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不是他们的反应,而是你的回应。如果面对父母的暴怒、谴责、威胁和狡辩时你能坚守立场,那么你将会体验到决战胜利的辉煌。
之前三章中你所完成的所有工作——小组练习、填检测表、想明白这一切该由谁负责——都是在为你与父母的对峙做准备。对峙意味着你要为了痛苦的过去和艰难的现在,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勇敢地面对你的父母。这将是你做过的最令你恐惧,同时也最能赋予你力量的事情。
这一过程虽然不易,倒也直接。在做好准备之后,你就从容坚定地同父母谈一谈自己记忆中发生在童年时期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你尽可告诉他们这些事情是如何影响到你的生活以及你与他们目前的关系的。你要明确地指明你们的关系至今仍令你感到痛苦受伤的各个方面,然后制定出新的基本规则。
与父母对峙的目的并不是为了:
报复他们。
惩罚他们。
让他们收敛。
向他们发泄你的愤怒。
从他们身上寻回些补偿。
与父母对峙的目的是为了:
直面他们。
彻底克服面对他们时的恐惧。
告诉他们实情。
为你们此后的关系定位。
“这没什么好处”
很多人都不相信对峙的治疗效果,这其中也不乏一些杰出的心理治疗专家。他们的理由再熟悉不过了,“不要向后看,要向前看”“这只会徒增压力和愤怒”,或是“这不会治愈伤痛,只会揭开伤疤”。这些批评者们并不懂得其中的道理。
对峙或许不会让父母如你所愿地承认他们的所作所为,并向你道歉,承认或承担起自己应负的责任。很少有父母会在对峙中做出“你说得都对,我太对不起你了”“请你原谅我”或者“现在我能做些什么来补偿你吗”的反应。
实际上,对峙的结果往往截然相反:父母会对自己曾经的行为矢口否认,声称早已忘记,把责任推卸到子女身上并且大发雷霆。
如果你已经尝试过与父母对峙,但结果却令你大失所望,那么很可能你用以衡量对峙成败的标准是父母是否做出了积极的回应。然而,以他们的反应作为衡量标准,就等于为自己设定了失败的结局,你应该一早料到他们会有消极的回应。记住,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了他们。既然你有勇气去面对父母,就应该认定你的对峙是成功的。
为何要与父母对峙
我一直鼓励大家与有毒的父母对峙,理由很简单——对峙有效果。这些年来,我曾见证对峙给千万人的生活带来巨大的、积极的变化。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他们哪怕想到与父母对峙都会恐惧不已的心情毫无认识。这在感情上的风险是很高的。但是一旦你做了,你就面对了自己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而这将足以令你与父母间的力量平衡开始发生变化。
我们都害怕面对有关父母的真相。我们都害怕承认自己渴望从父母身上得到的那些东西,以前得不到,现在依然得不到。除了对峙以外,我们就只能生活在恐惧里。如果你不去主动采取积极的措施,你的无助感和无能感便会愈发强烈,自尊心也会受到损害。
促使人们采取对峙手段的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
没有归还的,便会转移。
如果你不想办法解决自己对父母的恐惧、愧疚和愤怒,你将会把它转移到自己的配偶和子女身上。
何时与父母对峙
我极力要求我的咨询者慎重考虑对峙的时机。你不可贸然行事,但也不能无限期地拖延。
当人们做出对峙的决定时,他们常常会历经三个阶段:
我永远都不会那样做!
或许有一天我会那样做,但不是现在。
我什么时候能那样做呢?
在我最初敦促咨询者与父母对峙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坚称这样做是错误的。通常我也能料到他们会有这种反应,我称之为“除此之外什么都行综合征”。只要不是让他们与父母对峙,咨询者愿意做出任何改变——除此之外什么都行!
格伦因自己的怯懦备受困扰,并为让酒鬼父亲到自己公司上班后悔不已。我告诉他,他需要与父亲对峙。要么对父亲的行为加以限制,要么干脆让他离开公司。他对此的反应是典型的“除此之外什么都行”:
我不想与父亲对峙。我知道这是胆小鬼的做法,但我不想给父母造成任何额外的痛苦。我敢肯定除了与父亲对峙,还有很多别的事情是我可以做的。我可以给他安排一份压力小一些的工作,让他不必常常出现在我的客户面前。我可以让他别再来找我,可以加大运动量来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可以……
我打断了格伦:“除此以外什么都行,对吧?什么都可以,除了这个可以给你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做法。”
我告诉格伦,他的烦躁易怒和怯懦怕事很大程度上源于他内心压抑着的对父亲的愤怒,以及不愿面对困难、承担责任的心态。我承认大多数人在治疗初期都会有这种“除此以外什么都行”的反应,我并未因此对他灰心失望,他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而已。多给他些时间去部署并实践这种对峙,我相信他会更加自信。
格伦仍然心存顾虑,但过了一段时间,他看到其他组员做出了对峙的决定,后续的进展也颇为顺利。格伦这才承认对峙对这些人奏效,但他很快又补充道,他的情况有所不同。他已经向做出对峙决定的第二阶段迈近了一步,虽然他自己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在治疗过程中,格伦非常努力地学习非辩护性回应和表明立场的技巧,并开始在商务场合以及与朋友的往来中加以练习。他对自己的表现感觉还不错,但是与父亲间日益紧张的关系以及自童年起始终得不到解决的问题所带来的巨大困扰却一直在拖累他。
在小组接受治疗大约六个月后,格伦告诉我他已经开始考虑对峙的问题了。这是他第一次承认自己有可能为了将来这样做,他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又过了几周,他就对峙的时间安排征求我的意见——进入第三阶段。
格伦希望我能为他制定出完美的日程,告诉他什么时候他的焦虑情绪会降至最低水平,让他能够顺利地完成对峙。事实上,焦虑情绪的降低往往出现在对峙之后。我们无法确定所谓的完美时机,你能做的只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在与父母对峙前,你必须满足以下四个基本要求:
你必须坚强得足以应对父母的反驳、否认、责难、愤怒或其他任何由对峙引发的消极情绪。
你必须有充分的支持体系来帮你度过从期待对峙、对峙本身到对峙的后果出现这三个不同的阶段。
你必须将想说的内容事先写成信件或加以演练,必须练习使用非辩护性回应。
你必须改变观念,不再继续为儿时所遭遇的痛苦经历承担责任。
最后一点尤为重要。如果你还背负着童年创痛的责任,那么对峙对你来说还为时过早。你不能背负着你认为不该由父母承担的责任来与他们对峙。
一旦你觉得自己比较自信了,已经满足了以上四项要求,那么对峙的时机也就到了,无须再等待。
期待对峙比对峙本身更为糟糕
我告诉格伦,对他来说,为对峙设定日期并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他需要给自己确立一个具体的目标并为之付出努力,包括为了完成他此生最重要的表演而预先进行的全面演练。
对峙可以面对面进行,也可以通过书信的形式完成。我并没有将打电话列为选择之一。虽然打电话看似安全,但通过电话进行的对峙却几乎总是毫无效果——对父母来说,挂掉你的电话太容易了。此外,电话还有种“不真实感”,通过它来表达真情实感是非常困难的。如果你的父母住在另一个城市,他们过来或者你过去都不方便的话,你可以选择写信给他们。
写信
我一直倡导将写信用作治疗手段。写信为你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把想说的话加以组织并修改到满意为止。它也给了收信人一个反复阅读信件并对内容进行思考的机会。如果你的父母有暴力倾向,以信件的形式与他们交流也更为安全。虽然对峙很重要,却绝不值得冒遭受身体侵害的风险。
给父母写信一定要分别进行。虽然信中的部分内容是相同的,你与父母双方的关系和感情却是不同的。你应该先写给你认为对你伤害更大或者虐待更甚的一方。你与这一方的感情相对更容易显露出来,更容易挖掘。一旦你通过第一封信打开了感情的闸门——假定你的父母都还健在的话——你对另一方的情感便更容易倾泻。在第二封信中,你可以与父母中相对温和的一方进行对峙,谈谈他的消极态度以及未曾对你尽到保护义务的事实。
通过信件进行的对峙与面对面的对峙具体操作起来是一样的,都是以“我想对你说些以前从未说过的话”作为开场白,并且都应该涵盖以下四个要点:
这就是你曾经对我做的。
这就是我当时的感受。
它就是这样影响了我的生活。
这是我现在对你的要求。
我发现这四点为所有的对峙奠定了坚实的、目标明确的基础。这一架构基本上涵盖了你需要表达的所有要点,保证你在对峙中不会语无伦次,最终一无所获。
不断被父亲奚落身上有难闻气味的卡罗尔,刚刚觉得自己已做好对峙的准备,便被一单大生意拦了下来,无法去往美国东部面见父母。我向她保证,通过信件来对峙同样有效。我建议她找一个家里安静的时段来写信,并提前切断电话线路以免受到干扰。
写信对峙总是饱含激烈情感的体验。我建议卡罗尔先别急着寄信,不妨搁置几天,等心情平静些再读读看。和多数人一样,再次读到自己写的信,卡罗尔做了相当大的修改。你可能要修改好几遍之后才能满意。记住,你不是在参加作文比赛,没必要把信写得像文学巨著般华美,只要能表达你的真实情感和体验就好。
以下是一周之后卡罗尔读给我的信的部分内容:
亲爱的爸爸:
我想要说些以前从没对你说过的事情。首先,我想告诉你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没有同你和妈妈过多相处的原因,这或许会让你感到惊讶或烦扰。我不想见你是因为我怕你。我怕见到你之后又会感到无助,怕被你奚落,怕自己又一次在依赖你之后被弃之不顾。让我来解释给你听。
【你对我的所作所为】
我还记得小时候,你爱我疼我,对我百般呵护。但是,当我渐渐长大,一切都变了。我十一岁的时候,你变得对我十分残忍。你不断地告诉我,我身上的气味很难闻。不论什么事情出了差错,你都会责骂我。我没拿到奖学金你责骂我,鲍勃(她的弟弟)跌倒受伤你责骂我,我摔断了腿你责骂我,妈妈离开你的时候你也责骂我。妈妈走后,我便没有了任何情感支持。你对我讲的笑话十分龌龊,说我穿着毛衣的样子有多性感,不是像对待约会对象一样对待我,就是说我看起来像个妓女。
十二岁以后我便没有了父母的关爱。我相信那些年你自己也过得很痛苦,但是你也深深地伤害了我。或许你不是有意要伤害我,但这并不能减轻我的痛苦。
在我十五岁时,有个男人企图强奸我,你又责骂了我。我当时真的以为这是我的错,因为你是这么说的。在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我丈夫打了我,而你却说一定是我做了什么坏事惹他生气。你不断对我讲起母亲做过的坏事,告诉我她从来就不爱我,说我内心肮脏,没有脑子。
【我当时的感受】
我感到害怕、屈辱、迷惘,不明白为什么忽然间你就不爱我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失去了你,我只盼能做回爸爸疼爱的小女儿。所有事情都让我自责,我恨自己,觉得自己令人生厌。
【我的生活如何受到影响】
我作为人的尊严就这样遭到无情的践踏。许多男人曾残忍粗暴地对待我,而我却总觉得这都是我自己的错。在被汉克打了之后,我甚至还写信跟他道歉。我极度缺乏自信,觉得自己既无能力也无价值。
【我现在对你的要求】
我希望你为自己是这样一个残忍龌龊的父亲而道歉。我希望你承认你对我造成的伤害让我身心备受摧残。我希望你不要再对我恶语相向。你最后一次骂我还是在鲍勃家,当时我为了生意上的事情征求你的意见,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冲我咆哮。我讨厌这样,却还是屈服了,但是今后我再也不会了。我想让你知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我想要你承认,好父亲不会不怀好意地审视自己的女儿,也不会侮辱贬损自己的女儿,他们只会将女儿保护得很好。
很遗憾我们没能保持正常的父女关系。我很想去爱我的父亲,却又无法给他爱,这是我生命中的缺憾。我还是会给你寄贺卡和礼物,因为这会让我心里好过些。但是,如果要见面的话,你必须接受我的基本规则。
我并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痛苦或恐惧。我很感激你曾经努力工作,让一家人生活舒适,也感谢你曾带我度过美好的假期。我还记得你教会我好多东西:大树和小鸟,人和政治,体育和地理,野营和滑冰。我记得那时候你常常开怀大笑。我现在生活得好多了,知道这一点,你可能也会觉得高兴吧。我不会再让男人打我了。我有很好的、很支持我的朋友,有不错的工作和疼爱的儿子。
收到我的信后请回信告知。虽然我们不能改变过去,却可以重新开始。
卡罗尔
面谈
我的许多咨询者偏爱写信的安全性,但也有不少人需要及时的反馈来感知对峙是否成功。对于他们来说,唯有选择面对面的对峙。
筹划面对面对峙的第一步就是选择对峙的地点——假定你已在情感上做好了准备。如果你正处于治疗期间,你可能会希望在自己心理医师的办公室里进行对峙。你的医师会为你精心策划,确保对方明白你的想法,并在你受困无措时提供帮助,最重要的是,他会给你支持和保护。我知道这是布局设计你的父母,但总好过你被他们设计,尤其是在你治疗的这一关键阶段。
如果你要在自己心理医师的办公室里与父母对峙,就务必和他们约好在那里碰面。你还要想好回家以后的应对措施。即便对峙的结果是好的,但此后的日子里你可能仍然希望独处,好整理自己的情感和思绪。
也许你更想独立完成对峙。可能你没有心理医师,又或者有医师,但仍觉得有必要让父母看到自己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仍能保持独立。很多父母不愿去医师的办公室。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如果你决定独自去对峙,就一定要确定好地点,是去父母家还是在自己家。我不建议选择公共场所,比如餐厅或酒吧,那里会让你有所顾忌,你需要绝对私密的空间。
如果可以选择,我建议你将地点定在自己家里,这样你会觉得底气更足些。如果你要去往另一个城市对峙,就尽量将父母约到你的宾馆房间来。
如果有必要,你也可以在父母家完成有效的对峙,但是你必须尽力保护自己,不再被儿时的恐惧感、负罪感和无助感所伤。如果父母仍住在你小时候住过的房子里,你就务必要警惕这些儿时的情绪再次涌现。
关于同父母双方的对峙应该同时还是分别进行,我不做硬性的规定,虽然我自己更倾向于同时进行。有毒父母建立起来的家庭体系依赖于以维持家庭稳定为目的的掩饰家丑、勾结共谋和否认事实的行径。与父母双方同时对话可以让许多事情即刻变得明朗。
从另一方面来看,如果父母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情、观点或借口,那么同时与两人对峙或许会让你们沟通起来更容易些。
有些人担心对峙前演练得过多会让自己没有临场发挥的余地。不用担心,届时你的焦虑足以让你的表现偏离原本的准备。不论你做了多少演练,这些话都不容易说出口。实际上,你有必要在行动前认识到这一点——你将会非常非常紧张。对峙时,你可能会心跳剧烈、胃部绞痛、汗水涔涔、呼吸不畅,也可能会张口结舌,把准备好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
有些人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大脑会一片空白。如果你担心出现这种状况,可以事先写好给父母的信并在对峙时读给他们听。这是克服开始前的紧张焦虑情绪、确保自己的心意得以传达的好方法。
不论你决定在哪里对峙,与父母双方的对峙是分别还是同时进行,你都必须对自己想说的内容做万全的准备。大声地演练你准备好的台词,自己练或者找个搭档都可以,直到完全记熟。面对面的对峙就好像百老汇大戏的首演之夜:你会在没背好台词、不明确演出动机的情况下就登台吗?在采取对峙行动之前,除了大量的演练,你还需要明确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
你要在对峙开始时设定一些规则。我建议你这样开始:
我要对你说的话是我以前从没说过的,我希望你能答应听我说完。这对我非常重要,请不要反驳或打断我。在我说完后,你会有充足的时间表达你的想法。你愿意接受吗?
让父母在一开始答应这些条件是非常必要的,而且大多数父母都会同意。如果他们连这一点要求都不愿意接受,那么还是另行安排对峙时间比较好。不过在实际对峙时,你要在被打岔、被打断或是其他偏离你目标的干扰下坚持说完演练的内容,这对你很重要。如果他们不肯听你讲完,你可能就要以书信的形式替代当面对峙了。
预测父母的反应
一旦你开始讲述,大多数有毒的父母便会做出反击。毕竟,如果他们能够倾听你的诉说并听你说完、能讲道理、尊重你的感情并促使你独立的话,也就不算是有毒的父母了。他们可能会把你的话当作忘恩负义的人身攻击,并重拾过去惯用的伎俩和辩解,甚至变本加厉。
无能或不称职的父母可能会更感伤、更容易被击垮;酗酒的父母可能会更加激烈地否认自己的酗酒行为,如果他们正在戒酒过程中的话,可能会利用这一点剥夺你与他们对峙的权利;操控型的父母可能会愈发加罪于别人并自以为是;虐待型父母可能会大发雷霆,并一定会因为你的陋习责骂你。父母所有这些行为都是为了重获家庭的稳定,并使你退回到原本的顺从状态。做最坏的打算是个不错的主意——任何好过预期的结果都令人欣喜。
记住:重要的不是他们的反应,而是你的回应。如果面对父母的暴怒、谴责、威胁和狡辩你能坚守立场,那么你将会体验到决战胜利的辉煌。
为了准备充分,你不妨想象一下有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的场景。想象一下你父母的脸,愤怒的、可怜的、泪水涟涟的又或是其他什么表情的脸,听听他们愤怒的咆哮、否认和谴责。大声说出想象中父母可能说出的话来降低自己对这些内容的强烈反应,尽量在演练中保持冷静,并练习使用非辩护性回应。请你的伴侣或朋友来扮演父母一方或双方的角色,让他们拼尽全力用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向你发起攻势,让他们哭喊、咆哮、叫骂、威胁要将你赶出家门、指责你令人反感自私自利,然后练习用以下的句子作答:
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骂人和哭喊并不能解决问题。
我不愿意接受你强加于我的标签。
这正说明了我们这次见面是很有必要的。
你不应该这样跟我说话。
你答应了会听我说完。
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另约时间再谈。
以下是父母在对峙时的一些典型反应,以及你可能需要的一些关键的应对办法:
“根本就没有这种事。”
为回避自己的无能和焦虑而否认事实的家长,无疑还会在对峙中用同样的手段来强化他们所谓的事实。他们会坚称你所说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或者你在夸大其词,又或者你父亲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他们记不起当年的事情,只会指责你在说谎。这种反应对酗酒的父母来说尤为常见,因酗酒引起的记忆丧失或许会让他们否认得更加坚决。
你的回应:“你不记得并不足以说明事情没有发生过。”
“这都是你的错。”
有毒的父母几乎从来不愿为自己的破坏性行为承担责任。相反地,他们会责骂你。他们会说你很卑劣、难以相处,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你却不断给他们惹麻烦,逼得他们要发疯了。他们还会提出佐证:家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你是个麻烦,并列出一长串你冒犯他们的事例。
还有另一种情况,他们会将这场对峙归罪于你目前的艰难处境。“明明是你自己保不住工作、管不好孩子、留不住丈夫,朝我们发什么火?”这种心理甚至可能被伪装成对你目前所处的混乱状况的同情。只要能将焦点从他们的行为上转移开,他们什么都会做。
你的回应:“你可以把这些归罪于我,但我不会为你在我小时候对我做的事情承担责任。”
“我已经道过歉了。”
你的父母可能会做出保证,从此痛改前非,更加关爱你、支持你,但这往往只是一顿棒打后给根胡萝卜。一旦事情过去,他们旧日的陋习便会重新抢占上风,他们会重挥棒子,重演毒害你的劣行。有些父母或许会承认你所说的部分事实,却不愿意为此做出弥补。我最常听到的说辞是:“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
你的回应:“感谢你的道歉,但这只是个开始。如果你真心觉得歉疚,就应该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伸出援手,和我一起解决问题,重新建立起更美好的亲子关系。”
“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些无能或对配偶的虐待行为三缄其口的父母常常会以一贯的消极无效的方式应对你的对峙。他们会提醒你,他们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把你带大的,他们经历了哪些挣扎的艰辛。他们会说“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曾受过的煎熬”“你不知道我劝了他多少次让他收手”“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等诸如此类的话。这种特别的回应可能会激起你对父母的同情和怜悯。这虽情有可原,却可能使你无法专注于对峙中的直言坦诚,也会诱使你再一次将他们的需求置于自己的需求之上。承认他们难处的同时,也不要忽略自己的难处,这一点对你来说非常重要。
你的回应:“我知道你的日子也很艰难,我也相信你不是故意要伤害我,但我想要你明白,你处理自己问题的方式真的伤害了我。”
“想想我们为你付出的一切。”
很多父母会回忆孩子儿时的美好时光,那些你与他们共同度过的亲密时刻,企图以此来反击你的说法。他们极力渲染过去的美好记忆,刻意回避自己行为的阴暗面。他们往往会罗列曾买给你的礼物、带你去过的地方、为你做出的牺牲以及对你无微不至的照料。他们会说“这就是我们得到的回报”或者“你永远都不觉得满足”。
你的回应:“我很感激你为我做过的一切,但是这并不足以补偿那些殴打(不断地责骂、暴力、侮辱、酗酒等)带来的伤害。”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有些父母会扮作殉道者的模样。他们会号啕大哭、搓手慨叹你的“残暴”令他们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他们会摆出被你的对峙迫害的模样,谴责你令他们伤心失望。他们会抱怨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需要这样的对峙,还会告诉你他们的健康状况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这会要了他们的命的。当然,他们的悲痛也有些真实的成分,对父母来说,要面对自己的缺点以及给孩子造成的巨大痛苦,确实让人伤感。但与此同时,他们的悲痛也是有支配和控制力的。这是他们利用负罪感迫使你妥协的手段。
你的回应:“很抱歉让你感到不安或受到伤害。但是我自己也伤心了这么久,在这个问题上我是不会放弃的。”
有时真的无法交流
以上列举的父母的一些典型反应和建议你采取的应答方式可以帮助你避免在对峙过程中陷入情感困境。此外还有些人,无论你如何努力,终究无法与之交流。
有些父母会在对峙中使冲突更加激化,导致双方无法交流。无论你有多理智、友善,你的讲述有多清晰明确,他们的行为都可能会迫使你中断对峙。他们会曲解你的话和动机,会撒谎,会违背之前的允诺打断你,会谴责、哭嚎、打烂家具、摔盘子,让你觉得他们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要杀人了。所以,除了克服对父母直言坦诚的畏惧之外,知道何时多说无益同样重要。如果你因为他们的行为不得不中止对峙的话,那是他们的失败,不是你的。
失控的对峙并不很多,即使当时争吵激烈、群情激愤。事实上,很多对峙过程出奇的平静。
梅勒尼总是妄图拯救无能的男人。小时候她总是被迫去安慰她动不动就抑郁痛苦的父亲,也曾因此写信给“亲爱的艾比”。她选择把母亲金妮带到我的办公室进行对峙(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她的开场白是我们一起演练过的,她的母亲也答应会听她把话说完。
梅勒尼 :“妈妈,我需要和你谈谈我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它们到现在还会伤害到我。我现在认识到自己小时候曾那么自责。”
金妮(打断她) :“如果你还有这种感觉的话,亲爱的,一定是你的治疗效果不够好。”
梅勒尼 :“你答应了会听我说完,不打断的。我们现在要说的不是治疗的事,而是我的童年。你还记得爸爸总是因为我和尼尔(她的弟弟)打架而生我的气吗?爸爸常常放声大哭,说尼尔对我有多好,我又对他多糟糕。你还记得你总是在爸爸哭的时候让我到他房里去哄他吗?你知道让我去照顾爸爸让我感到多愧疚吗?我本该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却要担负起照顾爸爸的重任。为什么你不去照顾他?为什么他不能照顾自己?为什么非要我来做?你从来都不在,就算在也不会做任何事。我和管家在一起的时间都比和你相处的时间多。你还记得我给‘亲爱的艾比’写信的事情吗?你竟然毫无反应。”
金妮(平静地) :“这些事情我一点儿都不记得。”
梅勒尼 :“妈妈,或许你选择不记得吧,但如果你真想帮我,就听我把话说完。没有人想攻击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的感受。好吧,让我告诉你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的感受吧。我觉得非常孤独,觉得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觉得愧疚、不知所措,因为我努力在做的事情我根本就应付不来。这就是我的感受。现在让我来告诉你这件事情是如何影响我的生活的。在接受治疗之前,我觉得很空虚。现在已经好多了,但我仍会对敏感的男人心存畏惧。所以一直以来我交往的都是些冷漠、没有责任心的家伙。我很艰难地想要弄清楚自己是谁,想要什么,又或者需要什么。我现在开始想明白了。对我来说,最困难的事情是爱自己。每次我努力这样做,便能听到爸爸的声音,他会说我是个差劲的孩子。”
金妮(开始哭泣) :“我真的记不起这些事情,但我相信如果你说它们发生过,那便一定是真的。我想我当时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
梅勒尼 :“啊,不。我又觉得愧疚了,因为我伤害了你的感情。”
苏珊 :“梅勒尼,不如你来告诉母亲,你现在希望她做些什么呢?”
梅勒尼 :“我想要成年人之间的关系。我想与你坦诚相待,我想对你说实话,谈到过去的事情时希望你愿意倾听。我希望你愿意想起、思考和感受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你没有照顾我,没能保护我不受父亲情绪的伤害,我希望你可以为此承担起责任。我希望我们可以有话直说。”
金妮确实很诚恳地听女儿说完,并做出了肯定的回答,看来她也有意与女儿进行正常、理性的交流。最终她同意尽力满足梅勒尼的要求,尽管她觉得这些要求有些难以接受。
激烈的对峙
乔的父母就没有这么通情达理了。乔是那位被父亲殴打的心理学研究生。在我的反复劝说下,乔终于带着他酗酒的父亲和共依存的母亲来到了我的办公室。乔对此次对峙期盼已久,事实证明,他的对峙也远比梅勒尼的激烈。
乔的父亲艾伦大踏步地走进我的办公室,满以为自己会掌控全局的架势。他身材高大,沙色头发,怎么看都是六十多岁人的模样,几十年的暴怒和酗酒严重摧残了他的外表。乔的母亲,乔安妮,是位“灰夫人”——灰色的头发,灰色的脸,灰色的裙子,灰色的性格。她眼中忧心忡忡的神色,与我常常在遭遇家暴的妻子眼中所见到的一模一样。她随着丈夫进来,坐下,交叠双手,两眼直盯着地板。
最初的半小时里,我基本都在建立交流的气氛,让乔可以说出想说的话。他的父亲不停地打断、怒吼、咒骂,想方设法地想吓退儿子,让他保持沉默。当我介入他们的交谈想保护乔的时候,艾伦便会转向我,诋毁我和我的职业。乔的母亲几乎不开口,偶尔开口也是恳求丈夫冷静下来。我所看到的是四十年家庭悲剧的缩影。在这样几乎完全无法沟通的状况下,乔的表现却出奇的好。看得出来他已经怒不可遏了,却仍能竭力保持镇定。当他提到父亲酗酒的问题时,艾伦终于爆发了。
艾伦 :“好啊,你这浑小子,你就这么对待你的父亲!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我就是让你活得太舒坦了,我就应该让你自己出去讨生活!你怎么敢在外人面前叫我酒鬼?你这小杂种,你非要把这个家拆散才开心是吧?我可不想继续坐在这儿,让你这个卑鄙的、忘恩负义的小杂种和他的狗屁心理医师教我该怎么做!”
话音刚落,艾伦起身径直离开了。走到门口时他回头问乔安妮要不要一起走。乔安妮恳求他让自己听完。艾伦告诉她,自己会在楼下的咖啡店等她,如果十五分钟后她还不下去就自己想办法回家。说完他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乔安妮 :“很抱歉,我很惭愧。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太骄傲了,受不了这样没面子。他身上其实有很多好品质的……”
乔 :“妈妈,别说了!在我这一生中,你一直都在这么做,你为他说谎,为他掩饰,你任由他打我们,从不反抗。我以前常常幻想着能救你脱离苦海,你也想过要救我吗?你知道在这种家庭生活的小孩心里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每天活在什么样的恐惧里吗?为什么你就不做点什么呢?为什么直到现在你也不肯做点什么呢?”
乔安妮 :“你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呢?”
乔的对峙既激烈又令人沮丧,但依然是成功的。他最终接受了现实:他的父母困于心魔,不可救药地被封锁在他们有毒的行为模式里无法解脱。他最终放弃了无法实现的希望,不再期待父母做出改变。
你的反应
对峙之后,你可能会因为获得了勇气和力量而突然间兴奋欣喜。即使对峙的过程并不完全符合你的预期,但总算是结束了。你可能会感到无比宽慰,或是因为将隐藏多年的心事倾吐大半而感到轻松,但你也可能会感到内心严重失衡或心灰意冷。当然,你还会为接下来事情的走向感到焦虑不安。
不论对峙过后你的第一反应如何,对峙的各种长远的好处总要过段时间才能显现出来。几周甚至几个月之后,你就会体会到对峙赋予你的力量,你一定能感受到这股力量。最终你所感受到的并不是欢乐或失望等强烈的情绪,而是不断提升的幸福感和自信心。
父母的反应
你所采取的对峙行动的性质无法预测最终的结果。对峙的双方都需要些时间,以自己的方式来应对这一交流过程并解决相关的问题。
举例来说,一旦你的父母有时间重新考虑,原本看似颇有成效的对峙也有可能急转直下。他们的反应可能会有些迟缓。他们可能会在对峙期间相对冷静,却在之后大发雷霆,指责你在家中掀起毁灭性的动乱。
另一方面,我也目睹过许多在愤怒与混乱中结束的对峙最终反而改善了咨询者与父母间的关系。一旦最初的喧嚣平息,你揭开尘封的过往这一事实可能会使你与父母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开诚布公,坦诚相待。
如果父母在对峙后表现出愤怒,你可能会按捺不住想要反击。尽量避免在言辞上激怒父母,比如“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或是“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事”。坚持使用非辩护性回应,这一点非常重要,否则你便会将刚刚获得的力量再次交还到父母手中。
我愿意谈谈你们的愤怒,但是我不允许你们向我大喊大叫或强加侮辱。
等你们冷静下来的时候,我会回来继续这个话题。
如果你的父母一言不发,以此表达对你的愤怒,你可以试试这样说:
什么时候你们不再用沉默来惩罚我了,我很愿意和你们谈一谈。
我已经冒险对你们说了我的真实想法。为什么你们就不愿意说说你们的想法呢?
有一点是肯定的: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你必须关注此次对峙行动在之后数周、数月甚至数年中所产生的连锁反应,这很重要。在审视你与父母或其他家庭成员不断变化的关系时,你必须保持头脑清醒、目光锐利。
你的任务是坚守你身处的现实,不论父母做什么,都不要被逼退到之前的反应性和辩护性的应对模式中去。
对峙对父母间关系的影响
除了你与父母的关系会产生巨大的变化,你还必须做好心理准备,经过此次对峙,你父母之间的关系也会发生变化。
如果你在对峙中所揭露的是父母中的一方有意向另一方隐瞒的家庭秘密,比如乱伦,那么他们二人的关系将会受到巨大的冲击。被隐瞒的一方可能会与你结成同盟,对抗共同的对立方。他们的关系甚至可能破裂。如果你在对峙中所陈述的是大家都知道但始终绝口不提、逃避面对的事实,比如酗酒,那么你父母间的关系所受到的影响或许没有那么强烈,但也不容小觑,他们的关系可能会因此产生动摇。
你很可能会因为父母的关系出现问题而自责,甚至怀疑如果当初没有采取行动,而是任凭事态自行发展的话,情况会不会更好些。
卡拉曾放弃自己的墨西哥之行去探望潦倒的酒鬼母亲。当她因母亲的酗酒问题以及父亲的共依存性与他们对峙时,她父母的婚姻也遭到重创。当她母亲接受治疗并有所好转的同时,她的父亲又几近精神崩溃了。他的自我价值感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强大、称职的父亲形象,如果妻子不再依赖于他,他在家中的角色便失去了意义。这种相互关联性曾是他们婚姻的基石,如今却发生了变化。他们不知道如何沟通,他们找不到平衡,他们失去了共同的立场。对此,卡拉的心情很矛盾。
卡拉 :“看看我惹的祸吧,我把整个家闹得天翻地覆。”
苏珊 :“等一下,你并没有惹祸,是他们惹的祸。”
卡拉 :“但是如果他们离婚,我会非常难过。”
苏珊 :“你没有理由感到内疚。他们正在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他们接收到了新的信息。这些信息并不是你凭空捏造的,你不过是让它们更清晰。”
卡拉 :“可是,可能这并不是个好办法。他们的婚姻原本还可以的。”
苏珊 :“不,并不是这样的。”
卡拉 :“可至少看起来还好。”
苏珊 :“不,看起来也不好。”
卡拉(沉默了许久) :“我想,可怕的是,我终于决定再也不为他们做出任何牺牲了,我会让他们为自己负责。如果这样令大家感到难过的话,那我就再想办法应对他们的不快吧。”
卡拉的父母并没有离婚,但是他们的婚姻从此再没平静过。不过,尽管他们之间冲突不断,这些冲突却再不会把卡拉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卡拉讲述了事情的真相,并在父母压抑已久的矛盾爆发时不让自己在情感上沦陷,为自己赢得了此前一直不敢奢望的自由。
你兄弟姐妹的反应
虽然本书主要探讨的是你与父母的关系,然而对峙终究无法脱离现实环境。你是家庭体系中的一部分,这一体系中的每一个人都会受到影响。你与父母的关系在对峙后必然会发生变化,同样的,你与兄弟姐妹的关系也会发生一些变化。
有些兄弟姐妹与你有着类似的经历并认同你的记忆。也有一些虽有相似经历,却囿于同父母的关系中自顾不暇,进而否认或弱化你所陈述的父母施加在你和他们身上的可怕虐待。还有一些没有相似经历的,面对你的陈述或许会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有些兄弟姐妹会因你的对峙行为感觉受到极大的威胁,他们可能会被激怒,因为你打破了家中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局面。卡罗尔的弟弟就是这种反应。
卡罗尔的父亲在收到她的信后,给她打了电话并表示支持,这让卡罗尔有些意外。父亲告诉她,她信里写到的那些事情虽然他不太记得,但对于自己曾给她造成的痛苦表示歉意。卡罗尔深受感动,并为可能与父亲建立起全新的关系而激动不已。然而几周之后,与父亲的第二次谈话却令她大失所望——父亲不但否认了她在信中提到的那些经历,还否认自己曾经向她道过歉。接着,卡罗尔的弟弟打电话来疾言厉色地斥责她竟敢散布关于父亲的“不堪入耳的谎言”。他说卡罗尔控诉父亲曾虐待她是因为她自己“精神不正常”。
如果你的兄弟姐妹对你的对峙持否定态度,他们可能会使尽浑身解数地让你感到你对家庭造成了多么严重的损害。他们会给你写信、打电话或是直接登门造访。他们可能会化身为你父母的使者,向你传达父母的留言、恳求、威胁或是最后通牒。他们可能会出言不逊,想方设法地想要让你相信,你不是错了就是疯了,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在这种状况下,你仍需要使用非辩护性应答,坚持自己说实话的权利,这非常重要。
以下是你可以对兄弟姐妹讲的一些话:
我愿意同你谈谈这件事,但我不允许你侮辱我。
我知道你想保护他们,但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并不想让任何人难过,但为了我自己,我必须这样做。
我和你的关系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但我不能为了维系这种关系而牺牲自己的需求。
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不代表它也没有发生在我身上。
凯特的银行家父亲当年常常毒打她和她的妹妹朱蒂。凯特相信如果自己提起这段痛苦的过往,一定会受到妹妹的反对。但她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保护朱蒂,很多时候她挨的打比我还重。在我给父母寄信的那天晚上,我给她打了电话,因为我觉得有必要告诉她我正在做的事情。她说她马上过来,想和我谈一谈。我原以为她会大发脾气,说我肯定是脑子进水了。可是当我打开门时,却发现她是一路哭着过来的。我们伸出双臂抱在了一起,就那么抱了很久。我们聊一会儿,哭一会儿,抱一会儿,笑一会儿,然后再哭一会儿,把所有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朱蒂还想起了一些我完全不记得的事情,她很高兴能跟我谈起这些往事。她说,要不是我,她还不知道要把这些事情憋在心里多少年。她觉得和我更加亲近了,再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守着心里的一堆不快。她很佩服我的勇气,并告诉我她会一直支持我。听到她的这些话,我感动得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倾诉心声之后,凯特与朱蒂的姐妹之情变得更加深厚,相互间的支持也更为强大。凯特的英勇之举对妹妹来说亦是极大的鼓舞,朱蒂也开始接受心理医师的帮助,努力平复童年时期的受虐经历造成的创伤。
其他家庭成员的反应
对峙会影响到每一个与你有情感联系的人,尤其是你的配偶和子女,他们是你有毒父母的间接受害者。在对峙之后,你对爱和支持的需求将达到顶峰,你尽可以坦白地告诉他们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极为艰难的阶段,你需要很多的爱和支持,不必羞于启齿。但你要记住一点:他们没有像你这般强烈的情感体验,可能无法充分理解你必须这么做的原因。对他们来说,这一阶段同样颇为艰难。所以,如果他们没有如你想象的那般体谅你、支持你,你同样有必要对他们的情感表示理解。
你的父母可能会拉拢其他家庭成员作为盟友,继续为自己开脱,并把你说成掀起家庭纷争的罪魁祸首。这其中可能包括与你非常亲近的家人,比如祖父母或是你喜爱的姨妈或姑妈。他们在家庭纷争面前可能会偏袒你的父母,也可能站在你这一边。与应对父母和兄弟姐妹一样,在与其他家庭成员的交涉中,你必须根据他们不同的意见和需求采取对策,并且提醒他们,你是在为自己的心理健康状况而采取积极有效的措施,他们并不一定要表态,支持其中的某一方。
你甚至可能会从意想不到的来源听到些声音,比如你母亲的好友或是你的邻居。记住,你没必要向非家庭成员的调解者做详细的解释。如果你决定不解释,不妨这样回答:
非常感谢你的关心,但这是我与我父母之间的事情。
我理解你想帮忙的心情,但我不打算与你讨论这件事。
你并未充分了解这件事,请不要妄下定论。等事情平息下来,或许我会与你谈谈。
有时候,亲戚或与你的家人关系密切的朋友根本无法理解你一定要与父母对峙的原因。这样一来,你与他的关系就可能因此受到影响。这从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或许这就是你为了获得健康的心理和情感而不得不付出的一种更为痛苦的代价吧。
最危险的时刻
毫无疑问,在对峙之后,你必须为父母最具危险性的反应想好对策,他们可能会做最后的挣扎,奋力破坏你已经取得的成果。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惩罚你、斥责你的背叛行为,又或者干脆不与你说话。他们会威胁说要同你断绝关系,或者取消你的继承权。毕竟你破坏了对家丑保持沉默或矢口否认的家规,你毁掉了完美家庭的神话。你已经把自己界定为独立的个体,并为摆脱令人绝望的畸形家庭的禁锢做出了努力。
从本质上来说,你的行为无异于投下了一颗情感原子弹,由此产生的激烈震荡可想而知。父母越是愤怒,你就越忍不住想要放弃刚刚获得的力量,寻求“不惜任何代价的和平”。你会怀疑以家中的喧嚣纷争换取那些成果是否值得。你的这些疑虑、犹豫甚至想回到之前生活状态的渴求都是普遍现象。有毒的父母会无所不用其极地重新建立起他们熟悉且适应的家庭平衡。当他们像海妖歌唱般地讲出愧疚、怜悯或责备的花言巧语时,确实有种不可思议的诱惑力。
这时,你的情感支持体系便尤为重要了。就像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尤利西斯被他的船员们绑到桅杆上以抵御海妖歌唱那令人无法抗拒的致命吸引一样,你的朋友、心理治疗师、配偶等也会将你绑到保护你的情感不受侵害的桅杆上。他们会给你关爱和肯定,而你正需要这些关爱和肯定来保持对自己以及自己做出的重要决定的信心。
根据我的经验,有毒的父母极少会履行他们的威胁恐吓,真的将子女赶出家门。他们往往在固有的家庭关系中陷得太深,不愿生活中出现重大的改变。然而生活如何,谁都无法保证。我见过同子女断绝关系的父母,他们有的剥夺了子女的继承权,有的终止了对子女的一切经济援助——说到做到。对父母的此种或其他任何种类的反应,你必须在情感上和心理上做好充分的准备。
当全家人都在你周围企图改变你的时候,要坚守自己的阵地实属不易。面对自己新的行为模式所产生的结果,是你要求自己做出的最勇敢、同时也最有益的事情之一。
一旦尘埃落定,你就有机会审视对峙对你与父母间关系所产生的影响,你会发现摆在面前的选择有三种。
首先,假定父母对你的痛苦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理解,并承认对你们之间的矛盾负有哪怕一小部分的责任。如果他们表示愿意继续讨论、探究并分享你的情感和忧虑,那么你们很有可能会共同建立起一种不那么具有毒害性的关系。你可以成为父母的老师,指导他们如何平等地对待你,以及如何在不批评、不攻击的氛围里与你交流。你可以教会他们如何毫不畏惧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你可以告诉他们,在你们的关系中什么令你愉快,什么又令你不快。我不会妄下断言,告诉你这种事情常常会发生,但它的确有时会发生。只有说服父母接受对峙的严峻考验之后,你才能知道促使它发生的关键因素是什么。
其次,如果父母双方都没有表现出改变,又回到了老样子,或许你就该意识到,最有益于健康的做法就是和他们保持联系,但不要对他们抱有太多的期望。我在治疗中遇到的不少咨询者,他们既不愿与父母彻底断绝来往,又不愿回到之前的生活状态,于是选择了疏远,与父母建立起一种友好但多少有些流于表面的关系。他们不再对父母表露自己的真实情感和内心的脆弱,而是将谈话内容限制在一些情感中立的话题上。他们为与父母间交流的本质设定了一些新的基本规则。这一中间立场对我的许多咨询者来说似乎颇有成效,或许对你也适用。与有毒的父母保持联系也无不可,只要你们的关系不需要以你牺牲自己的精神健康作为代价。
第三,同时也是最后一种选择,就是为了你的情感健康放弃与父母的关系。有些父母在对峙后会采取无情的敌对态度,他们极具毒害的行为也会变本加厉。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你可能就要被迫在他们和你的情感健康之间做出选择。你这一生都在亏欠自己,现在是时候改换新的核算体系了。
选择第三条路,不经历极大的痛苦是不可能的,但是对抗这种痛苦还是有办法的——实验性分离。暂时中断与父母的联系,至少三个月不要来往。这意味着你们将不见面、不通电话也不写信。我把这称作“排毒”阶段,因为它给所有相关的人一个机会,排解自身有毒的负面情绪,并审视这段关系对自己的重要性。这种中断来往可能有些困难,却可以让你在这段时间里迅速强大起来。不必耗费大量的精力去应对与父母的冲突,你将拥有更多的精力去经营自己的生活。一旦拉开了情感距离,你与父母甚至可能重新对彼此产生好感。
当实验性分离结束时,你需要评估一下父母的立场是否有所缓和。约他们见面谈一谈。如果他们没有改变,你可以再次尝试中断联系,或者做出最终的决定,与他们彻底断绝关系。
如果你认为最终断绝关系是维持自己心理健康的唯一途径,我强烈要求你寻求专业心理医师的帮助以渡过这一难关。在这期间,你心底那个受过惊吓的孩子将需要很多宽慰和安抚。一位富于同情心的心理咨询师可以帮助你抚慰这个孩子,同时也引导成年的你熬过与父母诀别的焦虑和痛苦。
乔的决定
乔的父亲艾伦在对峙后仍然怒火中烧,久久不能平静。他继续狂饮不止。几周之后,他让妻子乔安妮捎口信给乔:如果乔还想再见到父亲,就必须道歉。乔的母亲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给他,哀求他答应父亲的要求,用她的话说,“这样我们就又是一家人了”。
乔悲痛地意识到家中扭曲的现实还会继续损害自己的精神健康,于是给父母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告诉他们自己将与他们中断联系九十天,并希望父母可以在这段时间里重新考虑一下他们的立场。他提出九十天后会与他们见面,看看这段关系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信件寄出后,乔告诉我,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愿意接受最终与父母永别的可能性:
我曾经真心希望自己足够强大,可以与他们保持关系,同时又不会被他们的疯狂折磨得几乎崩溃。但现在我才明白,这是对自己的苛求。所以,既然是要在他们和我自己之间做出选择,我选择我自己。这或许是我做过的最健康的一件事了,但是请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吧:我一会儿为自己感到自豪,觉得自己很坚强,一会儿又觉得内心十分空虚。天啊,苏珊,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获得情感上的健康——我是说,拥有情感上的健康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尽管与父母决裂对乔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但他所表明的坚决态度却赋予他全新的内在力量。他在与女性交往时更加自信了,并且在六个月的时间里建立起了据他所说是迄今为止最为稳定的恋爱关系。随着自我价值感的不断提升,他的生活质量也得到了相应的改善。
不论你是与父母达成改善关系的共同意向,还是疏远他们以维持一种更为表面化的关系,又或者与他们彻底断绝关系,都是向摆脱过去的阴影迈出的一大步。一旦你打破了与有毒父母间旧有的、惯性的关系模式,你将在与他人的真正的亲密关系中变得更加坦诚和投入。
我的许多咨询者会在对峙问题上陷入痛苦的两难境地,因为他们的父母年迈、体弱或是身患疾病。他们常常受困于对父母既怜悯又怨愤的强烈而矛盾的情感。在一些人的心里,人类最基本的照顾父母的强烈责任感与对父母要求的高度敏感密不可分。“对峙有什么用?”他们说,“要是几年前就这么做了该多好,现在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如果我与妈妈对峙,她肯定又会中风发作。为什么我不能让她平静地走进坟墓呢?”然而,他们也明白,如果不采取对峙行动,自己的内心将更加难以平静。
我不想对其中的困难轻描淡写,但家长年迈或是患病并不一定意味着对峙不可行。我建议咨询者们同父母的医生探讨一下情感压力可能引发的后果,确定一下从医学角度来看有无重大风险。如果有风险,可以选择其他的办法替代直接对峙,即使你已经决定不对父母直言相告,也一样可以倾诉心声。你可以写对峙信,只是不寄出而已。你可以将信的内容读给父母的照片听。如果你正在接受治疗,可以通过角色扮演的方式与父母对峙。在后面“与过世的父母对峙”一节中,我将更详细地探讨这些技巧。
经证实,这些技巧对一些全职照顾一方或双方父母的咨询者来说同样有效。如果父母目前与你同住并依靠你照料,那么你为坦诚地处理你们的关系而做出的种种努力或许会让你们之间的紧张局面有所缓解,使你扮演看护者的角色变得容易一些。但是对峙也可能会产生不和,使你的生活环境变得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如果对峙让父母对你积怨更深,而你目前的居住条件又无法让你们保持距离,那么你可以选择一些其他的办法来代替直接对峙。
“我不能这么做,她的身体状况无法承受”
我们在第三章认识的乔纳森拒绝与女性交往,因为他一直在与不断催促他结婚的母亲对抗。经过几个月的治疗,他认为有些问题有必要与八十二岁的母亲谈一谈。自从几年前心脏病发作以来,她一直很虚弱,但是她依然通过电话和信件对乔纳森的事情指手画脚。他每次去探望母亲,他们之间的交流都很痛苦。
我很可怜她,也因为她对我的控制感到气愤。可是我担心如果现在说出来,可能会要了她的命,我可不想让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所以,我还是扮演我的好孩子角色好了。为什么我没有在十五或二十年前对她直言相告呢?那时候她的身体可比现在好多了,我自己也能少受许多痛苦。
我提醒乔纳森,对峙并不意味着要攻击对方。如果可以找到一种有节制而又温和的方式来排解他的伤痛和愤怒情绪,他就会发现,与逃避问题相比,说实话总能带给人更多的平静。我不想迫使他做些后果可能令他难以承受的事情,但现实中确实存在这样的大好机会,与母亲开诚布公地互诉心声将使他们之间关系的质量得到极大的改善。
乔纳森选择对自己的情感不予理睬,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告诉他,对于可以与母亲共度的剩余的这段时光来说,这是极大的浪费。
乔纳森又挣扎了几个星期。在我的敦促下,他与母亲的医生进行了交流,医生让他放心,母亲的病情比较稳定。
首先我问她,知不知道我对我们之间关系的看法。她说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她面前我总是烦躁易怒。这刚好为我打开了一扇门,让我可以平静地跟她谈一谈她对我的控制欲是如何影响到我的生活的。我们聊了好几个小时。我说了一些原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话。她开始辩解,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她极力否认我提到的一些事情,但是部分谈话内容她还是听进去了的。有好几次她眼中噙泪地握紧了我的手,这让我感到无比宽慰。我过去常常害怕见她,但现在的她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小老太太。我简直无法相信这么多年来自己竟一直不敢对她说出内心的想法。
乔纳森生平第一次与母亲这样坦诚真实地相对,并有效地改变了二人关系的基调。他感觉自己好像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摆脱了过往记忆和恐惧的侵扰,可以正视并适应母亲现在真实的样子,这与他记忆中的强悍、操控全局的母亲大不相同。
乔纳森与母亲的对峙产生了一些积极的效果,但事情并非总是如此顺利。年迈或病痛并不一定会让有毒的父母更愿意接受事实。有些父母晚年会趋于平和,大限将至的处境可能会让他们更容易为自己的行为担负起责任;而另一些父母在深感自己时日无多的同时执念也愈深,他们会变本加厉地否认事实、虐待子女、恣意发泄心中的怒火。对你发起攻击或许是他们所知道的、可以抵御自身消沉和恐惧情绪的唯一方式。这些父母可能会带着愤怒和怨恨步入坟墓,甚至根本不承认与你的关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对他们讲了必须要说的话。
如果你排除万难终于到了对峙的紧要关头,可是父母的一方或双方却过世了,这是非常令人沮丧的事情。不过,还是有些方法可以保证你与父母的对峙正常进行,即使他们已经不在人世。
我设计的一种经证实卓有成效的方法是写对峙信,并在父母的墓前朗读。这会令你产生一种与父母面谈的真实感,以及终于将压抑许久的心事倾诉出来的畅快感。这些年来,我从咨询者和电台节目听众那里收到了许多有关这种墓边对峙结果的积极反馈。
如果不方便去父母的墓前,你也可以把信读给父母的照片、一把空椅子或者你的支持体系中愿意暂代你父母角色的某个人。
还有一种选择:你可以同一位亲戚,最好是与你过世的父母同辈的亲戚谈话。同这位亲戚(最好是关系密切的血亲)谈一谈你与父母间的过往。你不必要求对方为你父母曾经的行为承担责任,能够和姨妈或叔叔说说心里话本身就是一种极为有益的情感释放。
这位亲戚可能会做出与你父母(假设他们尚在世)一样的消极反应,他可能会否认或怀疑你所讲述的事实、对此感到愤怒或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在这种状况下,你应该像应对父母一样,不要回应也不要辩解。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可以让你更好地认识到这一点:促使改变发生的责任在于你,而不是他们。
这位亲戚也可能会出人意料地对你讲述的内容予以肯定,甚至代表你的父母向你致歉。金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的父亲一直用金钱和喜怒无常的情绪控制着她。即使父亲已经过世五年之久,她仍然觉得有必要与其他家庭成员进行对峙。她选中了父亲的妹妹,雪莉,并邀请她共进午餐。
在她们见面之后的小组讨论上,我看得出来金为她们的谈话结果感到开心。
要知道,大家都对我的父亲充满敬畏。他是家里的超级明星,而雪莉则常常表现出对他的无限崇拜。所以你可以想象得到,父亲对我做的那些混蛋的事情是多么难以启齿。可是当我终于说出口之后,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雪莉告诉我,她一直以来都对我的父亲心存畏惧,小时候父亲便待她很不好,所以听到我说的那些事情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然后她告诉我——这是最精彩的部分——大约在八年前,她送了父亲一件棕色的衬衫作为生日礼物,就是过去纳粹分子穿的那种。她说她当时甚至想过把纳粹标志绣在上面,但又觉得那样或许太过分了。我们大笑起来,接着又一起哭,那种感觉很奇妙。餐厅里的人一定觉得我们疯了吧。
当雪莉对金敞开心扉的时候,她实际上是在表明:“我理解你的感受,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金也发现,通过与同为父亲行为的受害者的长辈进行交流,她在很大程度上排解了父亲的行为给她造成的压抑许久的焦虑感和负罪感。
我知道这种做法可能有些不近人情,毕竟在多数情况下,你的不幸遭遇并不是亲戚们造成的,不该由他们来负责。可是你应该权衡利弊,如果由亲戚替代父母可以帮助你治愈极具破坏力的精神和情感创伤,那么当然就值得一试,不妨委屈一下这位亲戚,与你进行一次或许会引起一时不快的谈话。
对峙是通往独立自主道路上最激动人心的阶段。
不论对峙期间或之后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你有勇气付诸行动,就是胜利者。
就算你没有任何战利品,就算你没能把计划中的台词全部说完,就算你慌乱中又开始为自己辩解,就算父母愤然起身弃你而去……你仍然做到了。你对自己和父母坦承了你生活的真相。从今以后,你再不会受制于身陷与父母关系中的旧有角色不得解脱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