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原定办法,由意轮船公司招待搭客往埃及首都开罗游览,愿去的每人缴费六镑半,汽车火车及午晚餐食等在内,三日上午由苏彝士城出发,可于当晚十点钟到波赛(Port Said)上原船继续前行。六镑半合华币在百圆左右,为数不能算小,但同行的好几位都觉得机会难得,不愿错过,我也觉得在小学时读历史,就看到书本上画着埃及金字塔和人首狮身(Sphinx)的像,虽行囊悭涩,到此也硬着头皮随众报名缴费,满心以为四千年的胜迹即在目前,不料二日下午得到取消的消息,虽省了百圆,却感到无限的失望和惆怅,也许此生就永远没有第二次的机会,因为我回国时想走陆路。
八月三日下午六点钟船到苏彝士城,仅停一小时,不靠岸,有几只送客登轮的小火轮和几只小船泊在佛尔第号的船旁,十几个阿拉伯人爬上来兜售报纸画片及其他杂物,搭客都拥聚在甲板上购买,我也买了两打关于开罗名胜及苏彝士河的景物相片,寄给本刊。
记者此次虽很失望地未曾到开罗去游览,但三日夜里经过苏彝士河的情形,却给我以悠然意远的印象。此时一轮明月高悬,蔚蓝的青天净洁得没有丝毫的渣滓,清风吹来,爽人心脾,搭客们多聚在船头特高的甲板上远瞩纵览,只见船的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右为亚洲,左为非洲,离船大都不过十几尺或几尺,船头前挂着两盏好像巨眼的大电灯,射出耀目的光线,使前面若干距离内的河身好像一片晶莹洁白的玉田,在狭隘的运河中特别显得庞大的船身徐徐地向前移进,假如不看前面而仅望左右,又恍若一辆奇大无比的汽车在广阔无垠的沙漠上缓缓前驶似的。这夜记者在甲板上凭栏静眺,直看到十二点钟,才进到卧室里去睡觉,在睡梦中还好像明月清风,随我左右。
沟通红海和地中海,缩短欧亚海行路线的这条苏彝士运河,经法人勒赛普斯(Ferdinaid de Lesseps)和无数工人十四年的辛勤劳力,中间战胜过无数次的破坏和种种困难,才于一八六九年十一月十七日正式开幕,距记者于月夜静寂中通过此河的今日,已六十四年了。这条运河长八十八英里,阔从一百码至一百七十五码,原来估价需二万万佛郎,后来用到四万万佛郎,约等于一千四百万金镑,合现价在二万万圆以上了。一半资本在法国募得,其他一半几全为当时埃及总督赛氏(Mahommed Said)所买,后来他把股子卖给英国政府,于是英政府在管理上便握有大权了(当时赛氏赞助勒赛普斯的计划甚力,现在苏彝士河尽头的波赛,意即“赛氏港”,就是为纪念他而取名的)。
说到起意要建造苏彝士运河的,颇有趣的是要轮到法国一世之雄的拿破仑。他在一七九八年进攻埃及时,忽想到要造一个运河通红海,便任命一个工程师名叫勒伯尔(Monsier Lepere)的视察并报告研究的结果。这个工程师奉命执行了,他的报告虽承认这个计划有种种的利益,但是宣言红海和地中海的水面不平等,要在地中海沿岸筑海港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于是作罢。不料这就隐隐中种了今日苏彝士运河的种子,在此三十七年后(一八三六年)勒赛普斯被任为亚历山大的代理领事,到该埠时,所乘的船因查疫停顿,搭客不得即行上岸,他于无聊中展阅朋友送给他的几本书,里面有一本是勒伯尔的笔记,竟引起他对建造这条运河的浓厚兴趣,终靠他百折不回的努力,造成在亚欧航行上开辟新纪元的苏彝士运河。
八月四日晨走完了苏彝士河而达到波赛,有半天的停泊,虽不靠岸,但意轮公司有小火轮运送搭客上岸及回船,也很便利,记者便和同行的张、周、郭、李诸君同上岸一游。道路很平坦广阔,房屋虽属洋房式子,而且一来就是五六层,但在前面总是用木料造成突出的一部分,好像露台似的,围满着各种花样的窗户。街上遇着的都是穿着长袍戴着和土耳其人一样的帽子的男子,妇女除极少数穿西装的以外,大多数是头披黑纱,鼻以下部分也用黑纱围着,额前还挂着一个黄色木制像小塔的装饰品垂到鼻上。这也可见该处妇女解放还在什么程度了。
我们参观了一个回教教堂,里面地上用草席铺着,正殿用绒毯铺着地,到门口时须在鞋上套着草包似的套鞋,才得进去。听说一般人民每天须到各教堂洗手洗脚祷告五次,该教堂里有个引导参观的人,对我们大讲教义,引到里面一个狭弄里的时候,向我们要钱,给一个先仙,不肯休,加一个,才了事,我们都觉得虽听他讲了些教义,却被他敲了一个竹杠!在教堂里最注目的,是那班祷告者跪在地上高举两手,用足劲儿向下拜的那副神气。我们出门时望望脚上所套着的那双草包式的套鞋,倒也觉得奇特,便用所带的摄影机拍了两张照。
我们五个人共乘着一辆马车,做了一番马路巡阅使(波赛满街马车,汽车极少),其实波赛没有什么名胜可看,原也只有几条街市供游客兜几个圈子。此外还值得一记的有两件东西:一个是巍然屹立河边的勒赛普斯的铜像,连座共高五十七尺;一个是一百八十四尺高的石造灯塔,夜里每十秒钟显露强烈白光一次,在海上二十英里距离以内都看得见。
(廿二,八,五,上午。佛尔第号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