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黄山,在我前方,在我目光的四周。
似乎 ,我是在云朵决定离开它的日子来到这里。
我是否只能想象山如何披戴云彩,
云彩如何在山的怀抱里辗转?
可是,黄山,请你告诉我:
如果云朵此刻倚靠在你肩头,
你的脑袋是否会如意念的神话所言,
脱离双肩扶摇而上?
不是 为了做梦,而是为了匆匆探望散落天穹的家族成员。
而我,会不会变成一道影子,紧贴你的身躯,
越过 一朵朵山花,一块块岩石,随你一起升腾?
我会 不会请求我的影子,让它化身为一朵云彩,
汇入蓝色苍穹守护的飞行的湖泊?
那么,我的首要工作,会不会是会晤桂花树,
探寻那种芳香物质的究竟,
以及它的子嗣的未来?
请告诉我,树根:
这芳香物质是否也含有我的血脉?
请告诉我,树枝:
为什么月亮常把头颅遗忘在树叶之间?
请告诉我,花蕾:
为什么你的根柢把我拉向深处,
而你的芬芳又引我升入空中——
仿佛我在驾驭风的坐骑,
上上下下往返不息?
而你,树叶,
你是启示?是书写?是阅读?
抑或是这一切?
是的,我希望有一天回到黄山,
看它 如何披戴云彩,它身披的衣裳是什么颜色?纽扣是什么形状?
看云彩如何拥抱山的头颅;
或者,看山如何坐在云的膝盖上,
看雷电会有什么举动。
看山 如何轻抚松柏的枝梢,把它变成一支支笔,
在簿 册上记录随感,而那纸张,正在想象的风中翻卷。
我希 望有一天回来,参与这场将童年和暮年一视同仁,
让云彩的大军和岩石的居室共同参与的游戏,我要在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时刻,
向孔子提出几个思索已久的问题:
市场 的法则、原子科学和诗歌之间是什么关系?
黑夜真的是白昼嘴里的一块骨头?
或者白昼是黑夜嘴里的一块骨头?
从黄 山,我带回几本由它重新绘制了光的版图的簿册,
随手打开一本,读到以下文字:
我不愿我的纸张长久栖居于意念的层阶之外。
最深 邃的光,隐身于光的背后,仅凭肉眼无法看见。
所以,我毫不怀疑,在黄山,
还有许多肉眼无法看见的山峦。
我听到天空在向大地作每天的训诫。
我在聆听,却忘了向它提出一个
令我居住的地域百思不解的问题,
甚至我连问题是什么都已忘记。
我为一朵花浇了一瓶水,
用一 位年方十六的女朋友的名字命名了一棵松树。
松树是在空气的田野随心所欲耕耘的女工,
但愿人们效仿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