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期的本栏里,记者因看到《东方杂志》上蔡女士著的《两性间的思想问题》一文,引起一些感想,已略为说过了,但还有些意思要提出来谈谈。
我曾这样想,世上的两性间的关系,大概不外乎这几种方式:一个方式是心灵的安慰和性的安慰能融合为一;一个方式是只有心灵的安慰;还有一个便只有生理的满足,讲不到什么安慰不安慰。
心灵的安慰和思想问题有密切的关系。“彼此在学识思想上能互相欣赏,互相鼓励,互相切磋,互知甘苦的两性结合,才能享受真正的两性幸福。”(见上期拙作)这就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获得心灵的安慰,而心灵的安慰是“真正的两性幸福”中的第一要素,缺了这个要素,就是有了性的关系,也只有性的满足——第三种方式中的“生理的满足”的一部分——绝得不到性的安慰。必须和心灵的安慰融合为一的性的关系,才够得上所谓性的安慰。
第一种方式的两性关系是最理想的,最幸福的。有了这种关系的两性,不但是他们本身的新生命,而且也是他们共同为人群而努力的兴奋剂,也是他们为着这种努力而排除万难勇往无前的源泉,也是他们在黑暗中携着手向着前面曙光挣扎奋斗的明灯。革命文豪高尔基亡命国外从事革命运动时,秀外慧中思想敏锐能力丰富的女剧家玛利亚,便是他的这样的一个伴侣。她是他的爱人,是他的左右手,是他的心腹,是他的安慰者,是他在患难中的保护者,也可以说他是她的这种种。
第二种方式——只有心灵上的安慰——那是因为虽则思想上和第一种方式没有什么两样,但却因为有了特殊的障碍而无法自由结合,这种关系只得限于笃厚的友谊,如超出了这个范围,而又无法排除障碍,结果便不免于悲剧。即在此笃厚的友谊中,亦甘中有苦,苦中有甘。
第三种方式当然是最平凡最无味的,那便是只有生理的满足。现在大多数所谓正式夫妇,除极少数的例外,大概都可归在这一类。这里面也有新旧之分。旧的是存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理,为着生活而嫁,她的看重丈夫,并不在乎丈夫的本身有什么使她觉到值得看重,只是因为“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者也”。男的也就只把他的“家”当作“旅馆”,安顿身体的地方,不是安顿心灵的地方。此外还有一部分号称新女子,以浪漫为前提,以奢侈为常事,今天跳舞,明天打牌,女的以男的为供给物质上享用的奴隶,男的至多亦不过以女的视为当前的玩物,他们都是所谓“无灵魂的人们”,心灵的安慰不安慰,原不是他们所意识得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