净的鲜花,蕴藏着贝多芬一生中最平静、最芬芳的日子。人们从中很容易发现:这一时期,贝多芬正在竭尽全力地改变自己。他竭力将自己的天赋和大众喜爱的方式相协调。爱情正是这中间的调和剂,使他变得兴趣盎然、心情开朗、幽默风趣。在待人处事方面,他也变得彬彬有礼,即使见到讨厌的人也能容忍。那时,他高雅而浪漫,一切都表现得很健康,人们很喜欢他。甚至没有人发现他有耳疾,人们只以为他有点儿近视而已。但是,在他的眼睛里,甚至在《第四交响曲》的温柔和梦幻之中,细心的人仍能感受到一种可怕的力量、任性的脾气和遮遮掩掩的愠怒。
泰蕾兹令贝多芬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光明与纯洁,二人不久就订了婚。
贝多芬是一只狮子,狮子在谈恋爱时,只是藏起了自己的爪子。尽管他的那种深沉和平静根本不会持续很久,然而,爱情还是让他一直亲切、温和地生活到了1810年。这期间,多亏了那股柔和的自制力,他孕育出了一个个美好的果实,如曾暂时中辍的《第五交响曲》、夏季神圣之梦《田园交响曲》和《热情奏鸣曲》。其中,《热情奏鸣曲》是在莎士比亚的《暴风雨》的启迪下写成的,贝多芬视它为奏鸣曲中最刚劲有力的乐章。
1809年,贝多芬将《钢琴奏鸣曲》(作品第78号)题献给了泰蕾兹,并附有一封没有注明日期的信,写着“致永远的爱人”,信的内容也一点儿不逊色于炽热的乐章:“我的天使,我的一切,我的‘我’……我的心里装满了说给你的话。啊,不论我在哪里,你总和我在一起!”
然而,他们的爱情并没能结出幸福的果实,婚约被取消了。为什么?是什么阻止了两个相爱的人的幸福?也许是财产和地位的差异;也许贝多芬厌烦了无休止的等待,厌烦了秘密地保守婚约的义务,觉得那是一种屈辱,所以做出了反抗;也许贝多芬的粗暴、疾病和愤世不知不觉中伤害了他的爱人,使她感到痛苦,而他也对自己感到绝望——所以,婚约被取消了。
尽管如此,他们似乎谁也没有忘记这段爱情。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泰蕾兹仍深爱着贝多芬。1816年,贝多芬曾说:“每当我想起她时,我的心仍如同初次见到她时跳得那么激烈。”
就在这一年,他谱写了6首乐曲献给遥远的爱人,每一首都感人至深。他在笔记中说:“屈服,屈服,深深地向命运屈服!你不再为自己而生存,只能为了旁人而存在;对我来说,只有在艺术中才能找到幸福。哦,上天,给我勇气,让我征服自己吧!”
爱情将他遗弃了,1810年,贝多芬又变得孤独起来。
那时,光荣已来到他面前,正当40岁的盛年,显然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威力。于是,他完全放纵了暴烈和粗犷的性情,对于社会,对于习俗,对于他人的看法,对于一切的一切,他都完全没有了顾忌。是的,还有什么需要畏惧、需要敷衍的呢?爱情死了,野心死了,剩下的只有权力,以及拥有权力的欢乐。他可以应用它,甚至滥用它。
从此,贝多芬又表现出他与众不同的一面,有了不同寻常的精神。他开始不修边幅,开始放肆。他知道,他不仅可以,而且有权力为所欲为,并且对谁都可以为所欲为。
歌德的年轻好友贝蒂娜·勃朗泰诺见过贝多芬后,完全被他的威力慑服了。她写信给歌德说:“没有一个人,哪怕一个帝王,对于自己的力量具有他这样强烈的意识。我一见到他,就感觉整个世界在我面前消失了。歌德,我甚至忘记了你……我敢断言,这个人远远地走在我们的文明之前;并且我相信,我的断言一点儿也不会错。”
于是,歌德设法结识贝多芬。一个大文豪和一个大音乐家终于会面了,结果却是很不投缘。贝多芬十分赞佩歌德的文才,曾经写信告诉贝蒂娜“歌德的诗使我幸福”。信中他甚至将歌德与荷马、莎士比亚一并而论。但是,由于贝多芬过于暴躁和自由散漫的性格,两人很难平和地待在一块儿,这使歌德受到了伤害。
一次散步中,贝多芬与歌德迎面遇见了一群皇族。行人们纷纷避让,闪向两旁。“亲王们来了!亲王们来了!”歌德也一边说,一边拽着贝多芬的手臂,靠向路边。可是,贝多芬仍面无表情,无动于衷。歌德只得再一次提醒他避让,谁知,贝多芬不但不躲让,还高高地昂起了头。皇室们走近了,皇后和太子也在其中。歌德连忙靠在了路边,贝多芬却仍旧平静地站在原地。结果,亲王和太子纷纷脱帽,朝贝多芬致意。事后,贝多芬带着失望与鄙夷的神情狠狠地训了歌德一顿,然后大步离开了。
对于此事,贝多芬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毫不留情、直言不讳地抨击了歌德。他说:“君王与公卿可以赏赐我们头衔与勋章,但他们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人物……而像我和歌德这样的两个人走在一起时,他们应当仰视我们的伟大。可是,歌德身上的宫廷气太重了,已经完全超过了一位大诗人应有的程度。”
对于此事,歌德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说贝多芬是个极为桀骜不驯的人。
事实上,贝多芬的这些做法和言论已经伤及歌德的自尊心,这成为日后两个人关系的隐患。
在贝多芬的书架上,歌德的著作被排在最显著的位置。贝多芬喜欢歌德的诗歌。他为那些诗歌谱曲,可谓慎之又慎。在为《思念》谱曲时,第一乐章就写了多达16遍。正如贝多芬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所说:“为了他(歌德),我死去活来不下10次……那个夏天以来,只要我在阅读,准是在读他的作品。他的作品杀死了我心中原来的偶像,又重塑了一个新的偶像……其他任何诗人的诗篇都没有像他的这样容易谱成曲子。”
贝多芬与歌德一起散步时遇到王室成员。歌德连忙靠在了路边,贝多芬却仍旧平静地站在原地。
1810年6月,贝多芬给歌德的悲剧《埃格蒙特》写了10段配乐。谱曲完成后,贝多芬给贝蒂娜写了一封非常热情的信说:“我也准备给歌德本人写信,就《埃格蒙特》向他求教。我为他谱了曲,这纯粹是出于我对他的诗作的热爱,因为他的诗的确使我感到幸福。即便这样,谁又能报答一位伟大的诗人馈赠给他的民族的宝贵财富呢?”
1811年4月,贝多芬果然郑重其事地给歌德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伟大的诗人,您将从莱比锡市的一家出版公司那里收到《埃格蒙特》的曲谱。崇高的《埃格蒙特》,一次次让我沉浸在温暖之中。您的文字引导着我的思考和感觉,最后我赋予了它音乐。我非常想听到您的意见,哪怕批评也好,因为您的语言总是给我和我的艺术带来裨益,所以我十分愿意把您的批评当作赞扬来接受。”
贝多芬真诚地希望得到歌德的建议或批评。然而,后人在整理贝多芬的书信时并没有找到歌德给贝多芬的回信。
据说,歌德得到贝多芬寄来的《埃格蒙特》乐谱后,当天就邀请一位钢琴家弹奏了好几遍。但是,歌德始终没有发表评论。在后来的日子里,歌德对贝多芬也始终保持缄默。可能因为贝多芬伤了歌德的自尊心,歌德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吧。
当然,歌德的缄默并不意味着冷漠。歌德是不会忘记贝多芬的。他在写给朋友的一封信中说:“贝多芬是一个极其倔强的人。他认为整个世界都可憎,这无疑是可以认同的,但这并不能使他或者旁人在世界上变得愉快。我们应当原谅他,因为他是一个失聪的人。”终其一生,歌德不曾做什么反对贝多芬的事,但也不曾做过什么拥护贝多芬的事。对于贝多芬的作品,他一直保持着缄默。也许,他在骨子里是钦佩而且惧怕贝多芬的,惧怕贝多芬的音乐——那些使他震惊的音符。
由此可见,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对待真正的、伟大的、崇高的艺术,一定是真诚、坦诚,甚至永远忠诚的。
1812年,贝多芬创作了《第七交响曲》和《第八交响曲》,前者是节奏的大祭乐,后者是诙谐的交响曲。如贝多芬所说,在这两部作品的创作过程中,他是最自在的,也是最“尽量”的。作品充满了快乐和狂乱的激动、出其不意的对比、令人惊愕的机智以及巨人式的爆发力,以致好多人在震惊、惶恐之后,抨击贝多芬“疯了”。
歌德得到贝多芬寄来的乐谱后,立刻邀请一位钢琴家演奏了几遍。
在德国北部流行着这样一种说法:《第七交响曲》是一个酒徒的作品。不错,他们的直觉没错,这是一篇使人陶醉的乐章,也是力量和天才的乐章。贝多芬自己也说:“我是一个酒神。替人类酿制醇酒,是我给予人类的一种至高无上的精神上的狂热。”
瓦格纳说,贝多芬想在《第七交响曲》的结局中描绘一个酒神的庆祝会。也许这是真的,至少贝多芬一定动过这种心思,他的旋律可以证明这一点。那种狂乱的欢乐仿佛单纯为了欢乐而浪费着人的精力。它完全是无目的的,那么坦荡,那么自由,超过了贝多芬其他任何一部作品。
《第八交响曲》虽然在力量上没有《第七交响曲》那般强大和狂乱,但旋律间始终交融着一种悲情和一种滑稽,交融着一个壮年人的坚强和一个儿童的任性。所以,这一乐章似乎增多了一层奇妙,更表现出了贝多芬的特点。
1813年,奥地利和普鲁士先后兴师讨伐法兰西,独立战争爆发。受到独立战争的影响,这一年,贝多芬谱写了《威灵顿之胜利交响曲》。1814年初,他谱写了战士的合唱《德意志的再生》。1814年11月19日,他在许多君王面前指挥演奏了爱国歌曲《光荣时节》。1815年,他为奥德各邦联军攻入巴黎谱写了一首合唱曲《大功告成》。这些政治的副产物比他的别的音乐更能增添他的盛名。
1814年是贝多芬幸运和光辉的顶点。在维也纳会议中,人们把他看作欧洲的荣光。庆祝会上,各国的亲王纷纷向他致意,他则相当的活跃,任由那些贵族吹捧和追逐。后来,一幅木刻活泼地记载了贝多芬在维也纳会议上的面貌:狮子般的脸上,牙床紧咬着,一脸深刻的愤怒和苦恼的皱痕。木刻表现得最逼真的是他的意志,那是一种早年的拿破仑式的意志。
贝多芬成了庆祝会上的焦点。他任由那些贵族追逐和吹捧。
但是,贝多芬的“王国”和“王冠”都不在人间。正如他写信给泰蕾兹的哥哥所说的:“我的‘王国’在天空。”他在写给另一个友人的信中说:“我不和你谈我们的君王和王国,在我看来,思想之国是一切国家中最可爱的。那是此世和彼世,一切王国中唯一的一个王国。”
光辉的一刻过后,依旧是一贯的凄凉。
说实话,维也纳从未对贝多芬有过好感。那是一个轻佻浮华的城市,根本不会欢迎一个桀骜不驯的天才。自维也纳会议起,维也纳的性格也转变了。社会的目光从艺术转移到了政治,音乐口味也被意大利风格破坏了,永远时尚的民众不厌其烦地听着流行音乐。他们开始排斥贝多芬,视贝多芬为迂腐。
对这一现象,瓦格纳痛心地抨击说:“历史、学术、宗教都在维也纳被篡改,整个社会缺乏真理之爱、自由之爱、独立之爱。
其间,贝多芬曾一度得到3位大贵族的金钱资助,但不幸的是,资助都没能持续下去。同时,贝多芬的朋友们也一个个相继离散,去世的去世,离开的离开。1816年,贝多芬在日记中写道:“我没有一个朋友,孤零零地活在世上。”
贝多芬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耳朵也出了大问题,由重听变为全聋。自1815年起,他就只能依靠笔头来和外界对话了。
1822年,贝多芬要求亲自指挥最后一次演奏。可是,他根本听不见台上的歌唱,从第一幕起,他的节奏就延缓了许多,结果乐队跟着他的指挥奏乐,歌手却已经提前唱出了下一段歌词。整个场面混乱了。一名乐队指挥提议休息,并和歌手低声作了交流,然后重新开始。然而,同样的一幕又发生了,音乐不得不再次中断。
没有人告诉可怜的贝多芬,他已经被淘汰了。
贝多芬亲自指挥最后一次演奏,非常卖力,但是因为听力的原因出了事故。
贝多芬又急又躁,左顾右盼,努力地想从人们的表情中窥探出症结所在。后来,他找到好友辛德勒,请求将情况写在纸上。结果,他看到了十分残酷的一句话:“我恳求您停止指挥吧,回去后我将向您说明理由。”当场,贝多芬猛地跳下台,冲辛德勒喊道:“快走!”
贝多芬一口气跑回家,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掩面,一言不发。他那般痛苦的神色,一直持续到了吃饭。饭桌上,贝多芬依然痛苦不堪。饭后,他才开口留住了辛德勒,因为他不想独自待在家里。后来,他又要求辛德勒陪他一起去看耳科医生。也许,那一天是贝多芬一生中最痛苦、最伤心的一天。耳聋,让一个音乐家的整个身心遭受了最惨重的一击。之后的贝多芬,每一天都生活在可怕的阴影里。
1824年5月的一天,贝多芬现场指挥了《合唱交响曲》,准确地说是参与指挥,得到了全场的喝彩。可是,他根本听不见掌声。直到一位女歌手请他转身面向观众,他才看见观众全体起立,正挥动着帽子,向他鼓掌致意。那一场面令失聪的贝多芬振奋了很久。
事实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敏感而孤傲的贝多芬一直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天地里。只有离群索居,他才能有一点儿安全感,只有大自然才能给他慰藉。他喜欢把自己整个投进大自然的怀抱。他的朋友们说,从来没有人像贝多芬那样喜爱花草、云彩和大自然。每天,他都会沿着维也纳的城墙遛一圈,或者独自去乡间散步,从黎明走到夜晚,不戴帽子,顶着烈日或冒着风雨。很长一段时间,大自然是他真正的避风港。
贝多芬并没有收获完美的爱情,这也是他悲惨命运的一个体现。但是,贝多芬的个性始终没有变,这也是他能成为伟大音乐家的一个原因。很多人不能成就伟大的事业,是因为妥协在命运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