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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铭泰被阿虎带到了大堂。所有有头有脸的海盗都已经聚齐了。魏天华则端坐在大厅中央的太师椅。

“年轻人,听说你很有天分,已经把作海盗的本事都学到手了。了不起,了不起啊。”魏天华哈哈一笑,脸随即绷得紧紧的,“不过要当海盗,光有本领是不行的。还要有勇气!”

“勇气?”铭泰讶异地打量着海盗们,发现他们的脸都绷得紧紧的。

“是的。这是我魏家独有的,测试勇气的方法。”魏天华对小喽啰下令,“来呀!端上来!”

小喽啰竟端上来一个烧得红旺旺的火盆。

“你要是有勇气,就从火盆里抓一块火炭。放到手里握一下。”魏天华用眼角斜睨着铭泰,目光像座山一样压向他。

“天哪!这简直荒谬!要证明自己有勇气也不需要自残啊!”铭泰差点跳起来。

“害怕了吗?”阿虎冷笑着说。

“是啊,害怕了吧!”“小子,可别吓哭啊!”海盗们爆出一阵哄笑。铭泰的额头上暴起几条青筋,用质询的目光看向魏清。

魏清抿着嘴看着他,慢慢地伸开手掌。她的手心里赫然有一片红色的伤疤。铭泰一凛,目光忽然变得刚毅起来,伸手就从火盆里抓出一块烧的火红的木炭。

大厅里顿时静了下来。

铭泰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慢慢地伸开手掌。木炭从他掌中落下,掉回火盆里,激起了一团火星。

“行啊!你小子!”“不错,有勇气有勇气!”“不错啊,小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一员了!”海盗们欢声雷动,此时说的已全是溢美之词了。铭泰没有看他们,只是笑着向魏清点了点头。魏清的眼睛闪闪发光,激动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铭泰继续微笑着对着她,身体却有些微微颤抖。他虽然装得很英雄,但并不是不怕痛的。他的手好痛啊。快要痛死了!

烧伤从来都不是闹着玩的。铭泰的手一到晚上就肿了起来,虽然敷上了魏清给的药,仍然痛得要死。铭泰把伤手放到面前,轻轻地吹着,一面吹一面龇牙咧嘴。

一个粗陶瓶忽然杵到了他的面前。铭泰一抬头,发现阿虎正站在他的身边。

“用这个吧。这个对烧伤最有效。”阿虎轻轻地朝他晃着陶瓶。

铭泰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打开药就往手上倒。“今天让你失望了吧。”

“什么意思?”

“我没有哇哇大哭啊。”

“唉呦,玩笑而已。”阿虎大大咧咧地坐到铭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记着呢?”

“哼。”铭泰冷笑一声。

“说实话,之前对你我是看不惯,非常非常的看不惯。”阿虎哈哈一笑。“但现在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就是我们的兄弟。兄弟之间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吧。”

铭泰揶揄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好了!现在你现在已经正式成为一个海盗了,谈谈你的理想吧!”阿虎用力拍了拍铭泰的肩膀。

“能有什么理想?不就是在刀头上混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么?”铭泰用嘲讽的语气说。既是在嘲讽阿虎也是在嘲讽自己。

“你怎么这么消极啊!”阿虎轻轻地捣了铭泰一拳。

“那你有理想么?”铭泰冷笑着看着阿虎。

“我当然有理想,”阿虎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无比神往的神情,想着想着忽然笑了起来。

“说真的,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四当家理想远大。你知道吗,她的理想是成为雄霸大海的海盗王,并且找到上代海盗王留下来的宝藏!”

理想远大的魏清此时正站在要塞的顶部,遥望着远处的海面。今天晚上没有月亮。黑色的海和黑色的天连成一片,结合处似乎有怪兽般的海浪在翻涌攒动。几个微弱的光点正随着海浪微微地颠簸,若隐若现,似真似幻。魏清知道那是什么。有谣传说魏渊正偷偷地和不知哪来的商人做生意。那些光点就是他们乘船接洽时所点的灯。魏清皱着眉头看着那些光点,紧紧地握紧了拳头。母亲去世之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母亲去世前经常跟她说,男人们在外面打拼,流血又流汗,非常的不容易。女人应该好好守家,把家里的一切都安顿好,不让男人有后顾之忧。母亲去世前是这样做的。魏清现在也是这样做的。她一直尽最大的努力保持家里的和平和安定。但照现在看,无论她怎么努力,一场家庭战争都在所难免。她虽然不清楚魏渊是在搞什么,但她知道他早已迫不及待地想当新首领。魏岚一直对七娘抱有不该有的感情,难说他心里没有把她从父亲手里抢过来的想法。他们两兄弟都对父亲存有反意,彼此之间又相互敌对。小时候他们可是她学习的榜样,难以想象他们现在会变得这么不堪。

魏清皱着眉头看向西北。那是父亲房间的方向。说真的,她对父亲也不是完全满意的。母亲虽然一心一意地为父亲着想,但也没有得到父亲多少关爱。因为她只是他十个妻子中的一个。作为一个丈夫,他很不会善待自己的妻妾,也不会协调妻妾之间的关系。以至她们长期相互敌对,并把这种关系传给她们的子女。魏渊、魏岚和她魏清都是不同的母亲生的。魏渊一直对她和魏岚怀有敌意和蔑视,这是显而易见的。魏岚虽然对她较为友善,但天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她知道了他的秘密(对七娘的禁忌感情)才对她假以辞色。魏天华对子女间的隔膜心知肚明,却一直不想办法化解,只顾着寻找更为美貌的妻妾,和寻找更多的财富。家里的男人们全都不成话。

魏清迎着海风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把那冰凉的湿咸深深地吸进腹底。说真的,每次想到他们的缺点的时候,她就会想起自己的理想。它如天空般博大,如怒海般狂野。她相信自己最终会实现它,哪怕用掉她一生的时间。但是现阶段她只能把它压到心底。男人们虽虽然不成话,但她也没动取而代之的心思。现阶段还是想办法保持家中的和平和稳定为好。要想保持家中的和平和稳定,就先得弄清楚魏渊到底在偷偷地做什么。哪天潜入他的地盘看看吧。带上阿虎做帮手。也许……还能带上铭泰?

一想到铭泰魏清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说起来他已经成为真正的海盗了。过几天就可以带他去打劫商船了。那一定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不久之后魏家的海盗们就盯上了一艘很气派的商船,把它洗劫一空,还把上面的人全都抓到了黑风岛上。这次打劫铭泰并没有赶上,他手上的烧伤还没好呢。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竟会在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领域大显身手。

被俘虏的都是些客商。令人惊讶的使这些客商中竟有两个是“红毛”!

所谓“红毛”,就是荷兰人。“红毛”是指他们的头发。当然他们并不全是红发,有的是金发,还有的是棕发,但沿海的人都喜欢叫他们“红毛”。之前所提到的红毛海盗,也就是指荷兰海盗。这次俘虏的红毛一个五大三粗,身材奇高,善于使剑,在和海盗短兵相接的曾让海盗们吃过不少苦头,被俘之后还在呜呜啦啦地乱骂。另一个红毛长相斯文,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袍,随身带着一个镶着金色十字的书本,被俘后一直默不作声。

魏家的海盗从没有近距离地看过红毛,全都围过来看。铭泰也混在人群中赶了过来,悄悄地挤到前排,默默地看着这两个红毛。

“吵死了!”魏天华恼怒地看着那个乱吵的红毛,“谁能告诉我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一个字都听不懂啊。叽叽喳喳跟鸟似的……他说的是不是鸟语啊?”魏清对这两个红毛很感兴趣,一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

“我看是在骂人吧。”魏渊费力的辨别着红毛的发音,“我听像在骂我们的祖宗十八代。”

“我听也像是在骂人……也只可能是在骂人!”魏岚也在一旁附和。

“骂我们?胆子不小啊!”魏天华的眼中溢出了杀气,有皱着眉头听了听红毛的话,确认一个字都听不懂之后恼怒地摆了摆手,“烦死了!把他绑上石头丢海里吧!”

“他不是在骂人。”铭泰忽然插口。海盗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惊诧地看着铭泰。铭泰泰然自若地走到人圈中间,一字一顿地对魏天华说:“他说他身上带有宝物,愿意献给您,希望您不要杀他们。”

“天哪!你懂他们的话?”魏清惊喜地叫了出来。

“是啊,”铭泰微微一笑。“我家里曾经来过几个荷兰传道士,我懂他们的话。”

“宝物?”魏天华半信半疑地看了看那个高大的红毛,“在什么地方?”

高大的红毛说在他身上。魏天华命人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他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毕恭毕敬地送了上来。

这是一个纯金的怀表,表盖上镶满了宝石。魏天华捋着胡须笑了,又叫铭泰继续和他们交流。铭泰细声细气地和他们说话,得知这个高大的红毛名叫明塔斯,是爵士,此番是跟朋友到神秘的东方来探险的。而那个长相斯文的红毛就是他的朋友,名叫约翰。是个传教士,这次来东方是想“扩大的神的领域”,来传教来的。魏天华对洋教很感兴趣,把明塔斯放走,把约翰留在身边。

至于他和约翰之间如何交流,就要靠铭泰翻译了。

魏清对铭泰会荷兰语这件事感到非常的惊诧和兴奋。她跑到铭泰身边,一迭声地说:“你竟然会红毛语!?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你对红毛语很精通么?对红毛人也很了解么?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对他们也不是太了解。那几个荷兰传道士在我家停留的时间并不长。”铭泰淡然地笑着,“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只不过是外表和语言不一样而已。”

“是么?真是太令人惊讶了。你真了不起!”魏清兴奋地两眼放光,但说着说着沉郁了下来,“你还真是令我惊讶呢。你真的只是商人的儿子么?你对我说的……都是实话么?”

铭泰一惊,笑容立即变得勉强起来,“我对你说的当然是实话啊。我父亲生前生意做得很大的。他经常跟荷兰人做生意,认识几个传教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魏清依旧沉郁地笑着,似乎不相信他的话。铭泰很感窘迫,苦笑了一下便不再多言。

“算了,你不必解释了。”魏清看着他的眼睛,晶亮的瞳孔似乎要滴出水来,“我相信,即使你保留着一些秘密,也不会妨害我们的友情。你仍然会站在我这一边的,是么?”

“这是当然的!”铭泰如释重负,用力地点了点头,眼里倒也满是赤诚。

“这就好!”魏清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心里却还在审视他。也许她这个结论下得有些武断了。不知是不是对他的好感蒙蔽了她的感官,她对他总是无法足够警惕。算了,不对同伴刨根问底也是海盗的共识。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好了。

既然成了魏天华的专用翻译,铭泰就可以进出魏天华的书房。魏天华虽然只是匪类,书房也布置得颇为雅致。

“来来来,”魏天华一边朝铭泰和约翰招手,一面用钥匙打开了抽屉。抽屉里赫然是几块拼在一起的破碎的藏宝图。铭泰一看到藏宝图眼中就爆出了火花。约翰看到藏宝图也是一脸惊骇。

“这里标识的是我从来没有去过的海域,”魏天华把藏宝图拿出来,轻轻地抚摸着它,“因为藏宝图缺了几块,我无法猜出这是哪一片海域。约翰,你们红毛人去过的海域多,你认识这里是哪里吗?”

铭泰只顾盯着藏宝图看,没有为魏天华翻译。魏天华重重地哼了一声,铭泰这才如梦方醒,赶紧用荷兰语把这句话翻给约翰听。

约翰凝视着地图,蔚蓝的眸子底部隐隐地透着光亮。“对不起,大人,光凭这些图我是无法推测。我国的水手虽然精于航海,但也有很多海域没有去过。”

“哦,是吗?”魏天华失望地把藏宝图锁回抽屉。约翰的目光紧紧地追着藏宝图,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铭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约翰吓了一跳,感激挺止了脖子。

从魏天华的书房出来之后,铭泰看似无意地对约翰说,“远离家乡,到完全陌生的地方来传教,需要很大的勇气啊。”

约翰微微一笑,“这不算什么。我是上帝的使者,本来就应当无畏。”

“寻找宝藏的时候也会同样无畏吧。”铭泰的嘴边凹起一丝笑纹,目光也变得犀利起来。

“你说什么?”约翰瞪圆了他那双蓝色的眼睛。

铭泰盯着他的眼睛,冷笑着朝他凑近了些,“你手里有一份藏宝图吧。正好能和魏天华手里的部分接上。”

约翰的脸色发白,嘴唇也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换个地方谈吧?”铭泰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

铭泰带着约翰回到自己的房间,确认没有人跟随他们前来后才把门关上。

“你怎么知道我有藏宝图的?”约翰盯着铭泰,目光就像一个惊怕的小兽。

“直觉。”铭泰得意地笑了笑,“我看到你的目光落到了藏宝图缺失的部分,还似乎在用目光描绘缺失的路线,就凭这个,我就知道你也有一块藏宝图!”

“哦,是吗?”约翰懊恼地笑了笑,“那你想叫我怎样?”

“不怎样。我只是想和你合作。”铭泰捋起衣裳,让他看他肚子上刺的藏宝图。“我也有一块藏宝图!”

“啊!”约翰低声惊叫了出来。

铭泰赶紧把手指竖到唇边让他噤声,“你小点声!绝不可以让任何人发现我们有藏宝图!如果魏天华知道我们有藏宝图,肯定会抢走它们,甚至还会把我们杀死!”

约翰害怕了,赶紧伏到门边听了听。

“你手中的是藏宝图的那一部分?加上我的能补全剩下的部分么?”铭泰审视着约翰说。

“不够。即使加上你我的部分,藏宝图还是缺少一块。如果不找到剩下的那块,我们还是无法找到宝藏!”约翰拿出小刀,裁开道袍,让铭泰看绣在道袍里层的藏宝图。这表示他已经愿意和铭泰合作了。

铭泰眯着眼睛看着藏宝图上那弯曲扭结的路线,苦恼地挠了挠头,“那剩下的藏宝图在什么地方呢?你知道着藏宝图上标识的是哪片海域么?这个宝藏到底有多大?是谁埋藏下来的?”

“天哪,你什么都不知道么?那你又是怎么得到这块藏宝图的?”约翰很诧异。

铭泰的脸隐隐地红了,“我是从一个朋友手里得到它的。这块藏宝图是他家传的,后来他生了重病,又找不到人继承这块藏宝图,便把他给了我……不过这个人是我的国家的人,不是你们国家的人……”

“这不奇怪。”约翰点了点头,“埋下这个宝藏的人并不是我们国家的人。老实说没人知道他是哪个国家的人。虽然东西方的航海家相互接触只是近几年的事情,但根据传说,很多年前就出现过一个雄霸东西海域的海盗王。这个宝藏就是他在东方和西方大肆劫掠后的成果。藏在一个几乎没人去过的海域里……我曾经听一个老水手说,在大海的深处,有一片妖异之海,里面有诡异的气候,不知名的海怪,神秘的岛屿,和其他海域大不相同,再勇敢的水手也不敢去……这块藏宝图标识的,似乎就是那片妖异之海。”

“天哪,听起来真有些吓人……”铭泰沉吟着说,“这老水手对这片海域还知道多少?你又是怎么得到这块藏宝图的?”

约翰的眉头微微一颤,低头含混地说,“这块藏宝图也是我家传的。这个老水手也是道听途说,对宝藏根本不了解。否则我就带他来了。”

“哦,”铭泰苦笑了一下,看着墙壁出神,“接下来我们得想办法把魏天华的藏宝图弄到手……”

“那我们先得想办法获得他的信任……朋友,从明天起我们就要卖力地传教了。”约翰朝着铭泰伸出手掌。铭泰心领神会,用力地和他击了一下掌。 EKc00nMt3WUgBNSsrutuMf+nGwUZjBOVV8awQbNF+Rr9DOx+ndBTIiD95dsnG2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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