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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夏天,我多次和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碰面。她经常邀请我去她家里吃午饭,或者参加茶会。午饭一向都很丰盛,茶点就更不用说了。我和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很谈得来。当时,我还正处于青年时期,可能她愿意带着我在文坛的道路上前进,而我呢,也乐于找个人倾诉自己的诸多不如意之处。我知道,她一定会非常认真地听,也一定可以给我一些合理的忠告。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同情心很强。原本同情并不是一种人人都有的本领,可是那些知道自己有这种本领的人却胡乱使用了这种本领。但凡看到自己的朋友遭遇了什么祸事,他们就会一味地往上扑,展示出自己的所有才华。这就会让人觉得很恐怖了。同情心应该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喜欢把自己的同情心散发出来的人毫不克制这种同情,反倒会让这些遭受不幸的人难堪不已。有的人的胸膛已经被泪水打湿了,我就不忍心再洒泪上去了。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很好地运用了自己的优势,她在同情你时,会让你觉得你接受了反倒是为她好。年轻时,我曾经非常冲动地和柔斯·瓦特尔芙德说起过这件事,她说:

“牛奶的味道非常好,如果加上几滴白兰地就更好了。可是母牛却想着让它赶紧流出去,乳头肿胀着太难受了。”

柔斯·瓦特尔芙德说话一贯很尖酸,只有她能说出这种刻薄的话,可是在做事方面,却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她。

我喜欢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将住所装扮得非常得体。无论什么时候,房间都很整洁,还摆着花,给人非常舒服的感觉。尽管客厅里的印花布窗帘的图案已经很老旧了,可是颜色却非常出彩,清新淡雅。在优雅的小餐厅里吃饭实乃人生一大乐事餐桌式样简朴,两个侍女的穿着很整洁,菜肴烹制得非常可口。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是个非常擅长持家的主妇,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此外,她也是一位贤内助。儿女的照片摆在客厅里。名叫罗伯特的儿子今年十六岁了,就读于罗格贝学校。照片上的他身穿一件法兰绒衣服,戴着板球帽,还有一张照片上穿的是燕尾服,系着挺直的衣领。和母亲一样,他的前额很宽,眼睛很美。给人非常整洁、健康的印象。

有一天,当我正在看照片时,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说:“我想他只是很普通的孩子,可是他是个好孩子,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他的性格非常好。”

十四岁的女儿长得很乖巧,洁净的眼睛和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头发也和母亲的一样又粗又黑,像瀑布一样披在肩膀上。

“他们两个人都和你长得很像。”我说。

“是的,他们都和我像一些,和他们的父亲不太像。”

“为什么你一直不让我见他?”

“你愿意吗?”

她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脸微微变红了,到了她这个年纪还动不动就脸红,的确是少见可能她的纯真就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你知道,他毫无文学修养。”她说,“他是个最普通的小市民。”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毫无贬损之意,反倒有着浓浓的情义,似乎他最大的缺点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可以让他不受到朋友们的嘲笑一样。

“他在证券交易所工作,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经纪人。我想你肯定不会喜欢他的。”

“你也不喜欢他吗?”

“我是他的妻子,我当然喜欢他。”

她用笑容掩盖住自己的羞怯。我想她可能是怕我说一句揶揄的话,如果是柔斯·瓦特尔芙德听到她这么说,一定会嘲讽她的。她踟蹰了一会儿,眼神愈加充满了温情。

“他不想假装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即便在证券交易所工作,他挣的钱也很少。可是他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我想我一定会很喜欢他的。”

“等哪天没有外人在场时,我请你过来吃晚饭。不过我可先跟你说清楚了,我可没有强迫你这样做啊,要是你觉得乏味,也和我无关啊!” X81gasBM6DH0LB0Kc3ylAW5f94xvCIF8YEBX2kK7GIMxsIwaZIV5e7vClXFayX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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