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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王逸老书饮中八仙歌

元·唐珙

前朝书法孰为盛,

苏黄米蔡 得其正。

法度难以晋魏论,

气象可与欧虞 并。

宣和金书类臣稷,

筋骨通神工瘦硬。

大江南来万几暇,

翰墨留神纵天性。

驱驰羲献 走颜柳

神游八法轻万乘。

昭回云翰飞龙章,

斡旋天机挥斗柄。

长枪大剑竟何用,

恢复有志还未定。

太平遗老羔羊翁,

草书时时发清兴。

天资自可凌汗漫,

笔力犹能造遒劲。

年来神品不可得,

醉素 张颠 夸草圣。

残篇断简付覆缶,

玉轴牙签同弃甑。

摩娑故纸叹凋落,

老眼昏花犹可认。

案头我正理蠹鱼,

晴日好风窗几净。

【注释:】

①苏黄米蔡:宋人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的合称,后世认为这些人最能代表宋代书法成就。

②欧虞:唐代大书法家欧阳询与虞世南的并称。

③羲献:王羲之和王献之。

④颜柳:颜真卿和柳公权。

⑤醉素:怀素。

⑥张颠:张旭,唐代著名草书家。

【赏析:】

唐珙,字温如,元末诗人,以才名闻乡里,博闻强识,然岁月蹉跎,历史的长河里遗落了太多的璀璨明珠。温如之平生,已不可考,其诗也大多佚散,所存者寥寥,本诗不过是沧海拾遗之仅见。

诗是题书诗,是诗人为一位王姓书法家所书《饮中八仙歌》题咏而作,全诗篇幅错落,有条不紊,遣词工致,切人切书,极见功底,洋洋洒洒之间,对“前朝书法”之盛衰人物做了品评论述,见地独到,言辞有序,谓之“书中诸仙歌”也无不可。

诗首句“前朝书法孰为盛”总领,及后洋洒数十言,尽是此句之具现,书法造诣不凡者,苏黄米蔡、欧虞颜柳、兰亭羲献、徽宗瘦金都有提及,且字里行间,多有钦佩之意。而自“太平遗老”句始至“醉素张颠”句终六句,则是对“王逸老”其人其字的盛赞,言其天资不凡、笔力遒劲,赞其书法为“神品”,连怀素、张旭都要夸其“草圣”,此处,用语虽显夸张,却也述尽了王之书法高妙。

末六句,诗人笔锋却突然转折,从昔日昔人之“盛”,写到了今日“残篇断简”的“衰”,摩挲故纸,直叹凋落,盛衰悲喜之转折,烈烈鲜明,以至及后之抒情都令人备觉真挚。尤其是最后两句,寓情于景,借景抒情,情景交融,窗外晴明、人理衣容,似乎与全诗无关,却又暗敛其韵,留白三分,耐人寻味。

草书歌行

唐·李白

少年上人号怀素,

草书天下称独步。

墨池 飞出北溟鱼,

笔锋杀尽中山兔

八月九月天气凉,

酒徒词客满高堂。

笺麻素绢 排数箱,

宣州石砚墨色光。

吾师醉后倚绳床

须臾扫尽数千张。

飘风骤雨惊飒飒,

落花飞雪何茫茫!

起来向壁不停手,

一行数字大如斗。

怳怳 如闻神鬼惊,

时时只见龙蛇走。

左盘右蹙如惊电,

状同楚汉相攻战。

湖南七郡 凡几家,

家家屏障书题遍。

王逸少,张伯英,

古来几许浪得名。

张颠老死不足数,

我师此义不师古。

古来万事贵天生,

何必要公孙大娘浑脱舞。

【注释:】

①墨池:《太平寰宇记》:“墨池,王右军洗砚池也。”

②中山兔:《元和郡县志》载:中山在宣州水县东南十五里,出兔毫,为笔精妙。

③素绢:丝织品的名称。中等和下等的丝织品叫绢,精白的丝织品叫素。

④绳床:原称胡床,又称交床。一种轻便的坐具,能够折叠起来。

⑤怳(huǎng)怳:隐隐约约。

⑥七郡:湖南七郡指长沙郡、衡阳郡、桂阳郡、零陵郡、连山郡、江华郡、邵阳郡,它们都在洞庭湖之南,所以叫“湖南”。

【赏析:】

《草书歌行》是太白放归途中秋游所作,典型的乐府歌行体,全诗遣词浪漫、造语瑰丽,格调清逸、音节错综,豪放俊洒,琅琅品读,自见不俗。

诗题为草书,描摹的则是草书大家怀素醉酒挥毫、张扬恣肆的生动情景。

首二句,开门见山,提纲挈领,直陈人物,以“天下称独步”盛赞怀素的狂草率性天然、毫不伪饰。

及后诸句,诗人以浪漫的想象、极尽夸张的笔法,具现了怀素醉后狂书的放旷之态。“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须臾扫尽数千张”“一行数字大如斗”都极尽夸张之能事,却又真率自然,颇具几分洒脱之气。而“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二句,则写尽了怀素草书的狂怪之态,以比喻着笔,备觉传神。

至“王逸少,张伯英”句,太白则走笔疏狂,以王羲之、张芝、张旭等草书名家与怀素类比,发“古来几许浪得名”之叹,虽则有失偏颇,但对怀素的赞誉之意却也呼之欲出。

末二句,诗人则借事言情,慨“我材天生”,赞怀素在草书上的天赋独一无二,无须启迪感悟,自然而然便超凡入圣。此句,与首联之“天下称独步”自然应和,转圜之间,可见其妙。

赠零陵僧

唐·苏涣

张颠没在二十年,

谓言草圣无人传。

零陵沙门继其后,

新书大字大如斗。

兴来走笔如旋风,

醉后耳热心更凶。

忽如裴旻 舞双剑,

七星错落缠蛟龙。

又如吴生画鬼神,

魑魅魍魉惊本身。

钩锁相连势不绝,

倔强毒蛇争屈铁。

西河舞剑气凌云,

孤蓬自振唯有君。

今日华堂看洒落,

四座喧呼叹佳作。

回首邀余赋一章,

欲令羡价齐钟张。

琅诵囗 句三百字,

何似醉僧颠复狂。

忽然告我游南溟,

言祈亚相求大名。

亚相书翰凌献之,

见君绝意必深知。

南中纸价当日贵,

只恐贪泉成墨池。

【注释:】

①裴旻:史称“剑圣”,唐开元间人。李白曾经跟随其学剑。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舞在唐文宗时被誉为“三绝”。

②囗:缺字符号,已无从考证此字。

【赏析:】

苏涣少年贫寒、青年发奋,才力素壮而声名不显,尝与杜甫有交游,杜赞其辞句动人。

涣平生创作颇多,逾千数,但大多佚散,留存下来的诗作仅有四首,《赠零陵僧》为其一。

诗如其名,是赠答之作,七言长篇,笔调质朴,不事雕琢,不尚藻绘,字里行间,自见情怀激荡。

诗首四句,以简赅的语言对零陵僧做了介绍,言张旭逝后,草圣衣钵无人传承,幸零陵有僧,承继其风,言谈之间,颇见庆幸欢喜之情。

及后十句,诗人多处用典、频频比喻,从多个不同的角度,对零陵僧的书法做了描绘。“兴来”句言以“旋风”喻其落笔迅疾;“裴旻”句以“七星缠龙”述其清矫苍劲;“吴生”句以“惊鬼神”叹其笔法雄浑惊世;“钩锁”句以“势”“争”赞其气势连绵、回环激昂;“西河”句以“舞剑”赞其凌云之态;“孤蓬”句则化用鲍照《芜城赋》中之语,赞其尽得草圣真传,一个“唯有”,最见推崇之意。

自“今日”起十二句,诗人笔锋转折,从直摹改为侧写,不再写零陵僧的书法如何,而是写他“华堂洒落”、挥毫泼墨之后,世人的惊叹,作赋以赞的缘由、过程,以及虚想中“南中纸贵”“贪泉成墨”的情形,侧面衬托零陵僧的书法高绝脱俗,以应开首的“继其后”,委婉含蓄,将一腔赞叹欣赏之情,述之淋漓。

快雪堂跋

清·王文治

曾闻碧海掣鲸鱼

神力苍茫运太虚。

问气古今三鼎足,

杜诗韩笔与颜书。

【注释:】

①掣鲸鱼:比喻才大气雄。

【赏析:】

梦楼(王文治号梦楼)工书,亦擅评书,一生所著咏书之诗颇繁,《快雪堂跋》为其一。

明末清初,冯铨辑录历代名家墨本为帖,供世人临摹拓刻,因首卷为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是以这本字帖又名《快雪堂帖》。梦楼此诗,咏的便是此帖。

诗首句化用杜甫《戏为六绝句》中“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之语,以碧海掣鲸之典,喻书法之堂皇大气、气魄不凡。次句,则落笔缥缈,以“神力苍茫运太虚”极言书法之神韵辽远。

三、四两句,上承前句,对帖中种种做了赞颂,从“气”的角度直抒见解,认为古今以来,气魄、气量、气势、气骨最足的,不外杜甫的诗、韩愈的文和颜真卿的书法。此处,诗人用语平淡真挚,直言其对颜鲁公的推崇。同时,全诗四句,三句言气,可见,在诗人看来,摹帖首重摹其气、其韵,而非其形、其态。这番见地,糅杂诗中,不曾明言,又恍恍明言,诗人下笔之辟,于清一代,也堪屈指。

萧郸草书歌

唐·顾况

萧子 草书人不及,

洞庭叶落秋风急。

上林花开春露湿,

花枝濛濛向水垂。

见君数行之洒落,

石上之松松下鹤。

若把君书比仲将

不知谁在凌云阁。

【注释:】

①萧子:对萧郸的敬称。

②仲将:三国书法家韦诞。

【赏析:】

顾况,字逋翁,唐代诗人、鉴赏家,仕不显达,诗以载道,其诗平易,常以口禅俚语入句,独树一帜,可堪评点。

《萧郸草书歌》是顾况作的一首七言咏赞诗,语言平浅、意象清婉、形象生动,虽非绝妙,却也淑致。

诗首句开篇明义,应题的同时,以浅白真率之语直赞萧郸,“萧子”为敬称,表尊重,亦点明萧郸在书法领域德高望重的地位;“人不及”为盛赞,极言萧郸草书之高妙绝伦、超凡脱俗。

及后五句,应和首句,以“洞庭叶落”“上林花开”“石与松鹤”对萧郸的墨风、笔风做了生动的阐叙,“急”“垂”“洒”三字用得甚妙,准确地道出了萧郸草书劲疾、飘逸、狂放,又略带些濛濛清雅的特点,暗表其草书兼容并蓄、采众家之所长。

末二句,诗人笔锋一转,没有直抒胸臆,再言赞美,而是以设问收束。用精擅百家之书的三国书法家韦诞韦仲将与萧郸作比,假想二者生于同代,问届时为魏明帝凌云阁题署的究竟是萧还是韦,将二者并立,且“不知”二字,实在是以疑表否,暗表若真有这般状况,题署的肯定是萧,有萧胜于韦的隐意在内。由是,可见萧郸草书造诣之深、诗人对其评价之高及崇敬之甚。

醉后赠张九旭

唐·高适

世上谩 相识,此翁殊不然。

兴来书自圣,醉后语尤颠。

白发老闲事 ,青云在目前。

床头一壶酒,能更几回眠?

【注释:】

①张九旭:即张旭,唐代著名书法家。

②谩:随便。

③闲事:无事。

【赏析:】

高适,字达夫,盛唐著名边塞诗人,擅五、七言,其诗既工且力,用笔爽健疏阔,气势奔放,《醉后赠张九旭》为其代表作之一。

诗首联,起笔有波澜,以“世上谩相识”之抑,应“此翁殊不然”之扬,突出张旭的卓然不同之处,看似不经心之随笔,却格外放旷有力。

及后三联,诗人笔锋由虚转实,对张旭的形象做了独到而精致的刻画,字里行间,多见钦敬之情。

颔联“兴来书自圣,醉后语尤颠”,对句互见,既盛赞了张旭的书法高妙、逸势狂放,又表述了他的不羁之性、烂漫情态,让张旭和他的书法瞬间都鲜活了起来。

颈联“白发老闲事,青云在目前”,落笔传神,对张旭的性情品格进一步做了刻画,言其旷放自适、不乐尘俗、不慕名利、淡泊清远。此联,貌似与颔联分列,实则是对颔联诗意的一种递进。正因为他性情若此,淡泊不拘,所以才能保持率然的天性、天真性灵,内心未被沾染。所以,他才能“兴来书自圣”,在书法上取得超凡入圣的成就。

尾联,诗人笔锋顺下,以醉写醉,以疑问的笔法,勾勒出了张旭醉后酣眠的情态,不仅应了诗题,遣词造句之间,还颇见几分欢快明朗。读来,既觉真切,又觉极其动人。

琴 茶

唐·白居易

兀兀 寄形群动内,

陶陶 任性一生间。

自抛官后春多梦,

不读书来老更闲。

琴里知闻唯渌水,

茶中故旧是蒙山。

穷通行止常相伴,

难道吾今无往还?

【注释:】

①兀兀:性格孤傲,不和于俗。

②陶陶:和乐貌,《诗经·国风·王风·君子阳阳》中有“君子陶陶”一句。

【赏析:】

《琴茶》是乐天晚年辞官致仕,闲居东都时所作的一首歌颂悠惬生活的七言律诗。

诗首联总领全文,首句以“兀兀”自表其高,“寄形群动内”明述因性情高标而不和于俗,为颔联的“抛官”做铺垫;次句顺承首句,写了自己“陶陶”和乐、疏旷不羁的天性。

颔、颈二联,诗人笔锋一气宕开,对“抛官”后的闲逸生活做了具体而生动的描摹。无须早朝议政,可春眠高睡;无须为名利而苦读,雅淡清闲;平日里不过听琴品茗,优哉游哉。

乐天曾作《听弹古渌水》一诗,诗中坦言:“闻君古渌水,使我心和平。”此处,他说“琴里知闻唯渌水”表达的便是一种和平简淡、怡然自乐的心境;“蒙山”为茶中仙品,用之于此,亦多表超然之意。然而,诗人辞官,终非本愿,不过是因“兀兀寄形”,不和于俗,是以,虽然闲居生活很是惬意,他胸中也总有一丝老骥伏枥、为国为民展抱负的壮志未泯。由是,在尾联,他才含蓄蕴藉地提及“穷通行止常相伴”,才诘“谁道吾今无往还”。

与谁往还呢?是那同听“古渌水”的人?还是共饮蒙山茶的“故旧”?是……诗人未曾明言,但冀回西京、重展经纶的心思却已隐约流溢其外。只可惜,臣愿报国君无意,直至乐天溘然长逝,也未能等到重入西京的机会,令人惋叹。 zI2BUJb9+kLdX3ecwOIfN8x9q06Dxm+eJtzeQisSk1UtoG/IcMcVX8/b5I8bw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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