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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添了一遍又一遍，怎么都捂不热手心。
意雪没想到时间竟这样漫长，让人看不到希望。
若冬从父亲的书房出来时，整张脸都是苍白的，掩不住病容，咳嗽了好一阵。
“怎么样？”意雪脚步慌乱，差点踩到若冬。
若冬笑了笑，目光温和而轻柔，回握住意雪冰冷的手：“陈先生仁义，答应收留若家班那些孩子，只是说，暂时没法儿唱戏，得做点琐碎的活计。”
意雪喜出望外，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她神采奕奕地说道：“只要若家班不散，总有登台的那一天。”
若冬点了点头，“意雪，谢……”
话还没说完，意雪捂住他的嘴：“先别着急说谢谢，我爹说了，现在影院里却人手，需要帮忙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得放下自己的老本行。”
若冬握住意雪的手，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吻了吻她的手心：“意雪，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毕竟是个男人，怎么忍心让女人们为生计奔走，这些事陈先生已经跟我交代过了。”
意雪的脸颊带了点红晕，抽回自己的手：“到现在了你还叫我爹‘陈先生’，是不是该改口了？”
若家班独立门户那段时间，他们俩忙得不可开交，终身大事反倒是个在一旁。但若冬始终是个规矩人，没有半分的僭越。
“若家还有些薄产，娶你是足够的！”若冬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冬日阳光难得明媚，一对璧人立于皑皑白雪中，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不远处的陈殊看得发怔，一切都晚了。
福妈拍了拍陈殊的肩膀：“二小姐，瞧见了吧？”
陈殊敛着眉眼，神情低落：“若我当时知道父亲终究会帮若家，我也能像姐姐那般孤注一掷。”
“老爷有老爷的考虑，他的确会帮若家，但雪中送炭的恩情更能长久，你说是不是？”福妈一语中的，陈殊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原来，真的是我错过了时机。”
福妈叹了口气。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老咯，操不了那么多心！”福妈颠了颠手中的簸箕，里面放了不少晒干的板栗，看样子是为晚餐做准备。
陈殊拉扯住福妈的衣袖：“福妈，我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哪怕一点点？”
福妈面容慈祥而宁静，只是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陈殊却将一切心思藏在眼底，不管如何……
影院的生意如火如荼，观影的客人们越来越摩登，洋人的生活乐趣一夜间吹遍了大街小巷。女人们争相比较谁的发式烫得更好看，谁的戒指更大，最近流行的香水似乎也不错。
若冬的按照医生的嘱咐，每日吃消炎药，晚间睡前喝一碗冰糖雪梨，润润肺，身体恢复了大半。
陈老爷把收账的事情交给若冬。
影院里川流不息，若冬这才渐渐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孤注一掷地坚持传统戏曲是行不通的，要想留住客人，还得另想办法。
“小师哥？”一个清亮的嗓音将若冬的思绪拉回。
定了定神，才发现是陈殊。
陈殊比意雪俏丽几分，意雪则更为端庄。她手里拿着新印出来的海报，笑容娇柔，“新环境还适应吗？”
若冬身穿玄色长衫，衬得眉目清朗，温润如玉。
“还好，承蒙陈先生帮忙。”他客气地笑了笑。
陈殊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为什么在若冬眼里，她看不见一丝留恋？
“我带你去熟悉一下环境？”陈殊也多想，扬起笑脸，拉扯住若冬的衣袖。
若冬年长陈殊几岁，只当她还是小孩子。
刚抬起腿，发觉走不动了，低头一看，左腿被人困住，若冬嘴角带了弧度：“蚕豆？”
蚕豆晃着脑袋，不依不饶地说：“若冬哥哥，你去哪里了啊？我找你找了半天！”说着，搂紧了若冬的大腿。
若冬哭笑不得，低声哄劝道：“若冬哥哥正忙着，待会儿陪你玩，你先去好好习字！”说着，拍了拍小家伙的脸庞。
陈殊见若冬站在原地没走，诧异地回过头，却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缠着若冬不放，忍不住笑出声：“是蚕豆？”
说着，陈殊蹲在蚕豆面前，变戏法儿似的掏出一颗糖果：“喏，给你的。”
蚕豆眼馋，可是又知道不能轻易拿别人的东西，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舔了舔嘴角才说：“不能随便吃。”
陈殊则会心一笑，将糖果塞到蚕豆手中：“陈殊姐姐给的，你拿着！”
蚕豆仰起脸询问若冬的意见，若冬点了点头。
他终于收下了糖果，眯着眼笑：“谢谢陈殊姐姐！”
周围人声鼎沸，陈殊说：“咱们走吧，去二楼看看。”
蚕豆听话地去一旁了。
若冬跟随着陈殊的脚步，在正厅里穿过人群，顺着实木楼梯而上。
蚕豆从侧门溜出去的时候，差点撞上意雪。
意雪下意识地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脸颊：“蚕豆这是着急去哪儿呢？”
蚕豆最近在换牙，豁着牙说：“去见师傅习字。”
说话间，带了点甜甜的糖果气息。
意雪揪了揪小家伙的鼻子，“谁给你的糖果。”
故事讲到这里，若雪忽然停顿了下来。
宁珺溪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屋子里静悄悄的，大家似乎都对这段往事的后续好奇，等待着若雪继续讲完。
“后来……”若雪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当然，二姥姥一辈子要强，是不会跟我们讲这些，我也是听老一辈的人说得。她后来在意雪和小师哥大婚前使了点手段，差点让婚礼成为一场闹剧。”
“闹剧？”宁珺溪重复了一句，不用追问，她隐约能猜到二姥姥当年的意图，涉及到陈家私事，若雪大概也不想事无巨细地说出来。
程彦撇了撇嘴：“真搞不懂你们女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很简单的事情。”
沈莫琰扫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过多评价，毕竟这是陈家的私事。
“影院的生意的确稳定下来了，若家班那帮孩子虽然没散，经历婚礼闹剧以后，姥爷还是带着姥姥离开了。那个年代动荡不堪，若家班择机另立门户以后，仍惨死于一场意外火灾，只剩下了姥姥一个人。”
宁珺溪感觉得到，若雪有意识地回避心理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