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伦受害者所蒙受的屈辱是独特的。即使非常年幼的受害者也明白这种事情必须要保密。不论他们的沉默是出于本意还是受人教唆,他们都感觉到侵害者的这种行为是禁忌和耻辱。
乱伦或许是最残酷、最令人难以启齿的经历了,这背叛了孩子与父母之间最基本的信任,也摧残了孩子的感情。这些弱小的受害者完全依赖于他们的侵害者,他们无处可逃,也无人可以求助。保护者变成了迫害者,现实变成了囚禁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牢笼。乱伦摧毁了童年最宝贵的本质——纯真。
在之前的几章里,我们已经了解了一些有毒家庭的阴暗现实,也看到了一些对子女极度缺乏情感共鸣和同情怜悯的家长。他们用各种手段向孩子发动攻击,从贬损的责骂到用皮带抽打,却还要将自己的暴虐行径合理化为训诫或教育。而现在,我们即将展开讨论的行为领域极度有悖常理,我们根本无法为其做出合理的解释。在这里,我必须暂时抛开严格的心理学理论郑重表态:我坚信对儿童的性侵犯是名副其实的恶行!
乱伦的概念是很难界定的,因为它在法律和心理学领域的定义天差地别。法律上的定义范围非常狭窄,通常将乱伦界定为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发生的性行为。于是,成千上万的人并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也是乱伦的受害者,因为他们并没有遭到性侵犯。而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乱伦所涵盖的行为及关系的范围则广泛得多,包括以唤起侵害者性兴奋为目的而进行的与儿童的口部、胸部、生殖器、肛门或其他身体部位的身体接触。侵害者不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他可以是被儿童视为家庭成员的任何人,比如继父母或姻亲等。
还有一些乱伦行为,虽然不涉及与儿童的身体接触,却同样具有伤害性。比如,如果侵害者在孩子面前裸露身体或手淫,或者说服孩子拍下具有性暗示意味的照片,就同样是犯下了乱伦罪行。
我们还必须在乱伦的定义里面加上一条:乱伦一定是需要保密的行为。父亲给予孩子的满怀关爱的拥抱和亲吻并不需要保密。事实上,这种身体接触对孩子情感的健康发展是十分重要的。但是,如果父母抚弄孩子的生殖器或是让孩子自己抚弄,那就必须要保密了,也就是说,此种行为即为乱伦。
还有些行为与上述各类相比要微妙得多,我称之为心理乱伦。心理乱伦的受害者或许并未遭受实质性的含有性意味的触碰或性侵犯,但他们一样感受到自己的隐私和安全受到侵犯。我所说的是偷窥孩子更衣、洗澡,反复向孩子说些具有挑逗性或露骨色情内容的话之类的行为。这些行为并不符合乱伦的字面定义,但受害者还是常常感觉受到了侵犯,表现出许多与实质性乱伦的受害者一样的症状。
关于乱伦的谬论
在最初试图唤起公众对日益肆虐的乱伦现象的关注时,我遭遇到重重困阻。乱伦行为极其丑陋并令人厌恶的特性使得人们甚至根本不想承认它的存在。在过去的十年里,在大量确凿的证据面前,人们再也无法否认这一问题的普遍性,终于,乱伦作为一个公众话题被接受并讨论——虽说仍然令人不舒服。但是我们还有另一个障碍:有关乱伦的谬论。这些谬论长久以来都是大众意识中的信条,是不容置疑的,但它们从来都不是正确的。
谬论 :乱伦是极少发生的现象。
现实 :所有可靠的研究与数据,包括美国人类服务部提供的研究与数据都表明,每10个孩子中至少有一个在18岁之前曾遭到过自己信任的家庭成员的骚扰。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期我们才意识到乱伦现象的普遍性。在那之前,大部分人都相信乱伦是十万个家庭中才有一例的小概率事件。
谬论 :乱伦只发生在贫困或低教育水平的家庭,或者是偏远落后的地区。
现实 :残酷的是,乱伦是广域的,不受背景、经济水平的限制。乱伦发生在你家里和发生在阿帕拉契亚的后山上一样有可能。
谬论 :乱伦事件中的侵害者都是社交障碍或性心理不正常的人。
现实 :典型的乱伦侵害者可以是任何人,既没有共同的特性,也没有既定的形象。他们常常是工作勤奋、受人尊敬、笃信宗教、样貌无奇的普通男女。我所见过的乱伦侵害者来自各行各业,有警察、教师、行业首脑、建筑工人、医生、酒鬼和牧师。他们的共性特质是心理层面的,而不是社会、文化、种族或经济层面的。
谬论 :乱伦是欲求不满的反应。
现实 :大多乱伦侵害者都有比较频繁的婚内性生活,常常还有来自婚外恋情的性生活。他们选择孩子作为目标的原因有二:一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支配欲和控制欲;二是为了得到只有孩子才能给予的、无条件的又不具任何威胁性的爱。虽然这些需求和欲望被性欲化,但欲求不满极少会成为此类行为的诱因。
谬论 :孩子——尤其是少女——是具有挑逗性的,她们至少要为自己受到的骚扰承担部分责任。
现实 :孩子大多会以天真的心性、试探性的方式同与自己有密切关联的人尝试他们的性感受和性冲动。少女会和父亲调情,少年也会和母亲调情,有些甚至会公然挑逗。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适当地自控、不放任自己依冲动行事永远都是成年人该负的责任。
谬论 :大部分乱伦故事都不是真的,而是来自孩子自身性渴望的幻想。
现实 :这一谬论是由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提出的,并且从20世纪初开始一直在精神病学的各种教学与临床活动中传播。弗洛伊德在他的精神分析实践中接触到了大量有关维也纳名门望族的闺秀们乱伦的报告,当时他毫无根据地断言报告内容不可能是真的。为了对报告中所列举的乱伦行为的频繁性做出解释,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些行为主要来自于咨询者的想象。由于弗洛伊德的错误,成千上万的甚至是数以百万计的乱伦受害者一直没能得到(并且在某些情况下以后也依然得不到)他们需要的认同和支持,即使他们能够鼓起勇气去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谬论 :孩子们遭受到的性骚扰更多地来自陌生人而不是他们熟悉的人。
现实 :大部分以孩子为对象的性犯罪都是由深受信任的家庭成员犯下的。
如此美满的家庭
同身体虐待型父母的家庭一样,大多数乱伦家庭在外界看来都与正常的家庭并无二致。家中的父母甚至可能是社区或教会的领导者,因品格高尚而备受推崇,可是他们关起家门后的样子却令人震惊。
特蕾西就来自于这样的“正常家庭”。她三十八岁,在洛杉矶郊区经营一家小书店。
表面看来,我们和其他的家庭没什么不同。我的父亲是个保险推销员,母亲是行政秘书。每个星期天我们都一起去教堂做礼拜,每年夏天还会一起去度假,一片罗克韦尔 画作中的景象……只是,在我十岁那年,父亲开始侵犯我。大约一年后,我发现他偷看我换衣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卧室的墙上钻了一个洞。我开始发育以后,他常常从后面抱过来抓我的胸部。再后来,他会给我钱,让我脱掉衣服躺在地上……给他看。我觉得这很恶心,可是又不敢拒绝,我不想让他难堪。后来有一天他抓住我的手放在了他的生殖器上。我吓坏了……他开始抚摸我的阴部的时候,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顺从。
在外界看来,特蕾西的父亲是典型的中产阶级,而这一形象让特蕾西更加困惑。大多数乱伦家庭看似正常的假象可以维持很多年,甚至是永远。
丽兹是一位录像带编辑,她提供了一个外表与现实背道而驰的颇具戏剧性的例子: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我的继父是很有名的牧师,在教会有众多的追随者。星期天去做礼拜的人们都非常喜欢他。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坐在教堂里,听他向众人传经布道,讲述不可饶恕的罪行。我真想对大家大声说出真相,这个人其实是个伪君子。我真想站出来在教众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这个所谓的上帝的信徒正在玷污他十三岁的继女!
和特蕾西一样,丽兹也来自一个看似模范的家庭。她的邻居如果知道他们敬爱的牧师的行径一定会深感震惊,其实这一点都不冲突,他作为道德领袖和权威深受信赖,但声望卓著的事业或高学历并不能遏制乱伦的冲动。
什么是理想的家庭氛围?家庭成员各自扮演的角色又应当如何?在这些问题上,人们历来莫衷一是。但是,以我的经验来看,有一点是永远成立的:在坦诚、温馨、沟通良好的家庭里从来不会出现乱伦的状况。
反之,存在比较严重的情感孤立、隐瞒、贫穷、压力大以及缺乏尊重等问题的家庭则是乱伦现象滋生的温床。从很多方面来说,虽然犯下罪行的仅仅是侵害者自身,但乱伦却有可能成为导致整个家庭最终分崩离析的原因之一。特蕾西这样描述她家中的情形:
我们从来不会分享各自的感受。如果我有什么烦扰,就把它抛到一边不予理会。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母亲给我慈爱的拥抱,但我却从未见过父亲和母亲之间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作为一家人,我们一起做了很多事情,可是彼此却没有真正亲近的感觉。我觉得这正是父亲渴望得到的。有时候他会问我,他可不可以亲亲我,我回答说我不愿意。然后他就会百般哀求,并保证一定不会伤害我,他只想跟我更加亲近些。
可是特蕾西却从未想过,父亲的孤独感和挫败感并不一定要以骚扰女儿的方式排解,他其实还有许多其他的选择。和许多侵害者一样,特蕾西的父亲竭力想要补偿自己遭遇到的各种缺憾,于是将目光投向了家庭,并锁定了自己的女儿。如果成年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而以不正当的方式利用孩子的话,这种扭曲的利用很容易被性欲化。
强迫行为的诸多面孔
心理强迫在亲子关系中的比例原本就不容小觑。特蕾西的父亲无须强迫便可以让女儿就范。
为了让父亲高兴起来,我愿意做任何事。在他对我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我真的非常害怕,但至少他从来不会对我使用暴力。
和特蕾西一样,有些受害者往往低估了自己受到的伤害,因为他们没有遭受身体上的强迫。他们没有意识到情感暴力与身体暴力一样具有破坏性。孩子天性中的爱和信任很容易被不负责任的成年人所利用。对于一些乱伦侵害者来说,只需把握住孩子脆弱的情感就够了。
还有一些侵害者会以身体伤害、公开羞辱或遗弃作为威胁,来强化他们心理上的优势。比如我的一位咨询者,在她七岁那年,父亲对她说,如果自己的性需求得不到满足,便会把她送给别人收养。对于小女孩来说,永远不能与家人朋友相见的威胁足以吓得她说服自己接受任何事情。
乱伦侵害者也会通过威胁的手段来让他们的侵害对象愿意保持沉默。最为常见的威胁包括:
如果你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如果你说出去,我就打你。
如果你说出去,你妈妈就会生病。
如果你说出去,大家会觉得你疯了。
就算你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你。
如果你说出去,妈妈会恨死我们俩的。
如果你说出去,我会恨你一辈子。
如果你说出去,我就会被抓去坐牢,就没有人来养家了。
这些威胁构成了情感勒索 ,利用不谙世事的受害者的恐惧和脆弱对他们进行摧残。
除了心理强迫,许多侵害者还会采取身体暴力的手段来逼迫子女就范。即使排除遭受性虐待的因素,乱伦受害者也几乎都是不受宠爱、不被善待的孩子。少数孩子遇到的胁迫可能包括得到金钱、礼物或特殊优待,但绝大多数孩子都会遭受情感上的虐待,身体上的虐待也时有发生。
丽兹还记得自己试图反抗她的牧师继父时的情景:
初中快毕业的时候,我胆子大了些,告诉他我决定不允许他晚上进我的房间。他大发雷霆,冲上来掐住了我的脖子,大声叫嚷说上帝不允许我自己做决定,上帝要他替我决定,就好像他和我发生关系或是其他的龌龊事情都是上帝要他做的一样。等他松开我脖子的时候,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真的吓坏了。他对我施暴我也没有抵抗。
在所有乱伦的受害者中,有九成永远都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他们曾经遭受,或者正在遭受的痛苦。他们之所以保持沉默,除了害怕自己再次受到伤害之外,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们害怕使父母陷入麻烦并最终导致家庭解体。乱伦或许很可怕,但亲手毁掉自己家庭更加可怕。在大多数孩子的生活中,对家庭的忠诚是他们身上异常强大的一股力量,不论他们的家庭有多不堪。
三十六岁的康妮充满活力,在一家大银行做信贷员,她就是典型的忠于家庭的孩子。她对伤害父亲、失去父爱的恐惧远胜于为自己寻求帮助的渴望。
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意识到他的确是对我为所欲为。他告诉我,如果我向任何人提起我们之间的事,这个家就完了——妈妈会把他赶走,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爸爸了,他们会把我送到收容所去,家里的每个人都会恨我。
极少数保密失败的乱伦家庭往往难逃破碎的命运。乱伦事件的曝光对家庭的撼动是毁灭性的,不论是以何种形式——离婚、其他法律程序、把孩子从家里送走或是来自公众羞辱的巨大压力——这些家庭大多会走向分崩离析。即使家庭的解体是最有利于孩子的结局,他们仍会认定自己是家庭破裂的罪魁祸首。原本已经令他们无力承受的负担也由此变得更加沉重。
信用差距
遭到性虐待的孩子很早就认识到,与他们的侵害者相比,他们自己的信用微不足道,不管他们的父母是酒鬼、无业游民还是有暴力倾向,因为在我们的社会里,成人总是比孩子更可信。如果家长在社会中还有一定的成就,那么这种信用差距将更为悬殊。
四十五岁的丹是一位航天工程师,从五岁开始一直到离家上大学为止,他一直遭到父亲的性虐待。
即使我当时还很小,也知道父亲对我做的事情永远都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的母亲完全受他支配,我知道就算再过一百万年,她也不会相信我的话。他的生意做得很大,认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一位大老板,却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六岁的儿子在浴室里为他做那种事,你觉得我会对别人说吗,又有谁会相信我呢?他们会认为我是想陷害父亲或是怎样。我根本不可能成功。
丹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他不仅受到性骚扰,而且还来自同性家长。这令他倍感羞辱,也愈发确信没人会相信自己的遭遇。
父子乱伦的普遍性远远超出多数人的想象。这类父亲通常表面看来是异性恋者,但内心却很可能受到对同性的强烈性冲动的驱使。他们非但不承认自己的真实情感,反而以结婚生子的方式来极力压抑自己的同性性欲。他们真实的性偏好没有宣泄的途径,使得被压抑的冲动不断滋长,直至最终冲破心理防线。
丹的父亲的性侵犯行为发生在四十年前,当时人们对乱伦(以及同性恋)的认识还被社会上的错误观念所蒙蔽。和多数乱伦受害者一样,丹对寻求帮助这件事渐渐绝望,因为以父亲的社会地位来说,犯下这种罪行简直是荒谬至极。不管会对孩子产生多大的毒害,家长始终手握绝对的权力和信任,这是他们的专利。
“我觉得恶心”
乱伦受害者所蒙受的屈辱是独特的。即使非常年幼的受害者也明白这种事情必须要保密。不论他们的沉默是出于本意还是受人教唆,他们都感觉到侵害者的这种行为是禁忌和耻辱。即使他们尚且年幼,不懂性为何物,却也明白自己受到了侵犯。他们对此感到恶心。
和遭受言语虐待及身体虐待的孩子一样,乱伦受害者也会自责。然而,在乱伦的状况下,这种自责还伴随着耻辱。乱伦受害者坚信“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种想法比任何人都强烈,并促使他们产生了强烈的自我厌恶感和羞耻感。除了必须设法应对实质性的乱伦,他们还必须保护“肮脏、下流”的自己,以防被人发现并公之于众。
丽兹非常害怕自己的劣行被人发现。
那时我只有十岁,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坏的荡妇。我真想把继父的事情张扬出去,可又害怕大家会因此怨恨我,包括我的母亲。我知道他们都会觉得我是个坏人。我受不了在大家面前变成一个坏人,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连我自己都觉自己坏透了。所以,我只好把这件事情藏在心里。
外人很难理解,一个被迫与继父发生关系的十岁女孩为什么会产生负罪感。其实答案很简单:孩子不愿意看到自己信任的人竟然是坏人。总要有人为这些可耻、屈辱又可怕的行为负责,既然父母不可能是坏人,那坏人就一定是自己了。
乱伦受害者因为自己的下流、邪恶和深重罪孽而产生了强烈的心理隔离感。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外面,他们都备感孤独。他们觉得没人会相信他们可怕的秘密,这秘密给他们的一生蒙上阴影,也阻碍了他们结交朋友。这种隔离感反而将他们推向侵害者的怀抱,因为那是他们获得关注的唯一来源,尽管这关注如此邪恶。
如果受害者从乱伦中感到某种愉悦的话,他将更加羞耻。少数受害者在成年后仍能回忆起儿时遭受侵犯时所产生的快感,尽管当时他们既困惑又尴尬。对这些受害者来说,此后再想彻底摆脱自己的负罪感更是难上加难。特蕾西也曾经历过性高潮,她解释道: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那种感觉真的很好,那个家伙对我做出这种事情,他真是个混蛋,而我跟他一样罪不可恕,因为我竟然喜欢那感觉。
此前我也听过类似的故事,但再次听到还是很心痛。我把此前曾劝解别人的话又讲给特蕾西听:
喜欢这种身体刺激并没有错。你的身体喜欢那些感觉,这是生物的本能反应。但是你的身体产生快感并不表示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对的,也不表示你就是错的。你仍然是受害者。作为成年人,他有责任控制自己,这与你的感受无关。
对许多乱伦受害者来说,自己还有一项特殊的罪行——把父亲从母亲身边夺走。父女乱伦的受害者常常提及的一点就是,感觉自己像是“另外一个女人”。她们原本可以期望从母亲那里寻求帮助的,可是这样一来,她们会因为对母亲的背叛而愈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求助一事也就更加难以启齿了。
乱伦以一种疯狂而激烈的方式将受害者与侵害者紧紧地捆绑在一起。尤其是父女乱伦,父亲常常痴迷于自己的女儿并疯狂地嫉妒她的历任男友。他可能会通过打骂的方式向女儿传达一个信息:她只能属于一个男人——她的父亲。
这种痴迷极度地扭曲了孩子童年及青春期的正常发展。乱伦受害者不但没有逐步脱离父母的控制变得独立起来,反而越来越依附于他们的侵害者。
以特蕾西为例,她知道父亲的嫉妒极为疯狂,却没有意识到这种嫉妒是多么残酷可耻,因为她误以为这种强烈的情感就是爱。乱伦受害者把痴迷错认为爱,这种现象十分普遍。这不仅阻碍她们认清自己是受害者,还会严重破坏她们对爱情的憧憬。
大多数家长在孩子与家庭以外的人约会并开始建立亲密关系的时候都会产生一些焦虑情绪,而有乱伦行为的父亲会将女儿的这一成长阶段视为对自己的背叛、排斥、不忠甚至遗弃。特蕾西父亲的反应颇具代表性——愤怒、责难以及惩戒。
我出去约会的时候,他就一直不睡觉等我回来。我到家后他会不停地盘问我和什么人出去、都做了些什么、有哪些身体接触、有没有同意对方把舌头伸进我的嘴里……如果逮到我和男生吻别,他就会从家里冲出来,大声叫骂“妓女”,把人家吓跑。
当特蕾西的父亲用下流并带有侮辱性的字眼骂她的时候,他的行为与许多乱伦的父亲如出一辙:把自己的不堪、邪恶和罪责统统推卸给女儿。还有一类侵害者,他们用柔情将受害者束缚在身边,使孩子深陷罪与爱的矛盾情感中愈发手足无措。
“你是我的全部生命”
道格,四十六岁,身材瘦小、精神紧张。他来找我是因为他有多种性功能障碍,包括反复发作的阳痿。从七岁开始一直到十八九岁,他一直受到母亲的性骚扰。
她总是抚弄我的生殖器直到我产生高潮,不过我一直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我们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她也让我对她做同样的事情。她对我说,我是她的全部生命,而这是她向我表达爱意的特殊方式。可是现在,每次我想与女人亲近的时候,就会觉得这是对母亲的背叛。
道格与母亲共同守护的这个天大的秘密将两人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她的病态行为令他感到困惑,但所传达的信息却十分明确: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从很多方面来看,这种信息和乱伦一样具有危害性。所以,在他试图脱离这种关系并与其他女人建立起成年人的关系时,就会备受不忠感和罪恶感的折磨,精神健康和性能力也严重受损。
封住火山口
对许多受害者来说,熬过儿时乱伦重创的唯一办法就是躲到心理面具的后面,将所有的痛苦记忆都掩埋在清醒的意识之下,就算不能永远摆脱,也可以换取数年的安稳。
但是,在生活中的一些特殊事件的刺激下,有关乱伦的记忆常常会突然涌现。从一些咨询者的经历来看,结婚、孩子的出生、家庭成员的离世、有关乱伦的媒体报道或者再现乱伦情景的噩梦等,都会触动这些记忆。
另一种常见的情况是,受害者因其他心理或身体上的问题接受治疗,间接导致这些记忆再次浮出水面。很多人会极力抗拒这些回忆,若不是治疗师加以引导,他们绝不愿想起这些事。
即使这些记忆浮出水面,许多受害者仍然不愿意面对。他们惊恐万分,矢口否认,并企图将它们再次掩盖起来。
作为心理治疗师,我所接触过的最具戏剧性的案例中,有位名叫朱莉的女士。她四十六岁,是一名生物化学博士,在洛杉矶一家大型研究中心上班,她听了我一期有关乱伦的电台节目,于是过来找我。她告诉我,她在八至十五岁期间曾受到哥哥的性骚扰。
我一直生活在可怕的幻觉里,幻想自己死掉、疯掉或是在福利院里了却残生。最近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是用被子蒙住头躺在床上度过的。除了上班以外我从不出门,就算上班我也几乎什么都不做。大家都很担心我。我知道这一切都和哥哥有关,但我就是说不出口。我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下去了。
朱莉非常脆弱,显然正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前一分钟她还在歇斯底里地大笑,下一分钟就抽泣到痉挛。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完全被它牵制着。
我哥哥汤米第一次侵犯我时我才八岁。那时候他十四岁,而且比同龄人更强壮。那次之后,他每周至少会强迫我三四次。那种痛苦真的让人无法忍受,我每天就像行尸走肉。现在我才意识到他那时一定是疯了,因为他会把我捆起来,用任何他能找到的东西折磨我——刀子、剪子、刮胡刀、螺丝刀……唯一能让我说服自己活下来的办法就是假装这些事情其实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我问朱莉,发生这些可怕的事情时,她的父母在哪儿。
我根本就不敢告诉父母汤米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因为他威胁说,如果我告密,他就会杀了我,我相信他做得出来。我爸爸是个律师,他每天工作十六小时,就连周末也不例外。我妈妈是个瘾君子。他们俩没有给过我任何保护。爸爸希望他在家的几个小时里我们能让他清净,并且希望我能照顾好妈妈。所以我的整个童年除了痛苦之外一片空白。
朱莉遭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对心理治疗也心怀畏惧,但她还是鼓足勇气加入了我的一个乱伦受害者小组。此后的几个月里,她努力想从哥哥的性虐待给她造成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她的心理状况有了明显的好转,不会再觉得自己像在歇斯底里和抑郁消沉的极端情绪间走钢丝。然而,直觉却告诉我这其中另有隐情,她的心里一定还隐藏着什么阴暗晦涩的东西,并且正在持续恶化。
一天晚上,她来到小组,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定。她说,她忽然想起了一段可怕的记忆:
几天前的晚上,我忽然清晰地记起妈妈强迫我为她口交的情景。我肯定是疯了,记忆里的人应该还是哥哥吧。妈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我承认,她确实一直吸毒,但她绝不会那样对我的。我真是疯了,苏珊!你得送我去精神病院了。
我说:“亲爱的,你的治疗效果这么好,精神状态有这么大的改观,如果这些幻觉中的人是你哥哥,这一切又怎么解释呢?”她听了以后觉得有些道理。我继续跟她解释:“要知道,通常这种事情不会是人们凭空想象出来的。如果你现在想起这件事与你母亲有关,那是因为你比过去的自己坚强——现在的你更有能力去解决它。”
我告诉朱莉,她的潜意识一直在为她提供良好的保护。如果她是在我最初见到她时的脆弱状态下记起这段回忆的话,那么她的精神很可能会彻底崩溃。但现在的情况是,经过在治疗小组中的种种努力,她的情感世界已经变得更加稳定,潜意识才准许这段被压抑的记忆浮出水面,因为她已经具备了解决它的能力。
母女乱伦并不是一个常见的话题,但我接触过的此类受害者至少也有十余位。这种行为背后的动机似乎是对柔情、身体接触和关爱的一种怪异而扭曲的渴求。以此种方式破坏正常母女关系的家长大多心理极度失常,而且往往还是精神病患者。
使朱莉濒临精神崩溃的正是她拼命压抑自己记忆的诸般挣扎。但是,将这些令人痛苦不安的记忆排解殆尽却正是朱莉逐步康复的关键。
双重生活
乱伦受害者常常会成为非常高明的儿童演员。他们的内心世界有太多的恐惧、迷惘、悲伤、孤独和隔阂,于是很多人会塑造出一个假自我 ,装出一副“一切很好很正常”的样子来面对外界。特蕾西对这一点认识深刻,并谈起了她所扮演的自己: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在朋友们面前,我开朗友善。可是一回到公寓,我就成了彻底的遁世者。我会失控地大哭。我讨厌与家人交流,因为那样我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你根本想象不到同时扮演两个角色有多辛苦。有时候我真觉得筋疲力尽。
丹也不差,他简直可以拿奥斯卡奖了。他是这样说的:
父亲晚上对我做的事情让我产生巨大的罪恶感。我觉得自己只是他的发泄对象。我恨我自己,但还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家人根本就不明白我的真实感受。再后来,我突然间不再抱有希望了,甚至不哭了。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快乐的小孩。在班里我是大家的开心果,也是很好的钢琴手,我喜欢带给大家欢乐……为了让人们喜欢我,我愿意做任何事。但是,我的内心是痛苦的。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偷偷酗酒了。
通过愉悦他人,丹可以获得某种成就感以及大家对他的认同感。但是,他内心深处的真自我极度痛苦,以至于他极少能感受到真正的快乐。这就是生活在谎言中的代价。
默不作声的同谋
侵害者和受害者为了守住他们在家中的秘密都做了出色的表演。那么,另一位家长又如何呢?
在儿时曾遭受性虐待的成年咨询者的治疗初期,我发现很多父女乱伦的受害者对她们母亲的愤恨似乎超过父亲。很多受害者都会用一个常常得不到回答的问题折磨自己——母亲对家里的乱伦事件究竟知道多少。很多人都认定母亲一定知道些什么,因为有些情况下,性虐待的迹象已经相当明显了。也有些人深信母亲什么都不知道,但作为母亲她们本应该知道——她们应该注意到女儿的行为有异,应该察觉到某些异常,应该对家中发生的事情给予更多的关注。
特蕾西在讲述父亲是如何从偷窥她裸体发展到抚摸她阴部的时候,语言很有条理,情绪似乎也比较平和。可是,在谈到母亲的时候,她却不止一次哭出来。
我好像总是在生母亲的气。我对她又爱又恨。这个女人常常看到我抑郁消沉,在自己的房间里歇斯底里地大哭,却从来都不问一句。你能相信一个心智正常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女儿终日以泪洗面却丝毫不觉得反常吗?我不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她当时能问我一句……我也不知道,或许我还是不会对她说吧。天啊,她如果能早点发现他对我的所作所为该多好。
曾经有成千上万的乱伦受害者跟我表达过和特蕾西一样的愿望——他们希望有个人(尤其是他们的母亲)能发现这段乱伦关系,让自己免受难以启齿的痛苦。
我同意特蕾西的观点,她母亲对她所承受的痛苦的感知的确迟钝得令人难以置信,但这并不意味着特蕾西的母亲对这件事一定有所了解。
存在父女乱伦现象的家庭中的母亲有三种:毫不知情的、可能知情的和知情的。
一位母亲究竟有没有可能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丈夫和女儿间的乱伦关系毫不知情?有一些理论认为绝无可能,每一位母亲对发生在自己家里的乱伦事件多少应该有些察觉。我不赞同这种观点。我相信有些母亲是真的毫不知情。
第二种类型的母亲是典型的默不作声的同谋。她会装作毫不知情。乱伦的蛛丝马迹就摆在面前,她却为了保护自己和家庭的完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最后一种母亲最应该受到谴责的,她们在孩子明确告知自己受到骚扰的情况下仍坐视不理,这样一来,受害者将遭受双重的背叛。
十三岁的时候,丽兹曾不顾一切地将继父变本加厉性侵犯她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我以为告诉了母亲,至少她会找他谈谈。我真是太天真了。她几乎要崩溃了,泪流满面地对我说——我永远都忘不了她对我说的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想要对我做什么?我和你继父一起生活了九年,我知道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他是一名牧师,大家都非常尊重我们。你一定是在做梦。你为什么非要毁掉我的生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费了多大劲儿才鼓足勇气告诉她这一切,而她却把矛头指向我。最后我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丽兹哭了起来。我抱住她,让她平复一下心里的痛苦和悲伤。她的母亲在真相面前的反应太典型了,她可谓标准的“默不作声的同谋”——消极、依赖、幼稚。她一心想要保护自己并维持家庭的完整,所以,对于任何可能危及家庭稳定的因素,她都一概否认。
很多默不作声的同谋自己也曾是受虐儿童。他们极度自卑,并有可能让自己再次陷入与童年时相仿的痛苦挣扎。任何威胁到家庭现状的矛盾都会让他们不知所措,因为他们不敢面对自己的恐惧和依赖。所以,丽兹最后还要反过来照顾妈妈的情绪,尽管她自己才是最需要支持的人。类似的现象是很常见的。
有极少数母亲会将自己的女儿推向乱伦的深渊。黛布拉,丽兹所在的乱伦受害者治疗小组的成员之一,讲述了一个极其令人震惊的故事:
人们都说我长得很漂亮,我也知道男人们总会盯着我看,但是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就像是电影《异形》里面的怪物。我总觉得自己很不堪,令人作呕。父亲对我做的事情已经够可怕了,但真正让我伤心的却是母亲:她是中间人。她会安排时间和地点,有时她甚至会在父亲侵犯我时帮忙用膝盖夹住我的头。我一直哀求她不要再让我做这种事情了,但她却说:“求你了,亲爱的,你就帮帮我吧。我满足不了他,如果你不去满足他的要求,他就会出去找别的女人。那样我们就得流落街头了。”
我试着去理解这位母亲这么做的原因,但是,我自己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样的行为放在任何母亲身上都是不可思议的。
许多心理学家认为,不作声的同谋是把她们妻子兼母亲的角色转嫁给了女儿。这种说法在黛布拉的母亲身上是成立的,但是像她这般公然的角色转嫁实属罕见。
根据我的经验,大多数不作声的同谋不会过度地转嫁角色,放弃自己的个人权力。她们往往不会逼迫女儿取代自己,但却任由侵害者摆布自己和女儿。事实证明,她们的恐惧和依赖丈夫的渴求远比她们母亲的天性强烈,致使她们的女儿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乱伦的遗毒
每一个童年时遭受过性虐待的成年人都无法摆脱自己无能、无用、罪孽深重的感觉。不论表面看来他们的生活是多么不同,饱受负面感受的折磨却是他们的共同点,我称之为乱伦的3D遗毒:肮脏(dirty)、伤害(damaged)、异类(different)。康妮的生活因这3D而严重扭曲。她是这样说的:
小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头上贴着“乱伦受害者”的标签去上学的。直到现在我也常常觉得大家都能看穿我,他们清楚我有多令人厌恶。与其他人比起来,我就是个异类。我是不正常的。
这些年来,我听过的乱伦受害者对自己的描述包括“象人” “外星生物”“从疯人院逃出来的疯子”以及“比世上最卑劣的人渣更卑劣”……
乱伦是一种心理癌症。虽然还没有发展到晚期,但采取治疗手段是非常必要的,而且治疗过程也常常是痛苦的。康妮对自己的病情不闻不问二十多年,导致自己的生活——尤其是在恋爱关系方面——严重受损。
“我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感觉”
康妮的自我厌恶感使她在数段恋爱关系中屡屡受挫。因为她与男人(她的父亲)建立起的第一段关系中充满了背叛和利用,所以,在她心里,爱和虐待是紧密交织在一起的。成年以后,她会被可以让她重温那些熟悉情景的男人所吸引,包含着关爱和尊重的、健康的恋爱关系反而会令她感到不自在,因为这与她对自己的认知不符。
乱伦受害者大多不懂得如何应对成年后的恋爱关系。就算偶然间步入了这种关系,过去的可怕记忆也常常会予以破坏,尤其是在性生活方面。
性欲被剥夺
乱伦给特蕾西所造成的心理创伤严重影响了她与一个善良体贴的男人之间的婚姻。她告诉我:
我和大卫很快就要分手了。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可是,他又能忍耐多久呢?我们的性生活糟糕透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我甚至再也不想做爱了。我讨厌他碰我。要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做爱这种事该多好!
乱伦受害者对性怀有强烈的厌恶情绪,这种现象非常普遍。这是乱伦引起的正常反应。性唤起了她对过去的痛苦和背叛不可磨灭的记忆。她脑中的声音不停地对她说:“性是肮脏的,性是邪恶的……我在小时候做过罪恶的事情……如果现在还要继续做这些事情,我就又变成了坏人。”
许多受害者都提到,只要他们做爱,从前那些痛苦的遭遇就会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们也想努力与喜欢的人亲近,但乱伦造成的伤痛总会清晰地在他们的心里再度涌现。在性爱过程中,受害者常常会看到或听到他们当年的侵害者就在房间里,就在自己的身边。这些过往的再现会激起他们所有的负面自我评价,而他们心中的欲火也像被淋了水一样,彻底熄灭了。
还有一些乱伦受害者,比如康妮,会在两性关系中贬低自己。因为他们的成长经历让他们相信,性是自己存在的唯一价值。就算为了换得些许感情,他们可能同千百个男人上过床,但很多人对性仍持厌恶排斥的态度。
“为什么好的感觉反而让我不开心”
成年以后,能够产生性兴奋并达到性高潮(许多人确实如此)的受害者可能仍会因为自己的这些性感受产生罪恶感,这使他们很难(甚至根本不可能)享受性的快乐。罪恶感让好的感觉变得不那么美好。
和特蕾西不同,丽兹很容易产生性兴奋,可是,过去的可怕记忆对她造成的侵扰却丝毫没有减少:
我常常会高潮,也喜欢变换各种方式做爱。对我来说,真正糟糕的部分是完事以后。我会变得很消沉,不愿意对方再抱我或碰我……我只想让他离我远远的。他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有那么几次,做的时候我感觉特别享受,可是事后却出现了自杀的幻觉。
虽然丽兹体验到了性快感,但她对自己的厌恶感依然强烈。于是,她就用自我惩罚的方式来为这种快乐赎罪,甚至产生了自杀的幻觉。这些自卑感和幻觉似乎可以让她对自己“罪恶”又“可耻”的性兴奋做出些许补偿。
“怎么惩罚自己都不够”
在前文中我们了解到,身体虐待的受害者会将他们的痛苦和愤怒发泄在自己身上,在某些情况下也会发泄在别人身上。乱伦受害者的做法与他们如出一辙,他们以许多不同的方式来释放自己压抑的愤怒和难以释怀的悲痛。
抑制因乱伦而生的内心矛盾有一种极为常见的表现形式——抑郁。它既可以是一般性的忧伤情绪,也可以是近乎彻底的自我放任、无所作为。
成年后放任自己体重超标的乱伦受害者数不胜数,尤其是女性。肥胖对她们来说有两个重要的作用:首先,她们认为这样可以让男人远离自己;其次,体重可以赋予她们自己很强大有力的错觉。许多受害者在刚刚开始减肥的时候都会感到恐惧,因为这让她们再次感到自己的无助和脆弱。
复发性头痛也是乱伦受害者的常见问题。这些头痛不仅是被压抑的愤怒和焦虑的生理表现,也是一种自我惩罚的方式。
许多乱伦受害者沉迷于酒精和毒品。当然,他们的失落感和空虚感可以得到暂时的缓解。但是,迟迟不肯面对真正的问题只会让他们遭受更多痛苦。
很多乱伦受害者会满世界地寻求惩罚。他们蓄意破坏自己的感情,寻求爱人的惩罚;他们故意把工作做得一塌糊涂,寻求同事和老板的惩罚;少数人还会通过暴力犯罪的方式寻求社会的惩罚;还有些人沦为娼妓,寻求皮条客甚至是上帝的惩罚。
“这一次情况会好些”
有一个现象很令人费解:不论生活得多么痛苦,很多乱伦受害者仍会紧紧依附于自己有毒的父母。他们的痛苦来自父母,却还要指望父母来缓解这痛苦。对成年的乱伦受害者来说,要放弃完美家庭的神话是极其困难的。
乱伦留给受害者最大的遗毒就是,他们会永不停歇地寻求“魔法钥匙”,渴望开启封存父母爱和赞许的宝箱。这种追寻就像是情感的流沙,让他们在无法实现的美梦里越陷越深,并对正常的生活形成阻碍。
丽兹做出了这样的总结:
我总幻想着有一天他们会主动与我沟通,并对我说:“我们觉得你很棒,我们爱你的一切。”即使我知道继父是一个虐待儿童者,即使我知道母亲曾选择相信他而不是保护我……倒像是我需要求得他们的原谅一样。
我接触过的乱伦受害者通常是他们的家庭中最健康的成员。许多人觉得我的这一说法令人难以置信。毕竟这些受害者通常都会表现出明显的症状——自责、抑郁、破坏性行为、性障碍、自杀倾向以及药物滥用,而他们家中的其他成员往往外表看起来更健康。
但是,最终看清事情真相的往往是受害者。他们被迫牺牲自己来掩饰家庭体系中的疯狂和压力。他们背负着巨大的精神创伤,终其一生保守家里的秘密,只为守护完美家庭的神话。也正是因为这些伤痛和矛盾,他们往往会成为最先寻求帮助的那个人。而另一方面,他们的父母却总是坚决否认家庭问题的存在,从不肯卸下防备。他们拒绝面对现实。
经过治疗,大部分受害者都能够重新找回自己的尊严和力量。承认问题并寻求帮助不仅是健康的表现,也是勇气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