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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听众六千万人的无线电牧师

上次我和读者诸君谈过美国报界大王而同时是美国“公敌第一号”的赫斯特。他在美国的宣传力已经是很可惊的了;例如最近美国正在闹得甚嚣尘上的总统竞选,共和党所推定的下届正副总统候选人兰顿和诺克斯,他们原来在美国政坛上并未占有怎样重要的地位,但是因为赫斯特在他的散布全国的报纸上捧他们,立刻使他们成为全美国所注意的人物。但是在美国的宣传工具,除大规模的连环报外,还有一种力量很大的宣传工具,那便是无线电播音。拥有听众六千万人的可惊数量,——几占全美国人口的一半,——他的大名在美国是妇孺皆知,简直成为现代美国的最可惊异的怪物:这就是最近在美国常常轰动全国的所谓“无线电播音牧师”(“Radio priest”,或可简称“无线电牧师”)壳格令。(Charles E. Coughlin,在美国一般人都叫他做“Father Coughlin”,在中文可译为“神父壳格令”。)你在美国,在各种报纸和杂志上,常常可以看到神父壳格令;在各种人谈话里面,也常常可以听到神父壳格令;简直好像你要研究美国的时事,离不开神父壳格令!这个神父壳格令,便是利用无线电播音网造成的一个美国现代怪物。

壳格令是美国密歇根省迪初爱城(Detroit)即汽车大王福特所在地的劳易乌克乡(Royal Oak)的一个天主教牧师,现年四十五岁。他最初常在一个无线电播音站作布道的演讲,目的不过是要替他的教堂造成一个小小的教区。这是在一九二六年。在最初的三年里,他的播音演讲的范围只是在一个播音站的网络,所及的范围只在本地区域的周围。他虽擅长于演讲,但是倘若不是美国资本主义制度的经济恐慌发生,他也许始终是在本地小范围的一个播音布道的牧师。一九二九年的秋季,他除原有的在迪初爱城的一个播音站外,并扩充范围,租用芝加高城和辛辛那梯城的两个播音站的网络。这样逐渐扩充,到一九三○年,由于他的每逢星期日在无线电播音站上的布道演讲,渐为全国所闻名。这倒不是因为他能在布道演讲里表现出什么“天国”的乐趣来吸引人,却是因他在表面上好像对许多失业或职业不稳的群众有着无限同情,对于华尔街的老板们,甚至对于美国经济制度的缺憾,攻击得不遗余力。换句话说,他自命为被压迫者的代言人,大提倡其所谓“分享利润”,所谓“社会安全”,所谓“足够生活的工资”,所谓“废除贫穷”等等。这些话很适合于美国一般失业或职业不稳的熟练工人,债台高筑的农民,捉襟见肘的小商人,及入不敷出的店员,和日暮途穷的自由职业者等等的口味。这些人五六年来受到经济恐慌的影响最大,寻觅出路的心也最迫切。他们有些积蓄的都用完了,有的买了屋子又重新归还地产公司去了,即有一个职业也不知道能维持到几时,所以都在岌岌可危的不安全的环境中生活着。在一九三二年,他们都一团高兴地拥护罗斯福上台,以为他能够拯救他们,后来看到事实上是另一回事,对他的希望心也渐渐地冷下来了;于是在穷极无聊中,每逢星期日的下午四五点钟,全家人围在无线电收音机的旁边,听到这位“无线电牧师”的口若悬河,大说其“分享利润”“废除贫穷”等等的话语,没有不觉得津津有味的。据美国的《幸运》 (“Fortune”) 杂志在一九三四年二月间作最低的估计,认为每星期日这位牧师的播音演讲的听众,平均总在一千万人。最近他每次的播音演讲扩充到二十八个播音站的网络,听众总在六千万人,几及全国人口的一半了。我去年在纽约时,这位无线电牧师刚巧到纽约开一个大演讲会,宣传他所新发起的“社会正义全国同盟”(National Union for Social Justice),门票售价每位两圆美金到五圆美金,听众达一万八千人之多。我在他要演讲的那天(定那天夜里演讲),听到一位美国朋友谈起,当早即匆匆去买门票,打算牺牲两块金洋去看看热闹,不料赶到时一问,才知道所有门票已于前一日售罄了。一人一次的演讲,门票所得竟达华币二十余万元之多,不能不算是可惊的数量了。

壳格令的“废除贫穷”的号召,原来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在美国人的一般心理,却另有一种背景被他利用。我们知道,在美国不但是煽动性的演说家,就是比较严肃的学者,也都常常告诉大众说美国的国富,实足以废除贫穷。这种说法,从政客的讲演台以至无线电播音盘,都大声疾呼着,成了常调了。尤其是在一九三二至一九三三年间,所谓技术政治,在美国风行一时,更在民众间种下了一种观念,认为依美国的生产力,在农业和工业方面的生产,应该能使每个人得到相当的衣食住。那些所谓“技术专家”(Technocrats)都说,在美国,缺乏的时代是已成了历史上的陈迹,现在是到了生产丰富的时代,只须经济制度有了适当的组织,每个人每年都可享到两万金圆的收入。现在所谓技术政治虽已过去,而这种观念却已深入一般人的心里。所以壳格令利用这样的思想背景,高唱“分享利润”来“废除贫穷”,竟能风靡一时,震动全国,尤其是熟练工人和农民,以及所谓白领工人(white-collar workers,等于英国所谓black-coated workers),简直有大部分把他看作被压迫者的真正代言人!在这种地方,我们一方面可以看出美国经济恐慌的尖锐化,一方面可以看出一般民众于失望之余,急不暇择,上了这位牧师的大当而还蒙在鼓里,莫名其妙。

为什么说美国的一般民众上了这位无线电牧师的大当呢?因为他在嘴巴上骂着华尔街的银行家,以迎合一般民众的心理,建立他的潜势力,同时却暗与华尔街的代表人私相勾结,和美国两千个银行家、工业家和富农资本家所组织的最反动的有力机关,叫做“国家委员会”(Committee for the Nation)暗中合作,利用他在民众间的潜势力,替他们的实际计划说话!

因为他是一个投机主义者,所以他在许多播音演讲里,常常说出前后矛盾的话语。例如他在一次演讲里,大装作同情劳工的面孔,大声疾呼着:

保护他的(指工人)妻,他的子女;保护他在一年十二个月里的生活权利,虽则在实际他只许有六个月至八个月的工做:这不仅是他的权利,也是他的义务,倘若他不极力做到这个义务。那他便是一个可耻的懦夫!

这好像他是鼓励着工人为着生活的改善而努力斗争,但是他接下去却说:

你们说要罢工……我劝你们不要冒昧!倘若你一定要罢工,那也不要放下工具,只须发出抗议,反对金融制度。……

你看他一面劝工人要争取权利,一面劝戒他不可罢工!

他的这段演讲,是在一九三四年春季美国汽车工人因力争工会组织权而罢工的时候,他在无线电布道中发表的。“发出抗议反对金融制度”,究竟空洞一些;不要放下工具,在工潮中的老板们可免当前切肤之痛,无线电牧师能救他们燃眉之急,以结欢资本家,同时又能以空洞的话来搪塞工人,在他可算是很聪明的策略!

投机主义者是最善于乘风转舵的。当罗斯福的“新政”将开始时,一般民众对它都存有幻想,充着满腔的希望,神父壳格令也用他的全副精神来拥护“新政”,大喊其“非罗斯福即毁坏”(“Roosevelt or Ruin”)的口号,甚至以他的牧师的地位宣言说,罗斯福的新政即是基督的新政!后来新政渐渐地使人民失望,罢工开始蔓延,这无线电牧师觉得来势不对,赶紧改换口吻,开始说新政的闲话,说“复兴计划的采用时是过于乐观了,以致使数百千万的美国人误信有六百万工人可在劳工节都有工可做。人民的信任心是不该这样被玩弄的”。我们如把他的前后的话语对照一下,简直是在打着他自己的嘴巴!

这位神父一面常常痛骂华尔街老板们的剥削,痛骂美国经济制度的种种缺憾,一面却又极力诬蔑美国的革命运动,极力说苏联的坏话。关于这一点,他和我们上次所谈的美国“公敌第一号”的赫斯特,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在前年十一月间,发起所谓“社会正义全国同盟”,最初他预计可得会员五百万人,后来又改为一千万人。当我去秋在美国的时候,据说已有七百万人签名入会。他这个会所提出的纲领虽有十六条,但只是包括三点:(一)关于改善工农生活的建议,都是些抽象的不着边际的话,如所谓“公平的够生活的工资”,“生产成本应加上给与农民的相当利润”,等等。(二)关于银行和币制的改革。(三)基本原则的提出,例如除了某种的公共需要和某种的天然富源归国有(实则归美国现政府所有)外,其他一切财产都全归私有,而且郑重声明工业不应归国有。这种模糊的建议,于大老板们是无损的,而且由他放着这样的烟幕弹,反可分散民众的注意力,于他们是反而有益的。

壳格令组织这个同盟的目的,据说是要建立督促国会听从他们意思的力量。(运动议员通过他们所要求的议案。)例如不久以前,美国国会讨论应否加入国际法庭,这位神父仰承大老板们的意志,就动员数十万的电报督促国会议员提出反对。结果这议案终被打消。所以有人说他和不久以前被刺死的休惠郎(Huey Long)是“白宫外面的两个最大的政治领袖”(“The two biggest political leaders outside the White House”),他的煊赫一时,可以概见。

这个神父在他的劳易乌克乡新建一个宏丽的教堂,叫做“小花庙”(“Shrine of the Little Flower”),附有耶稣受难纪念塔,高一百十一尺。这个庙的建筑费达七十五万金圆,都是由他用无线电播音的力量捐到的。他每星期收到的信件平均总在八万封,在美国算是收到信件最多的人。为着处理这许多信件,他的书记办公室占有这教堂的纪念塔里四个全层的大楼面,书记人数达一百五十人。有一次他在布道演讲中的题目是《胡佛的繁荣等于一个新的战争》,听众响应他的信件达一百二十万封之多。他的这种演讲,广布于二十八个无线电播音站的网络,每小时所费为一万四千金圆!在无线电播音站演讲是要出费的。最近他增加了一个播音站网络,共为廿九个播音站网络。(播音站的网络愈多,他的播音布道所达到的区域愈广。)有人估计,他最近每一次的播音演讲,至少须出费九千圆左右,每星期演讲一次,每年约演讲廿六个星期,只此一项的支出,每年竟在二十三万金圆以上,为数不可谓不巨了。

他的“无线电布道”演讲词,还印成印刷品备人邮索,专为此事的每年邮费要用四十五万金圆!自从他发起“社会正义全国同盟”以来,这项邮费更增,据说每年要用到五十万金圆!此外还有印刷费、书记及其他办事员的薪金、教堂的维持费等等,有人替他约略估计,他的每年总支出,至少须有一百二十五万金圆。

他每年的支出需要这样的巨款,他的收入是怎样来的?这很引起人们的好奇心。有一位新闻记者曾公开问他,谁在经济上赞助他的运动,他的答语是:唯一的收入是出自无线电听众的“自由捐助”,自一张邮票至十块金洋的钞票都有。这句话没有人能够相信他,于是有人再研究他的收入来源。去年(一九三五)二月三日,壳格令自己在无线电播音演讲里募捐,说他入不敷出,并说自从上一年十一月十一日起,到那时止,由播音演讲的收入共为九十七万二千零六十九圆七角一分。依此推算,每次演讲的平均收入约有八千一百金圆,廿六个星期(即廿六次演讲)的总收入约有二十一万金圆。除这接连着廿六星期的演讲外,每年中的其余时间,他也常作播音演讲,估计收入可有十万金圆。他在“社会正义全国同盟”之外,还组织一个“小花无线电同盟”(“Radio League of the Little Flower”),有会员十万人,每年每人付会费一圆,这项收入又有十万金圆。此外每星期二的晚间演座和教堂里做礼拜的捐助,每年约有四万金圆。以上种种合起来,他的每年总收入共为四十五万金圆。

但是他的每年支出却须一百二十五万金圆,除开收入四十五万金圆,其余的八十万金圆从那里来呢?尤其可异的是这位神父不但能应付他的巨数的支出,同时还可有赢余来做交易所的证券生意,这个谜,除你能看到他的秘密案卷外,是无法寻出来的。但是有人推断,以为以他这样有着潜势力的人,能在一个一个星期日对数千万人提倡“币制改良”,这在华尔街老板们所组织的“国家委员会”看来,是值得几百万金圆的。在工人们争取组织自由的工潮进行时,他能用花言巧语来破坏罢工阵线,这在老板们看来也是值得几十万金圆的。他能用全力诬蔑美国老板们所畏忌的劳工政权的国家,这在老板们看来,又是值得数百万金圆的。

神父壳格令是美国经济恐慌严重化的气氛中所产生的一个怪物,他在美国受人的注意,和“公敌第一号”的赫斯特一样。美国努力于革命运动的人们,把他认为是革命运动的大敌,和他们对于“公敌第一号”的赫斯特一样。我们要研究美国的现状和趋势,对于这位神父壳格令也有了解的必要。 lAJNhZ0lImVAUZyiGpm2abRXVg/AbsTuVnQh2hmQH2qcuW/UK5yR1qRFK8ox35f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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