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刘彻的雄才大略举世公认,他的富于进取和勃勃野心,使中国得以开疆拓土,大汉帝国登上了强盛的巅峰,汉武帝也成为与秦始皇并称的一代雄主。然而,这样一位帝王却也有着令人生畏的性格特点:多疑,冷酷,当他自认为权力受到了威胁的时候,他更能六亲不认并且杀人如麻。
汉武帝刘彻
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发生的“巫蛊之祸”是一起震骇汉廷朝野内外的特大冤案,这起旨在彻底肃清太子势力的冤狱持续达数年之久,从京师、三辅到地方郡、国,株连所及,上至皇后、太子、公主,下及兵丁、百姓,数万生灵惨遭涂炭,就连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太子遗孙刘病已及长安郡邸狱中所有“录囚”(也就是囚犯)也险遭屠戮。经过“巫蛊之祸”的扫荡,戾太子刘据的势力几乎被消灭殆尽,幸存的孑余人员也只能苟延残喘。长期以来,巫蛊案发生的原因众说纷纭,一般的说法认为是汉武帝晚年多病、多疑,行政苛烦,为法严厉,《汉书·武五子传·戾太子刘据》就说:“上春秋高,意多所恶”,又多病,“以为左右皆为蛊道祝诅。”恰在此时,为汉武帝所宠信的酷吏江充诬告太子刘据为首的势力设置巫蛊,诅咒汉武帝,从而制造冤案,也由此导致太子反击。实际上,这场惊心动魄的斗争远非如此简单,里面还牵扯着一场重大的阴谋。
卫太子刘据是卫皇后所生,他性情温和,有相当的政治才能。早在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汉武帝就昭告天下,立刘据为太子,在全国臣民中有着广泛的影响。刘据对儒家知识精通得很,性格也是仁恕温谨。而刘彻虽然推崇儒学,却只将其作为统治工具,跳出了儒学说教的框架之外,真正奉行的是“外儒内法”,崇尚权威和强法。可是刘据没能真正体会父亲的苦心,反而是沉迷于儒家的说教之中。父子俩深层次的矛盾似乎是不可调和的,尽管刘据严格按照儒家理论孝顺父亲刘彻。随着太子越来越接近继位的时间,汉武帝越来越嫌弃太子缺乏帝王才能,认为儿子“不类己”。汉武帝采用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以儒治国的目的是加强专制统治,而宽厚的太子是真心实意地要建设儒家心中的理想世界。我们可以认为,汉武帝父子的冲突更多的是政治理念的冲突。
事实上,正是由于与太子政治理念的分歧不断扩大,汉武帝晚年明显疏远了卫皇后和卫氏集团,转而移情于其他宠妃如王夫人、李姬、李夫人,最后是钩弋夫人。钩弋夫人原姓赵,河间(今河北献县)人。太始元年(公元前96年),汉武帝巡狩到此,听说此地有一女子,生来双手握拳,无人能掰开,召来察看。汉武帝亲自去掰,一抚即开,因此得幸,被称为“拳夫人”,进为婕妤,居钩弋宫,又称“钩弋夫人”。次年(公元前95年),钩弋夫人生下刘弗陵。这时,汉武帝已经62岁。据说刘弗陵是钩弋夫人怀孕14个月才生出来的,汉武帝十分高兴,对臣下说:“当年尧帝就是其母怀孕14个月才出生的啊!”下诏将钩弋宫门改称“尧母门”,还不时向群臣夸示:“这个儿子像我!这个儿子像我!”
汉武帝这一态度,以及他与太子在施政方略上的明显差异和矛盾,加之其对钩弋夫人宠幸备至,立即让那些善于投机钻营的臣僚们嗅到了某种气息,实际上起到了鼓励臣下反太子、反皇后的作用。一些臣下竟想构陷太子,而一些宦官也放肆地在皇帝与太子、皇后之间编造谎言。
当时,汉武帝已经年迈,深藏于甘泉宫不出,除了钩弋夫人、刘弗陵外,已经很少和太子、卫皇后见面。太子有事也只能通过黄门转奏,而卫皇后一年当中与汉武帝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只能在未央宫中清寂度日。正是由于汉武帝与皇后、太子之间的沟通越来越少,关系越来越冷淡,让那些时刻伺机而动的奸佞之人更增添了扳倒太子的信心。正在此时,一个奸佞终于应时而生了,他就是江充。
江充原本是赵国邯郸的市井无赖,年轻时他将自己妹妹嫁给赵国太子刘丹而成为赵王的座上客。江充后又与赵太子产生矛盾,入长安举报告发太子丹的种种不法之事,对刘姓诸王限制极严的汉武帝根据江充的举报毫不手软,赵国太子因此获罪死于狱中。江充却开始飞黄腾达,充任为谒者出使匈奴。在匈奴中活动了近一年后,回到汉朝的江充开始得到重用,汉武帝委任他担任钦差——“直指绣衣使者”,负责京师治安,“督三辅盗贼,禁察逾制”。事实上,江充成了汉武帝的特工头目。
一次,太子刘据派家臣去甘泉宫向生病的汉武帝问安,家臣为尽快到达,赶马车在驰道上疾奔,被江充发现。江充当即把太子家臣连同车马一起押到官府。太子得知后急忙派人赶去求情,恳求江充不要将事情泄漏出去,说:“我并非爱惜这些车马,实在是怕父皇知道后会责怪我对家臣缺少管教。”江充却毫不动情,径直禀报汉武帝。汉武帝大为赞赏:“为臣子就应该如此!”江充告倒了太子,并得到了汉武帝的支持,一时震动京师,这无疑给了其他不满太子的人无形的激励,苏文就是其中的一个。
苏文是宫中的宦官,官为黄门,也即内侍。宦官靠皇帝的好恶提拔贬斥,对今后谁继承皇位更是关心,争立拥戴之功。苏文与现任太子刘据的关系不好,刘据曾因一件小事责打苏文,还差点将他赶出皇宫。苏文怀恨在心,时刻寻找时机报复太子。
征和元年(公元前92年),汉武帝已是65岁高龄,步入了老迈之年,其多疑猜忌的性格更加严重。这一年冬天一个暖洋洋的日子,汉武帝在上林苑建章宫内闭目养神。恍惚中,一个男子手持长剑快步窜入华龙门内,汉武帝大呼救驾,喝令左右搜捕刺客。宫中护卫马上在建章宫内细细搜索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守门的侍卫也说没有见到带剑男子入内。汉武帝惊魂难安,将守门侍卫斩首示众,又派驻守在京郊的部队搜查上林苑,也是一无所获。汉武帝依然不甘罢休,下令关闭城门,挨家挨户搜查,前后共搜查了11天,闹得长安城内鸡犬不宁。最终虽没有发现刺客,却有另外的重大收获。《汉书·汉武帝纪》记载说:“冬十一月,发三辅骑士大搜上林,闭长安门索,十一日乃解。巫蛊起。”短短几句透出一片阴森森的气息。
这次搜查,从宫中一些妃嫔宫女居室、长安百姓家中搜出不少巫蛊所用器具。经过审讯,查出这些宫女妃嫔因为失宠怀恨在心,勾结巫婆用巫蛊术作法,诅咒皇上或其他宫女。汉武帝当即大怒,认为带剑刺客是有人行蛊作法谋害自己,下令将牵涉到巫蛊的妃嫔、宫女、巫婆处死,用巫蛊术的百姓也投入牢狱,严刑拷掠以示惩戒。
正在长安城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有人举报丞相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又派人用巫术诅咒汉武帝并在甘泉宫驰道埋偶人,诅咒之言十分恶毒。结果,公孙贺父子都判死罪,诛灭九族。汉武帝与卫皇后所生的女儿诸邑公主、阳石公主和大将军卫青的儿子长平侯卫伉,也被以私通外廷的罪名处以死刑。处死两位公主时,卫皇后哭求汉武帝免杀亲生女儿,汉武帝无动于衷。涉案人员越牵扯越多,很多与公孙贺父子过从甚密的大臣以及后宫的妃嫔宫女等牵涉在内,也被处死。
公孙贺一案的影响远远超过了巫蛊案本身,此案摇身一变成了牵连后宫和外戚势力的大案子。当年四月,长安城刮起大风,掀翻房屋,吹折树木。一时间人心惶惶。大家都知道,在公孙贺、卫伉和两位公主的背后,都有皇后卫子夫和她儿子——太子刘据的影子。
在汉武帝末年,皇后卫子夫已经失宠。卫子夫的失宠不能简单地用年老色衰来寻找原因,更是因为卫家势力的发展引起了汉武帝的反感。江充很清楚汉武帝的家事心理,再加上他与太子刘据及卫氏都有过节,怕汉武帝死后刘据成了新皇帝砍自己的脑袋,于是决定向刘据下手,彻底铲除卫家及太子的力量。巫蛊事起后,江充将之作为权力斗争的工具。之前的动静和无辜百姓的鲜血在一定意义上都只能算是铺垫,最后都要把巫蛊的矛头对准刘据。
经过一场大案,这年夏天,汉武帝的身体又添了病症,更觉得心神不宁,精神倦怠。一天,汉武帝午睡时在睡梦中忽然看到很多木偶个个手持棍棒刀剑,奔入宫中,将自己团团包围,举起棍棒就打,打得汉武帝浑身疼痛难忍,想逃又逃不开。木偶越聚越多,汉武帝大叫一声,醒了过来,浑身虚汗,心跳急促,方知是一场噩梦,头脑更是昏沉。正心有余悸时,宠臣江充进来问安,汉武帝向他述说梦境,江充进言道:“公孙贺虽被诛除,但巫蛊并未清除尽净,想来依然有人谋害圣上。”汉武帝认为江充所言极是,就让江充专职搜查处理巫蛊一案。
江充得旨,急忙召集人马,在首都长安各地部署,准备弄个天翻地覆。江充改变了前次派士兵搜查的办法,选择了几个据说从西域来的很有道行的胡人巫师,宣称这些胡巫能看见鬼魅和地下埋藏的木偶。江充带领这些胡巫在长安城内四处巡查,故意把酒洒在地上,事先在地下埋入木偶,让胡巫故弄玄虚地作法念咒,说某人在这里祭酒拜神,用巫蛊诅咒皇上。从祠堂到寺庙,从店铺到民宅,后来又到官吏居所,一旦挖出木偶或者发现酒污痕迹,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朝廷官吏,一律抓入牢狱拷问。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抓入牢狱。江充指使部下使用各种酷刑,许多人不堪忍受,只得含冤屈服,随意诬攀他人,结果越攀越多。江充正希望如此以显示功劳,对所有牵连到的人员全判以“大逆无道”的罪名处斩,一时间长安城内人人自危。各地官吏也上行下效,以查获犯案人员数量作为平步青云的政绩,争先恐后罗织冤狱。几个月下来,城内和三辅地区被牵连进去处斩的有数万人。全国其他地方也开始搜查巫蛊,同样用酷刑峻法处死了不少涉案者,整个长安乃至全国一片乌烟瘴气,真如人间地狱。
汉武帝此时一直精神恍惚。终日昏昏欲睡,对江充的行动不闻不问,见江充稍一稽查就将如此之多的案犯绳之以法,更坚信巫蛊已经密布长安。随着事态的发展,江充见自己与太子之间的仇隙极深,汉武帝一死,自己必为太子所诛。现在奉旨清查巫蛊,正是打击太子的绝佳机会。就这样,江充开始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江充将胡巫檀何向汉武帝推荐,吹嘘此人能望云看气,哪里地下埋有巫蛊,一看其上空云气便知。汉武帝让檀何作法察看,檀何装神弄鬼一番,说:“后宫中有邪气,如不尽快驱除,龙体难安啊!”昔日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此时已经头脑昏昏,对檀何所言笃信不疑,随即下诏让江充率胡巫、士兵前去后宫搜查,同时责令按道侯韩说、御史章赣、黄门苏文等协助搜查。昔日高深莫测、戒备森严的宫闱禁地顷刻陷入了空前灾难之中。
江充先从失宠的夫人、妃嫔寝宫开始查起,范围逐步扩大。每到一处都掘地三尺,每一个角落都让人挖开寻找木偶,连皇帝的御座也不能幸免。当年七月九日,江充兵分两路,自己持诏令闯入太子住的博望苑,同时派黄门苏文去卫皇后住的未央宫搜查。太子自信没有罪状,毫不在乎。江充搜查得特别仔细,命士兵刨开地面认真翻检,将宫中挖得一片狼藉;苏文在未央宫也是如此,连卫皇后的凤床也被搬开。果然,在博望苑和卫皇后宫中共挖得木偶六枚,每个木偶都是汉武帝模样,并用铁针刺心。在太子的博望苑里还发现了许多布帛,上面写满了恶毒诅咒皇上的咒语。其实,这是江充一伙早就做好手脚栽赃太子和卫皇后的。
江充擎着木偶向随从宣布:“太子宫里掘出的木偶最多,还有写着咒语的帛书。本官一定如实奏报皇上,严惩凶手。”太子惊惧非常,就问自己的师傅少傅石德怎么办。石德作为太子师傅,与刘据的利益休戚相关。于是,石德建议刘据说:“前丞相公孙贺父子、两位公主及卫氏皆被以巫蛊的名义处死。现在巫师与使者在东宫掘地得到验证,根本说不清楚到底是有人故意放在东宫栽赃给我们,还是本来就埋在那里。太子殿下无以自明。殿下不如假传圣旨,收捕江充等人,惩处他们的奸诈之罪。”石德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继续说:“反正皇上现在重病,在甘泉宫休养。皇后和宫中属吏都是拥护太子殿下的。殿下完全可以起兵自卫。”刘据听到师傅造反的建议后,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石德的进一步劝说帮他下定了决心:“现在皇上是否在世,我们根本不知道。奸臣如此猖狂,太子就忘记了秦朝扶苏的往事了吗?”秦朝的扶苏就是在父亲秦始皇死后,被赵高、李斯等人矫旨杀死的。刘据在情势紧迫之下,同意了石德的建议。
次日,太子让卫士假扮成汉武帝的使者,带了武士,前去江充行所假传圣旨,准备捉拿江充等人。江充毫无防备,见汉武帝有诏令来,也没有仔细辨别。只有按道侯韩说起了疑心,怀疑使者的身份,硬是不肯受诏,并试图逃走,当即被武士砍死。御史章赣和黄门苏文见势不妙,夺路而逃。江充和胡巫则被活捉,带到太子跟前。太子指着江充大骂:“你这个赵国奴才,当初把赵王父子害了不算,如今又要来离间我们父子吗?”说完命人将江充拉出去斩首,把檀何等胡巫捆在树上活活烧死。
处死仇人,太子马上派舍人无且连夜赶到未央宫,通过宫中的长御倚华向母后告变,说杀了父皇钦命的大臣。卫皇后坚定地支持儿子,并让儿子调用皇宫内厩中的所有车马运输兵士,又打开御林军的武库散发兵器,把守卫长乐宫的卫兵全部调拨归儿子统辖。同时,向附近百姓发出布告说:如今皇上困在甘泉宫,不知道是否尚在。奸臣江充已经伏诛,请百姓支持太子平定叛军。
当时,接替公孙贺的丞相刘屈氂留在长安城中。
刘屈氂成为丞相也是出于专制的需要。汉武帝刘彻自公孙贺后对外人感到失望,于是扶持皇室成员出任丞相。刘屈氂就是刘彻的哥哥中山靖王刘胜的儿子,是自己的亲侄子;同时,刘胜是庶出,又有几十个儿子,刘屈氂在宗法上对刘彻这一支没有任何威胁。
现在刘屈氂是唯一可能与刘据争夺长安城的人。而且,刘屈氂偏爱刘据的弟弟、昌邑王刘髆,又和刘髆的舅舅、将军李广利结成了儿女亲家,和李广利一起暗地谋划扶立刘髆取代刘据的太子位置,只是他没有参与江充策划的巫蛊之祸。刘屈氂对江充的表演心知肚明,仅仅是出于推翻刘据的共同目标,刘屈氂没有出来阻止江充主导的闹剧。江充突然被杀,刘屈氂一下子被推上了前台。刘据抢先发兵攻入丞相府,刘屈氂拔腿就逃,连丞相印绶都来不及拿。
刘屈氂逃出府邸后的表现令人费解。按说现在太子刘据起兵造反,刘屈氂正可以乘机以“平叛”为名剪除政敌。但刘丞相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刘屈氂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捉摸不透汉武帝的真实意思。清官难断家务事。对于皇帝的家务事,官员是更难断,也不敢断,弄不好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刘屈氂是反对刘据,但是他还不敢公开与太子对阵,而希望通过施加影响来促成汉武帝废立太子。明知刘据公开造反,刘屈氂最好的处理方法也只能是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刘屈氂
黄门苏文和御史章赣逃回甘泉宫,向汉武帝告发太子谋反,已经杀了江充。汉武帝对自己的儿子还是了解的,听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汉武帝说:“太子不会造反的。一定是江充等人把太子逼急了,太子才铤而走险的。来人,回长安宣召太子来甘泉宫问话。”汉武帝不愧为杰出的君主,阅尽了人情世故,做事毕竟稳重。在关键时刻,刘彻的决定无疑有助于整个事态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
汉武帝于是派贴身内侍进城召太子来见。侍臣担心被太子诛杀,就跑到外面兜了一圈,回来报告汉武帝说:“太子谋反属实,不肯前来,且要将我斩首以儆效尤,臣好不容易才得以逃回。”汉武帝登时大怒,催促内侍发诏给丞相刘屈氂,命他即刻发兵征讨太子,拘捕太子及皇后。如太子不服拘系,就地斩杀。
此时,丞相刘屈氂已经从刚开始的慌乱中稳定下来,派丞相府的长史前来禀报情况。汉武帝问:“丞相有何举动?”长史答:“丞相因事牵皇室内部,正努力封锁消息,未敢轻举妄动。”汉武帝怒道:“现在人言籍籍,无人不晓,情况危急,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丞相怕杀了皇子大逆不道,难道他不知道周公也曾把管叔、蔡叔诛杀了吗?”当即赐刘屈氂玺书,交长史带回,同时转告丞相:“尽全力捕杀谋反者,朕自有赏赐。一定要用牛车结阵,不要短兵相接,多用弓矢毙敌。同时要紧闭城门,不要让造反的人逃脱。”为了更好地指挥平叛,汉武帝从甘泉宫搬到建章宫居住。
丞相刘屈氂刚开始时闻变出逃,丢了印绶,此时接到汉武帝玺书,让他征召三辅临近各县的将士和各地两千石以下的官员讨伐太子。太子在宫中见丞相刘屈氂调兵遣将,军队调动集结的报告不时传来,自己仅凭宫中护卫抵抗,兵力悬殊。形势紧急,要么束手待毙,要么铤而走险。太子最终选择了后者,他决定与父亲和那些奸佞小人决一死战。
太子刘据发兵后,宣传汉武帝已经在甘泉宫病重,太子恐怕宫廷有变,防止奸臣作乱而主动起兵。作为国家储君,按照刘据的宣传,他的行为是完全正当的。一说报国锄奸,谁不支持啊?刘据也一度组织起了可观的武装力量。刘据派遣使者赦免长安城中的囚犯和刑徒,用武库的兵器武装起来,分别由太子少傅石德、太子宾客张光等人率领控制长安。那边皇帝老子刘彻从甘泉宫来到了城西的建章宫,向三辅各县发下诏书征兵入长安平叛,又下诏书晓谕朝廷重臣,任命丞相刘屈氂兼任讨伐太子的主将。
太子的军队和丞相的军队进行了五天五夜的恶战,繁华的长安城每一条街巷都成了杀戮战场,喊杀声惊天动地,成片的百姓倒下,尸体层层叠叠,鲜血汇成了小溪,汩汩流淌,真正到了血流漂杵的地步。五天五夜的血战后,丞相的军队逐渐控制了长安的局势。
太子见大势已去,只得趁夜带领两个儿子和几个亲兵从城南的覆盎门逃跑。逃出长安后,历尽千辛万苦,太子来到湖县(今河南灵宝县西),藏于泉鸠里的一户农家避难,在那里住了半个多月。主人家里很穷,以编织草鞋为生,却依然尽力照顾好太子父子数人。太子想起有一位故交在湖县,他思索良久,决定派内侍去寻求帮助。没想到走漏风声,八月初八日深夜,地方官派兵包围了农夫的小院。太子见无路可逃,悲愤交加,只得悬梁自尽。两个皇孙则被乱刀砍死,农夫一家也全被杀死。
慢慢地,坊间有关“巫蛊之祸”的传闻越来越多。人们越来越不相信太子用巫蛊诅咒皇上早死的说法。舆论开始朝着有利于刘据的方向发展。《汉书》说是:“久之,巫蛊事多不信。”刘彻经过冷静的思考,也明白儿子刘据起兵的确是惶恐自卫,并没有谋害自己的意图。
恰在此时,看守汉高祖刘邦陵墓的守卒田千秋上书汉武帝,说自己梦见一个白发老者,坚持要他田某人上书皇帝,陈述戾太子的冤死。刘彻此时气头已过,恢复了冷静,开始对儿子刘据之死充满了疑窦。在看到田千秋的奏章之后,汉武帝更深受触动,坚信这个梦中老者定然是自己的祖宗刘邦显灵。于是,刘彻立刻擢升田千秋为大鸿胪,开始调查卫子夫和戾太子刘据谋反的证据。一查之下,刘彻终于发觉此事背后的惊人内幕,李广利和刘屈氂才是推动这次事件的真正主谋,太子并无巫蛊之事,他举兵仅仅是因为自保而已。
巫蛊动乱的处置完全被颠倒了过来。先是江充被满门抄斩,接着是宦官苏文在横桥被当众烧死,在动乱里加兵刃于太子的人都被族诛。刘彻可怜儿子无辜遇害,在湖县修建了思子宫,在宫殿中修建了归来望思之台。天下人听说后,没有不感到伤感悲哀的。早知今日,为何当初不三思而后行呢?
征和三年(公元前90年),有个叫郭穰的人密告刘屈氂的夫人诅咒皇上,贰师将军李广利也参加了祷词活动,这是真正的巫蛊罪行,两家的目的无非是要让昌邑王刘髆早日为帝。刘彻一查,证据确凿。刘屈氂被腰斩于长安东市,其妻则在华阳街被枭首示众。当时贰师将军李广利正率军与北方匈奴作战,汉武帝也没放过他,将他留在后方的妻子儿女全部逮捕入狱。前方的李广利害怕了,干脆率军投降了匈奴,他的妻子儿女随即被斩首。
至此,“巫蛊之祸”中的各个人物都有了自己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