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我们要介绍文艺复兴早期另一个伟大的画家,他比马萨乔和弗朗切斯卡都要有名,算得上是文艺复兴早期的画家。还有,他的作品非常美,美得让人难以忘怀,称得上是一个“唯美的大画家”,这也是我们要在这里专门介绍他的缘故。
这位“唯美”画家就是波提切利。
波提切利传略 像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多数著名艺术家一样,波提切利也是佛罗伦萨人,属于佛罗伦萨的腓力佩比家族。他生于1445年,属于文艺复兴早期中的晚期,即文艺复兴即将由早期走入盛期之时,在他之后就是文艺复兴的顶级大师们了。
波提切利的父亲是一个皮革匠,家底颇为殷实,本来希望儿子经商发财,但儿子对发财毫无兴趣,父亲便只好将他送到了一个金银匠那里,学做金银器皿和首饰,这时他已经15岁了。但这仍然不是他的所爱,最后才得偿所愿,进了画坊学习。他的师傅乃是修道士利波利比,在当时算小有名气。波提切利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一开始是学徒,由于他天资出众,不久便能独立作画了,后来,当他感到老师那里已经没东西可学后,便投到了另一个画家门下,这就是韦罗基奥。
韦罗基奥也是著名的画家兼雕刻家,比波提切利大10岁,他最著名的作品是《科勒奥利骑马像》,极富神韵。韦罗基奥不但是出色的画家,更是一位名师,培养出了许多高徒,波提切利是其中之一,最著名的则是达·芬奇。据说当波提切利还在韦罗基奥门下时达·芬奇就来了,因此他们一度是同窗共读的师兄弟。
到1470年,25岁的波提切利正式出师,开设了自己的画坊,他出师不久就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保护人——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
美第奇家族富甲一方,多年里是佛罗伦萨的实际统治者,它巨额的金钱赞助是文艺复兴之所以首先在意大利萌芽的重要原因之一,意大利文艺复兴几乎所有的大师们,包括达·芬奇、米开朗琪罗与拉斐尔,甚至马基亚维利,都与这个家族发生过密切联系,家族收藏的美术珍品可谓汗牛充栋,现在很著名的乌菲齐美术馆其实就是美第奇家族收入藏品的展览馆,美术馆的馆址也是其统治佛罗伦萨时的办公厅。
波提切利投入美第奇门下实际上是一种必然,因为当时几乎整个意大利的著名艺术家都在这里。不久波提切利就成了美第奇们最倚重的艺术家,与他关系最密切的乃是洛伦佐·美第奇,即“庄严的洛伦佐”,也即美第奇家族中最了不起的人。
波提切利为美第奇家族创作了大批作品,主要用来装饰他们的宫殿别墅等,其中包括他的至尊之作《春》和《维纳斯的诞生》。他的另一幅名作《博士来拜》则是一个富翁向他订购了来献给美第奇家族的。这幅画作于1477年,它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波提切利在这里将三博士都画成了美第奇家族的人,其中画面最右边那个穿着件宽宽大大的长袍、正转头看画面之外、神情泰然自若、颇有高贵之气的青年就是波提切利本人。
大约在创作《博士来拜》的同一年,波提切利创作了《春》。这些美妙的作品令他声名远播,一直传到了远在罗马的教皇那里。于是,1481年,他接到了教皇的邀请,去了罗马。在那里他为教皇绘制了三幅壁画,就在新落成的西斯廷教堂的墙上,分别叫作《摩西的青年时代》《可拉的惩罚》《麻风病人成洁之礼》,描绘的都是有关摩西的故事,场面浩大,情节复杂,人物众多。波提切利将这一切都处理得很好,不但整体壮观,而且其中的每一个人物都精雕细琢,是极好的肖像画。
第二年,波提切利离开罗马回到了佛罗伦萨,罗马之行标志着他已经登上了当时艺术界的巅峰,请他作画的人接踵而来,这段时期他的佳作是1485年前后的《维纳斯的诞生》,它与《春》并称波提切利的两大杰作。
这时候,佛罗伦萨发生了一件大事。
我们知道,在中世纪这个神权最盛的时代,同时也是基督教会最腐败的时代,教会从普通修士到教皇都过着穷奢极侈的日子,于是许多人站起来反对教会的腐败,生活在佛罗伦萨的萨伏那洛拉就是这些人之一。
萨伏那洛拉抨击教会的腐败,还猛烈攻击洛伦佐,并且预言美第奇家族的统治将会结束,结束者将是正对佛罗伦萨和意大利虎视眈眈的法国国王查理八世。果真,两年之后,查理八世来了,并且正如萨伏那洛拉所预言的,轻而易举击败了美第奇家族。这令得萨伏那洛拉更是声名大振,整个佛罗伦萨都拜倒在他的脚下,他甚至成了佛罗伦萨的统治者。萨伏那洛拉当政后,最先做的几件事之一就是发动了“焚烧虚妄”活动。
所谓焚烧虚妄就是将那些他认为虚妄的异教的东西统统付之一炬,其中包括金银首饰、纸牌赌具、裸体淫画等,还包括一些有裸体在内的艺术品和书籍。后来,萨伏那洛拉由于与教皇对立,被赶下了台,被异端裁判所判处两次死刑,包括一次绞刑和一次火刑。这是1498年的事。
萨伏那洛拉的狂热追随者之一就是波提切利。
由于信奉萨伏那洛拉的主张,波提切利甚至烧掉了他以前的许多非宗教作品以及画有裸体女人的作品。萨伏那洛拉被处死后,波提切利受到沉重打击,再也不能画出以前那种充满轻灵之气的被贵人们欣赏的作品了,他这时候的作品画面沉郁神秘,线条刚劲有力,与以前的轻柔优美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段时期的代表作是《神秘的圣诞》,就是为了纪念萨伏那洛拉而作的,画面颇有几分神秘,包括人物的动作甚至衣着都如此。在下面,有三个天使分别拥抱着三个穿红袍子的人,这三人就是萨伏那洛拉和两个与他同死的追随者。
一则由于追随萨伏那洛拉,二则因为画风的改变,贵人们都不再从他这里订购作品了,波提切利渐渐陷入贫困之中,晚年主要靠圣路加公会微薄的津贴勉强度日。
1510年,已经65岁的波提切利在贫困中孤独地死去,死后被草草葬在佛罗伦萨的圣徒教堂墓地。
以上就是波提切利始而幸福,终而不幸的一生了,我们现在来欣赏他的两幅作品——《春》和《维纳斯的诞生》,它们并称波提切利的代表之作。
两幅代表作 《春》创作于1477年左右,称得上是波提切利的第一幅不朽之作,这时他才三十出头。
一眼望去,《春》就给我们一个很鲜明的第一印象是画面极为优美。
画面上共有9个人,体态表情各异,背景是一片树林,每棵树上都挂着金黄的果子,掩映在片片绿叶中,脚下是一片芳草地,缀满各色小花,有如夏夜繁星。据说有人曾经做过详细统计,这些花草共有约50个品种,每种都很写实,足见艺术家用心之深。
画面上这些人可不是无名小卒,乃是古希腊的神仙们。画面最左边搂着美女鼓起腮帮子吹气的乃是西风之神泽弗洛斯,他抱着的女神是妻子花神弗洛拉。风神为什么鼓着腮帮子呢?有人说他是在使春神受孕,也有人说他在吹气,用他风神的一吹之力催促花神快快走到盼望香花已久的人间。他的妻子是花神,所以口里吐出串串香花。
在花神前边,穿着一身花衣的乃是春神,她正将怀中的花朵撒向大地,即是将春光洒向人间!从春神往右,站在中间的是大名鼎鼎的爱神维纳斯。维纳斯在古希腊神话中向来风流放浪,在艺术作品中她的标准形象是没有或很少穿衣服。不过,在这里,维纳斯的做派迥然不同,既没有风流样,也不是裸体,她全身上下裹着衣服,只露出一张俏脸,小腹前甚至还挡了一块红布,一派端庄。
维纳斯前面的三个舞蹈者是美惠悦三女神,分别象征“华美”“贞淑”和“欢悦”,是维纳斯的侍女。最左的那个男子则是墨丘利。他乃是众神的使者,宙斯之子,商业的保护神。作为使者,他最大的本事是跑得快。在这里艺术家也许是将墨丘利当作“春天的使者”吧!春天的使者来了,他要将严冬的乌云快快赶走——事实上他也正在用棍子驱走头顶的一片乌云呢!在维纳斯头上飞翔的小天使就是她的儿子小爱神丘比特。
与前面我们欣赏过的乃至后面我们将要欣赏的名画们比起来,《春》有着卓越的特色。
首先,当我们一眼看去时,就会感到《春》具有一种奇特的轻灵感,整幅画仿佛在翩跹而舞,但这些轻灵绝非笔触无力,须知那样的无力是没有艺术美感的,而波提切利的轻则具有一种即使千钧之力也无法画出的美感。
这种美感几乎是无法直接描摹的,只能感觉,我就用一个比喻来说明吧!就是林黛玉之美,那也是一种轻灵纤巧且略带柔弱之美。不仅如此,在《春》这里我们还可以感觉出一种淡淡的哀婉。请看维纳斯,她右手轻轻地捏弄着旁边树上的枝叶,头微微地侧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仔细看来眼角又有一丝淡淡的忧郁。令人想起了《红楼梦》里黛玉《咏菊》诗中的句子:“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这就是《春》给人的整体感受。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特色呢?这与波提切利绘画的法子是相关的。
波提切利绘画时最重视的是线条,最擅长的也线条,他不是用浓墨重彩来绘画的,而是用纤细的线条来画,这就产生了两方面的效应:一是笔触十分细腻。从《春》里可以看到,画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描绘得十分细致,每一寸肌肤、每一片叶子,乃至衣服上的每一根纱线,都刻画得精细无比,我们在维纳斯的衣裳上可以鲜明地看到这个特色。这有点像我们现在的工笔画,只是它具有工笔画远远无法具备的独特艺术魅力。
这细致的线条带来的第二个艺术效果是那轻灵的感觉。我们可以想象,波提切利在绘画时是用细细的线条仔细地、也是轻轻地描绘的,由于运笔很轻,这就使得在《春》里人物具有一种浅浮雕般的特色,有点像是“浮”在画布上,又像是天际飘过的一缕清风白云。
在某种程度上说《维纳斯的诞生》是《春》的姊妹篇,创作于1485年前后,风格与《春》很相似。
《维纳斯的诞生》原作是长方形大画,宽近3米,高约1.72米。画中美神维纳斯站立在一片贝壳之上,一头金光灿烂的长发,她的眼睛里似乎含着一丝淡淡而深深的忧郁,她的右手轻轻地抚着胸脯,盖住了左边的乳房,左手捏着一缕金发,遮掩住羞部,臀部稍向左倾,全身呈优美的“S”形。
顾名思义,《维纳斯的诞生》就是指维纳斯诞生的场景,根据古希腊神话,维纳斯是天神乌拉诺斯的阳具变成的,它被天神的妻子地母盖亚割下来后掉到了海上,它漂到塞浦路斯岛附近,在那里化成了一片雪白的泡沫,在这些泡沫之上慢慢浮起了一个绝色美女,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倾城倾国之色。这就是爱与美之神维纳斯了。
在这幅画里,波提切利采用了一种超越真实的新手法,令我们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完美的、神的世界。在这里,一切都是那么优美而完美,甚至会令我们作为普通人的观者感动得想哭。因为它太美了,而这种美距我们的现实又是何等遥不可及——甚至比天堂更加遥远,令人想起李白诗里的句子:“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