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中琴客不满五六人,经年不事操缦 [1] ,琴安得佳?余结丝社,月必三会之。有小檄曰:“中郎音癖,《清溪弄》三载乃成 [2] ;贺令神交,《广陵散》千年不绝 [3] 。器由神以合道,人易学而难精。幸生岩壑之乡 [4] ,共志丝桐 [5] 之雅。清泉磐石,援琴歌《水仙》之操 [6] ,便足怡情;涧响松风,三者皆自然之声,正须类聚。偕我同志,爱 [7] 立琴盟,约有常期,宁虚芳日。杂丝和竹,用以鼓吹清音;动操鸣弦,自令众山皆响。非关匣里,不在指头 [8] ,东坡老方是解人;但识琴中,无劳弦上 [9] ,元亮辈正堪佳侣。既调商角 [10] ,翻信肉不如丝 [11] ;谐畅风神,雅羡心生于手。从容秘玩,莫令解秽于花奴 [12] ;抑按盘桓,敢谓倦生于古乐。共怜同调之友声,用振丝坛之盛举。”
[1]操缦:操弄琴弦。
[2]中郎音辟:典故出自《太平御览》:“蔡邕,字伯喈,陈留人。性沉审,志好琴道,以嘉平元年入清溪访鬼谷先生所居,山五曲,曲有幽居灵迹。每一曲制弄,三年曲成。出呈马融融、王元、董卓异之。”中郎:指蔡邕,曾任中郎将。
[3]贺令神交:典出南朝刘义庆《幽明录》:“会稽贺思令善弹琴,尝夜在月中坐,临风抚奏。忽有一人,形器甚伟,著械有惨色,至其中庭,称善,便与共语。自云是嵇中散。谓贺云:“卿下手极快,但于古法未合。因授以《广陵散》。贺因得之,于今不绝。”《广陵散》:我国古代著名琴曲,又名《广陵之息》,嵇康因善弹此曲著称。后被诬陷处死,临刑前弹之,曰:“广陵散于今绝矣!”
[4]岩壑之乡:指山峦溪谷之地。
[5]丝桐:指古琴,古代的琴常用桐木制成琴身,用丝制琴弦。
[6]《水仙》之操:即《水仙操》,古代琴曲名。相传伯牙的老师成连为了使伯牙领悟琴道,带他到东海边练琴,伯牙在自然环境中受到陶冶,并勤学苦练,终于学有所成,创作了这首曲子。
[7]爱:于是。
[8]非关匣里,不在指头:苏轼《琴诗》:“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东坡老:指苏轼。
[9]但识琴中:语出《晋书隐逸传》:“陶潜性不解音,而畜素琴张,弦徴不具,每朋酒之会,则抚而和之,曰:‘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亮:指陶渊明。
[10]商角:我国古代音乐音阶分为“宫、商、角、微、羽”,总称为“五音”。此处泛指音乐。
[11]肉不如丝:指人歌唱的音乐不如琴弹奏的音乐好听。肉,歌喉。丝,弦乐器。
[12]解秽于花奴:典出唐南卓《羯鼓录》:上(唐玄宗)性俊迈,酷不爱琴。曾听弹琴,正弄未及毕,叱琴者出,曰:“待诏出去!谓内官曰:速诏花奴,将羯鼓来,为我解秽。”花奴:汝阳王李琎的小名,善击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