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我所在的这家寺院比以前忙多了,它为当地社区服务,接待很多访客。我们仍然以正式的方式每天进行很多个小时的冥想,但是这家寺院强调的是日常生活中的觉醒修习——换句话说,就是日常正念修习。在体验过从一段冥想无缝地进入另一段极致之享之后,我已经习惯了在坐下来冥想的时候,让心灵快速安定。现在我的修习过程中夹杂着其他活动,比如园艺工作、做饭、清洗以及文件工作,而且常常还要跟别人一起工作并讨论各种事情。在与别人交谈中,有些内容具有隐修性质,有些则不那么有隐修性。我很快发现,这种互动带来一种完全不同的冥想。这种冥想不是说你坐下来,然后心灵立刻像以前一样安定下来,而是心灵现在变得非常忙碌。
在这种互动中,我恢复了想要控制心灵的旧习惯(永远不要低估了这种倾向的力量),如果我的心灵没有在5分钟左右的时间内安定下来,我就开始抗拒心中的想法。在抗拒的时候,我反而会制造出更多的想法。然后我就开始为自己制造出更多的想法而感到恐慌,而恐慌又带来更多的想法!
很幸运,我身边又有了一位非常有经验的师父,于是我跑去向他征求建议。他因为热情且幽默的教授方式而闻名,而且他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很少直接给出答案。事实上,他常常以问题来回答问题,但是每当他真的回答的时候,他总是以故事的形式来答复,而就像之前那位师父一样,他的故事储备好像是无穷无尽的。我向他说明我的问题的时候,他坐在那里,边听边缓缓点头示意。
“你见没见过训练公野马的情形?”他问道。我摇头。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他似乎有点失望,但是后来我猜,在中国西藏草原上度过的童年生活跟在英国一个小村庄里度过的童年生活是完全不同的。他继续说着那些野马。他说这些马非常难以捕捉,要想驯服它们则更难。“现在,设想你抓住了其中的一匹,想把它关在某个地方。”他继续说道。我想象着站在那匹马旁边,紧紧地用绳子抓着它。“不可能!”他脱口而出。“没有哪个人能控制住一匹野马,它太强壮了。就算你跟你所有的朋友一起努力,你们也永远不可能把它控制在一个地方。这不是驯服野马的方式。在你最初抓住这样的一匹马的时候,”他继续说道,“你需要记住,它们习惯了自由奔跑。它们不习惯静静地长久站在一个地方。”我开始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了。“在你坐着冥想的时候,你的心灵就像这匹野马,”他说,“你不可能因为你像一座雕像一样坐在那里做某种叫冥想的事,就指望它突然静静地在某个地方站定!因此,当你跟这匹野马,也就是你的心灵,一起坐下来的时候,你需要给它提供很大的空间。不要试图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在冥想对象上,相反,要给你的心灵一点时间,让它安定下来,放松一点。你急什么呢?”
他又说对了,我都是急于开始冥想,觉得下一刻比这一刻更重要,努力想要抵达某种心境。到底要抵达哪种心境,对此我其实并不完全清楚。“相反,”他建议道,“你要像训练野马那样去靠近你的心灵,要想象自己站在一个非常大的空间的中央,即一块开放田野的中央。现在,缰绳的一端系着这匹马,另一端在你手里。不过,缰绳是松弛的,这匹马有它所需要的一切空间,它并没有觉得被困住或者受到约束。”我想象着马在田野中自由奔驰的样子,而我就站在那里,一边密切地看着它,一边松松地握着缰绳的另一端。“现在,把一只手放到另一只手上,非常缓慢地一点点收回绳子,从而缩短绳子的长度。不要一下子收很多,要一点点地收。”他抬起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比画出一厘米的空间,就好像在对自己的话进行强调一样。“如果你对一匹野马做这样轻柔缓慢的动作,它就根本不会注意到——它会仍然觉得自己好像拥有广阔的天地。继续这样做,一点点地把马带到自己身边,同时密切地观察它,但是要给它足够的空间,让它感到自在,不要让它太紧张。”
这席话很有道理,只是想象这个过程就使我更加放松了。“因此,”他说,“这就是你坐下来发现心灵非常繁忙时需要做的事情。慢慢来,缓缓地,给它所需要的空间。让野马进入自然的安定空间,进入令它感到喜悦、自信、可以放松停留的地方。它可能刚开始的时候会有点挣扎,但是没关系,再把绳子一点点地放松些,慢慢地重复这个过程。如果你以这种方式进行冥想,那么你的心灵会非常喜悦。记住这个故事,它会给你的冥想带来重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