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军政部致淞沪警备司令熊式辉氏一个训令,内容如下:“为令遵事,案准驻德公使蒋作宾皓(四月十九日)电开,连日讨论中俄德土各案,帝国主义军阀主义之假面具完全揭破,不独不能裁兵,实纷纷增兵。我国地位最孤立,东邻在国际极活动,咄咄逼人。我国现在应迅速一致对外,整理军民各政,以便应付行将爆发之世界大战等由。准此除分别令行外,合亟令仰该司令遵照,并转饬所属一体知照。”
我们觉得国人对于蒋作宾氏的这个报告,应加以深刻的注意,视为我国同胞“做人”或“做奴隶”的出入关头;倘若只不过视为“等由准此”的官样文章,糊里糊涂的过去,一旦外患临门,急来抱佛脚是要来不及的!
我们试睁开眼睛来看看国际间的形势怎样。表面上尽管有什么和平会议,弭战条约,裁军会议,而在实际则各国莫不争先恐后的积极增厚军力,尤注意于力使战斗力之机器化与技术化,试仅就各国军备消息流露于外的一部分说。(一)英国兵数虽较欧战前减少四万五千人,而炮数增加一百门,飞机增加一千五百架,唐克炮车增加四百余辆,正在试验利用电力操纵飞机,利用电力操纵发炮。(二)美国凭其巨厚的富力,即关于毒瓦斯(战时用的毒气)一项之研究,今年已支出八千万圆的巨额费用。(三)苏俄倡言军备全废最力,而对于军备的扩张亦最为热烈。最近征收航空税,更力图扩张空军。陆海军人民委员长奥奴西奴夫去年四月在人民委员会演讲,谓苏维埃民兵对未来世界大战之准备,当注全力于飞机及毒瓦斯;又谓国家经济产业计划,必须以国防为基础。(四)日本在震灾后,财政虽极困难,仍将裁减四师团所省下的军费,移用于新兵器的采用,增造飞机战车,近且主张增加军事财政预算,扩充防空军备。(五)法国积极制造速驶军舰,最近下水的驱逐舰法尔米号,每小时速度达四十六哩,为世界最快的军舰。各国对于毒瓦斯都竭力研究,设有所谓化学战队,每年专为此事之支出,美国达八千万圆,英国二百五十万圆,苏俄五百万卢布(本年度已增至七百万卢布),此外意大利德国等之无日不在研究战术,训练国民,积极备战,报章腾载,已成公开的秘密。
我们不惮烦的列举这种事实,决非钦羡他们的好战。战是人类最不幸的事情,我们正为人类悲惨,何羡之有?我们所要藉此提醒国人的,是我们诚然不赞同帝国主义的侵略政策,但我国处此群虎眈眈的国际间,至少要全国一致的注意准备实力,以固国防,而抵御他国之对我侵略。要准备实力,不得不力求内部之团结,政治及社会秩序之安定,经济力之蓄养,国民教育及爱国精神之训练与唤起,大家要念到民族前途之危殆,泯灭私见,互释猜嫌,各向此大目标而尽量努力。否则届时就是要严守中立,亦无力保持,只有任人宰割,听人鱼肉而已,虽尽量的贴标语,打通电,游行示威,何济于事?现在全国一致的急起直追,尚恐无及,倘像一家不肖的子弟,明知群盗即将猖獗,弟兄们不但不作御盗的准备,却在自家门内攘臂擦掌,自家人闹得你死我活,精疲力尽,等到群盗临门,那时真不知死所了!
在上海租界里用电话的人,大概很容易和“接线生”相骂。在用电话的人方面,当然也有“阿木林”,好像生了一副大舌头,把号数报得有头无尾,或明或昧;也有过于性急的朋友,拿起听筒等不到接好就咆哮如雷,好像电话机上老早应该接好一条“专线”(犹之乎阔人乘火车时有所谓“专车”)备他张开尊口!但平心而论,这种阿木林究竟难得,有许多接线生的服务精神确是太好了(当然也有真是好的,但极少数),接不接往往要随他们的高兴,你尽管事情急得不得了,他们却尽管置之不理,有的时候还要骂你几句,你虽气得口呆目瞪,切齿握拳,又打不着他们一下!因此有许多人说起接线生,总不觉得有什么好感。如今我把“敬仰崇拜”和“接线生”连在一起,也许有人要觉得过于不伦不类,但是我要奉告一位女接线生,实在足以唤起我们的敬仰崇拜。
美国渥海渥(Ohio,在美东北部一州)克利夫兰城(Cleveland,人口约八十万)于五月十六日发生一件很惨酷的悲剧。那个地方有一个全美著名的疗养院,院长是世界闻名的外科医生克里尔(George W. Crile),里面还有许多内外科医生也是在国际素享盛名的,不料于这一天中午之后不多时,在该院地下一层的爱克司光室因所存的爱克司软片自焚起来(据说因热气管走漏,以致热度过高),忽然爆炸,继之以大火,蔓延全部,当时在院病人三百六十人,医生看护妇也不少,软片焚时所发多量的棕色毒气,立能烧坏口鼻柔膜,窒阻呼吸,使眼口鼻同时流血,死状之酷,惨不忍睹,虽多方赶救,已死一百二十五人,尚有八十人重伤,亦危在旦夕。
当此惨剧正在发生的当儿,该院里面有一位女接线生基柏森女士(Gladys Gibson),以一妙龄的柔弱女子,在此火焰狂冲毒气逼人之际,仍奋不顾身的在接线板上用电话将灾祸消息通知全院各部,通知警察局,通知消防队,通知救病汽车,俾速营救。等到最后她自己被人救出院外时,已香消玉陨,为援救全院的生命而牺牲了她自己。倘没有她这样奋不顾身的传播消息,恐怕全院都要死光。她这样的为群牺牲精神,虽昔贤所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临危授命”,何以过之?
在当时不顾自身生死的基柏森女士,她心目中只有她所司的职务,不知其他;只知道拚命援救全院的生命,不知其他。
天下最可鄙的是自私自利,天下最可敬的是为群为公。仁人烈士之所以引人歌泣,使人膜拜,都因他们不顾一身之私利而惟一群福利之是求,惨恻悲壮,至诚感人。基柏森女士虽仅志在援救一个医院中的生命,但处在她的境地,最大限量之贡献不过如此,而她的为群牺牲的精神,实与历史上的仁人烈士一致同归。
世有职在为国服务,为社会服务,而却志在刮地皮舞私弊以害国损群者,闻基柏森女士这样动天地泣鬼神的行为,不知能否引起一些愧怍,知道一些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