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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君瑶书苑

北宋末年,曾有一位旷世书侠写下过这么一首诗:

风动船苇柳絮轻,

吹荷摇莲雾空茫。

水中扶月残花败,

却作镜下羽魂裳。

惜我江山客愁改,

怜君一处举亲王。

世有英才忧民乱,

城缺云将挽弓强。

朱户朝官无忠士,

绿林虎汉有国良。

举杯劝客观星斗,

投酒恨郎倚剑长。

马踏雄关百万里,

伏尸城破五千行。

名彻九州真意在,

当笑书侠我自狂。

此诗名曰“侠客行”,乃是北宋“诗剑情侠”独孤子城所作,但却无人悉知此诗,因而也没有流传至今。如今汉人的半壁江山掌握在金人手里,便同岸边芦苇,似飞花败絮,岌岌可危。雨落红尘,荷摆莲摇,空雾茫然,又有哪个人能算知这国家的命运将待如何。尘俗的一切却如水中扶月,镜里看花,那时女子纵有闭月羞花之容貌,不过也只是徒增凄悲罢了,她们只能为那些死去的将士化作羽裳嫁衣来掩埋他们的尸身,绝湮空华。可惜我大宋江山为外族胡人所侵,屡遭鞑虏铁骑践踏中原,实在是梦里不知身是客,犹得贪欢一晌在人间,当下却又明知时局已改,不禁自愁。宋室皇帝昏庸无能,听信谗言,亲王陷害忠良亦成常事,此一来便使得百姓无奈,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却也无计可施。可便在这家国动荡之际,在朝廷之外偏偏就有那么一批忧国忧民之人,他们为国分忧,当真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幸得戍守边关的将士力挽强弓,驱除鞑虏,才换得江山一时之太平。朝廷之内的官侯没有忠良之士,江匪绿林却有那些不惜自身性命去杀敌报国的英雄好汉,时也命也,着实悲哉。吾仰观北极星斗,坐望天南辰空,独酌闷酒,笑问手中长剑复有何用?只恨空有一身抱负而不能上阵杀敌,为国效力,何其惜哉!倘若有朝一日能骑乘赤兔良驹纵横沙场,定要效仿那“美髯公”关云长踏过百万雄关,杀他个城破尸伏,剑气斗冲五千行。到那时虽是名彻九州,却不能乱其杀敌报国的本心,此中真意天下谁人知晓?或许那时也只有世人来笑我这个癫狂而又不可一世的书侠了。

沙场上烟尘四起,黄沙莽莽,直入青天。然透过这缕薄笼的烟沙而视,却见一匹骏马正欲驰骋疆场,马背上有一团白影。原来是一位白衣侠客正骑乘此马扬风而来,衣袂飘飘,潇洒畅然,只见他手中一壶酒,身后一柄剑,胯下一匹马。忽听那骏马一声嘶啸,料是那白衣侠客拉住缰绳,那马吃痛便吁的叫出,他随即也纵声长啸,只听得那啸声震彻天地,有如雷鸣。待得半刻,却见远处迎面而来的是数十匹百里挑一的好马,马上骑着的都是一批身着金国装束的人,但那数十匹好马听到那白衣侠客的啸声过后,也都是一声嘶啸,乱了阵脚。那些金人纷纷跌落下马,他们即刻抄起刀剑,一并起身,横刀乱砍扑向那白衣侠客。岂料那白衣侠客端起酒壶,举头而饮,他以衣袖擦干嘴边流下的酒滴,随后轻轻一笑,将酒壶奋力掷向空中,立时纵身一跃,只听“嗤”的一声挥剑而出,一剑扫向那酒壶,酒壶立破,壶中余下的酒滴飞溅而出,洒在空中。只见那白衣侠客挽转剑势,横剑直逼,剑剑皆是精准无伦刺点向酒滴,点触即弹,逼射而出。那些金人见到数滴酒水飞面而来,纷纷提剑架挡,举刀护格,不料听见“呯呯呯”数声,酒滴打在刀剑上却是穿孔而过,劲力直透胸间,那数十个金人立毙当场。

忽听万马疾驰之声如狂风骤雨那般飞扑而来,见是有万千金兵踏铁骑而来,顿时之间疾驰声,号角声交成一片,登时风云变色,宛如金戈雷动,似要吞没整个大地,当真先声夺人。数万金兵冲出城外,向那白衣侠客直奔而去,但见那白衣侠客翻身跃起,右手持剑贴在腰间,剑指外侧,左手按住剑柄,以卷剑回旋的攻势直逼那驰骋而来的金兵,金兵在他如此迅猛的攻势之下很快便损将了好几百。

白衣侠客穿行于这万千军马之中,来去如风,片刻间便来到了城下。金兵立时关起了城门,城墙上现出了数百余名弓箭手,他们将准头指向了那白衣侠客,登时万箭齐发,数万箭支如雨直落,逼退了那白衣侠客。不多时,他身后突然又出现了数十个骁勇善战的金国枪兵,只见那些金兵个个运枪神勇,枪枪刺挑而出,锐不可当。那白衣侠客只能侧身避过,顺势挥出一剑,劈断金兵的枪头,顺即踢出三脚,便打倒了数名金兵。可是金兵一波接一波,打完这批又来一批,甚是难缠,加之有弓箭手发出连珠三箭,却也不易挡架。却见那白衣侠客双足一点,跃开数步,接连刺出数剑,化剑成弧,将来箭一一挑开后,便借力将来箭掷去返还给金兵。不料有一弓箭手在城墙放绳而下,正当那白衣侠客在空中与众弓手周旋之时,那弓箭手来到城底下连珠三箭,只听“嗖嗖嗖”三箭连射而出。那白衣侠客不防中箭,鲜血染红了他那一袭白衣,他失足跌落下来,却即刻鲤鱼打挺,将箭支从身上拔了出来,反手便掷向那城下的弓箭手,将之立毙当场。激战良久,他身后又出现了几个枪兵,那白衣侠客与之周旋,左支右绌,体力渐感不支,可那白衣侠客还是将之一一杀退。他已然累得气喘,按剑于地,稍作喘息。便在这时,地上一具尸身竟似活了过来,无声无息,一枪便从那白衣侠客的后心刺入,长枪透胸而过,血染红缨。那白衣侠客登时口吐鲜血,身负重伤,他抄起长剑反手便是一剑,了结了那金国枪兵的性命。城上金兵但见此状,焉能错过杀他的时机,数百弓兵挽弓而射,齐发箭雨。白衣侠客身受重伤,只能撩剑拨开箭羽,挡得数箭,却又身中数箭。后来一箭去势劲急,射中要害,那白衣侠客终于倒下,半跪在地。可他手中仍持剑指着城上的金兵,虽一语不发,那目光却是吐露精芒,锋锐无匹,他眉宇间的一股英气似要将金人直逼得喘不过气来。那白衣侠客此间气息奄奄,直至断气,纵是身死也决不向金人低头,此等豪侠风情,试问天下间又有哪位英雄能与之相较。

那白衣侠客死了,城上的金兵已然散去。沙场上,黄沙漫漫,飞尘湮没,只留下破戟残骸、断刃红缨,但看着那白衣侠客的长剑直指苍穹,便可想象他生前横剑疆场的风采。

烽火烟扬,沉沙折戟,正当此烽火战乱的年代,也同有着一批书香门第在桂州的君瑶书苑修读诗书,欲努力考取功名,为我大宋成就一番事业,日后若能加官进爵,定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们以改善民生,驱除鞑虏,复我大宋江山为己任,此为君瑶书苑那些书生们最普遍的心愿。但却偏偏有这样一位书生,他心里所想的,与众位同窗大相庭径。

此日天朗气清,初阳投照在书苑的一块大石上,日光映耀着大石上所篆刻的两个红色大字——君瑶。微风拂过桂树,便有一片树叶飘落下来,像蝶舞那般落在了鱼池上。池上泛起微波,点漾周围,游鱼便乘游着微波在池间嬉戏,那一叠波纹丝毫没有侵扰到鱼儿的欢快。众多飞鸟扑翅而落,停在书苑幽竹的高梢上,鸟儿的唧叫声似乎是为那些有志子弟伴读。

飞鸟的唧叫声传入学堂,一时回转不绝。学堂被这里的夫子称作“明德堂”,此名取自“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然此刻明德堂里却空无一人,更听不到朗朗书声,只见案上皆放置有一卷竹简,每册书也都整齐列摆着。可以清楚窥看得到,此处的每一卷竹简、每一本书册,边上皆有一道翠绿色的印纹,意喻着君子如美玉,而美玉多为翠绿色,这道翠绿的印纹也正是君瑶书苑的象征。

是时,有物从窗外不请自来,翩跹飞落在叠叠竹卷之上。那彩蝶居然不痴恋花的明艳芬芳,却独恋于此里的书香,停落了良久,陶冶得几分雅趣之后,便该走了。一只彩蝶欲想飞往何处?自然是一处有着人声的地方。

忽见鞠球飞旋,猝然直射,惊吓了这只彩蝶。蹴鞠场上,果是热闹非凡,原来这群子弟不在明德堂里念书,跑到这蹴鞠来了。众书生都追着一个鞠球奔绕,他们以牌号作记,分成两队,便开始东闪腾、西跳躲,使尽浑身解数,就是为了抢取一个进球的机会。

蹴鞠分成“白打”和“筑球”两种,“白打”纯属个人表演控球技艺,故也无须球门,除手以外身体各处皆可触球,变换多种花样,先落地或违规者输。而“筑球”则是从军中之戏演变而来,场中须树立三丈竹竿,布结成高网,网中有圈,呼作“风流眼”,双方队员隔竿站立,以破过门多者为胜。

是时,有个书生扑身过去,一抢正着,即带起了球,他脸上端是一副得意,嘴里还一边念诵《行路难》里的诗句:“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另一队的书生却在心中作笑:“这家伙怎么一抢到球,就得意成这副样子,未免太掉以轻心,当心刘靖扬把你踢得不值钱。”当即叫道,“靖扬,你快上,去把他踢得一文不值!”

从那同窗的口中得知,自己这边队里还有一个姓刘名靖扬的书生,听他们盼望急切的口吻,这个叫刘靖扬的书生似乎还是整队的主力,由他当任球头。

刘靖扬听他念诵,果真不以为然,欺身一撞,抬脚便抢过了鞠球,身子一斜,绕过诸多挡在前面的对手,只轻轻一带,便把鞠球送入了“风流眼”。

书生卢青海在旁作公正人,由他判裁胜负,登即朗道:“刘靖扬队得记一分!”同队的书生当即叫喊起来:“靖扬,好样的!”

对方球头是个叫何泉的书生,见自己带领的队吃了亏,输了一球,心里便是不服,欲想责骂刚才那诵诗的书生,但下一场即始,又看对方得意满满,只强加忍止了下来。听对方的人笑道:“怎么样?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一下子就被踢得不值钱了罢!”

刘靖扬屹立蹴鞠场上,手里还摇着纸扇,这时笑道:“好端端的一坛美酒,却要盛装在以金为饰的樽器里,这也未免不够痛快,如果是换作是我的话,我定要用大酒碗去饮才能尽兴。还有那些什么玉盘珍馐,吃完就没了,所以根本就一文不值。”众人随即大乐。

这个叫刘靖扬的书生端的相貌堂堂,英气十足,眸子里透出一丝凛然正气,简是一表人才。外表俊雅之下,却又似乎生性逍遥,他在蹴鞠场上的举止谈吐偏偏又那样放荡不羁,此刻眉宇间散发出一股浓厚的侠气,周身弥漫着一种少年书侠的气息,看起来很是温润恬和、气度非凡,既似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又像个英气不凡的大侠。

随后,他摇扇一合,手化剑指,将折扇在指间绕转得几下,便似切磋斗剑一般,却没想到一个男子的手竟能长得这般好看。“指若青葱”、“手如柔荑”本拿来形容女子的纤纤素手是再贴切不过了,但谁都很难想象那样的手究竟该长成什么样子,此刻看到他的手以后,方才想象得出“指若青葱”、“手如柔荑”到底是怎生模样。众女子若有幸目睹,见到后恐怕也只能自愧弗如。

鞠球一弹,便又开始新一轮竞逐。同窗队友接球追奔,来回带传,一个相继一个,只求配合得天衣无缝。书生高学义抢到刘靖扬面前,挡他去路,即道:“停杯投箸不能食!”怎听刘靖扬大喝道:“有美酒佳肴可以享用却又停杯止箸,你这家伙当真暴殄天物,看球!”足上加了三分劲,鞠球便在高学义胸前一撞,弹到另一个叫葛文良的队友面前,让他带起了球。岂料何泉守在旁近,一下子推开葛文良,接又夺过了球,这时离风流眼又近,好容易等到一次射球的机会。

何泉登即把球带起,一脚抛上了风流眼。便在此即,球到半空还未曾越眼,全队已然一喜,心想对方纵有万般本领也再难挽救了,眼看这一分必得无疑,却怎知刘靖扬这时凌风跃起,双足夹过鞠球,腾空一个回转,顺即把鞠球射入了风流眼。谁也不敢相信他竟能将局势挽转,同队的书生皆大乐起来。

刘靖扬笑问:“不知道这个球是算你的呢,还是算我的?”何泉不服道:“好一个刘靖扬,我们再来!”

众人领教过刘靖扬的高超球技后,蹴鞠场上也斗得愈加激烈。

对方书生一旦带球,便又紧接念诵道:“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刘靖扬抢球,还道:“我若有机会拔剑,那定然会欢喜得很的,心中又怎会茫然不知所措呢?”对方又来一书生阻道:“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刘靖扬道:“既想渡河,踏冰而过岂不更是方便?”说着,队友们纷纷配合,一个接一个搭起了手,蹲下马步,任凭他踩踏上去,如此便可避开挡在前方的对手。

刘靖扬把鞠球传给最后一个书生,自己便纵身跃上,不负队友互助,当即踏肩而过。那书生双脚夹球,一个回勾,把鞠球带上半空,让刘靖扬正好踢中,一下便将鞠球射入风流眼,再次赢得了一分。

刘靖扬摇开纸扇,暗自一笑,说道:“欲登太行,遇上大雪岂不更是好玩?谁让我连雪是什么样子的都没见过……”即以右手剑指缓移至左眉轻触而过,接又反手剑指在右眉轻触捺落,待一指走过英眉末沿,便夹住脸侧垂下的那缕秀发轻轻一捋而下,姿态煞是风雅。只能说好在君瑶书苑里没有伴读的女子,否则她们看到眼前这一幕,只怕要被他的风采所倾动。

何泉见他这般得意,心中更是激愤,定要与刘靖扬斗得赢球为止,方肯罢休。

对方说一句:“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刘靖扬便还一句:“像我们这般成日里埋头苦读的人,哪会有闲情雅致去学那姜太公钓鱼?做你的春秋大梦罢!”

书生又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刘靖扬又还他一句:“唉!行路且难,我又何必再走下去……”远远便将鞠球踢入了风流眼。

对方再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刘靖扬道:“乘风破浪的时日谁都能等,可到了那个时候,我早就已经睡着了,还挂什么云帆济来沧海?”

何泉顿时红脸,气得颤抖,手指也抖动起来,指刘靖扬道:“你……”对众人一喊,“不许笑!”

众同窗听得大笑起来,哪会理何泉呼喝,只道刘靖扬这般解文,也算得上微言精义,虽不入原作情境,却无一不在情理。刘靖扬一边带球,一边取乐众人,早已不分敌我,兀自引球射门,却也因一时不慎,让对方抢了几分。

这场如火如荼的竞逐,让鞠球被踢得飞出了界线。只见鞠球一落,即被那儒者轻描淡写地托在掌中,一把苍老的咳嗽声如丝摩竹擦般,竟像是从鞠球里冒出的一样。只听他“咳咳”两声,群贤毕静,便再不敢出一言以复。

原来这个人便是君瑶书苑的夫子,此人身形略微瘦削,但见他脸挂长须,面如冠玉,也颇带几分儒士的相色,长相亦是俊雅不凡,看起来神采奕奕,儒雅之极。只不过众同窗此刻看着他的神情,都已成五色无主了,这时又听他一喝:“谁叫你们在这胡闹?全都给我回去做功课!”心中皆是骇然,即解下号牌,纷纷赶离。

众书生都回了明德堂念诵《诗经》,唯独刘靖扬一人,还站在蹴鞠场上。

夫子问道:“刘靖扬,他们都走了,你为何还不走啊?”刘靖扬道:“因为我当真厌倦了暗室求物的日子。”夫子深吸了口气,说道:“方才我都看见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当真觉得自己是那些游荡江湖的大侠么?”刘靖扬笑而不语,只听夫子冷哼一声,道:“在我眼中看来,那些所谓的江湖中人常以‘大侠’自居,其实不过是些凡夫俗子罢了!他们浪荡成性,日里只会舞刀弄剑,打打杀杀,更不懂文人风雅,你说这成何体统?”

刘靖扬接道:“如此说来,小生心中便存有疑惑了!”夫子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既有疑惑,不妨回明德堂里再提出来,让在座的同窗帮你解答一二,他们若不能答,我自愿为你琢磨透底。”刘靖扬道:“不过一事之疑,就不劳大家为此费心了,只是想问夫子一句,江湖侠士行走于江湖,他们行侠仗义,除暴安良,锄强扶弱,皆乃义薄云天之举,我辈应当纷纷效仿才是,不知夫子为何却视他们为凡夫俗子?”

夫子冷笑一声,道:“想必你应当知晓君瑶书苑中‘君瑶’二字之意罢!”刘靖扬言道:“小生自然知晓,君为君子,瑶即美玉,君子当如美玉,行得端走得正方能尽显其泽。因此凡我君瑶门第,都该修习君子六艺,且琴棋书画,戏匠花医,奇门五行,星相占卜之术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夫子瞥他一眼,说道:“你既知晓,便该自省其身才是,你如此这般,却哪里还有一点君子的气度!明年你也同大家一样,该要进京赶考了,尽管你是君瑶书苑里的第一人,可欲想在众多科举门生里夺魁,拿得状元,恐怕还要再多用些功才行!”

刘靖扬听到此些附和功名之事,不由凛然一震,他素来愤世嫉俗,此刻又听夫子说及科举状元,心中便想:“进京赶考?可笑,简直可笑!难道我刘靖扬还会在意世俗的功名不成?君子?何来乱七八糟的君子,我更不想当什么君子,我刘靖扬对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最是痛恨,什么狗屁君子,我看是伪君子才对,在世人面前是一副尊卑的模样,背地里却又变成另一副模样,简直可恶!人生在世,且自逍遥,当如庄周一般,若是守之于礼法,被世俗的臭规矩绑缚了自己,岂非浑身不自在?爹爹为何要逼我?我实在不愿去考什么科举,即便能高中,加官进爵又能如何?寻常人只觉此乃光宗耀祖之事,可在我眼里却有如虚名,且况如今烽火战乱,凭靠权势调兵遣将来抵御金兵,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又谈何救国?”内里的想法相互交撞,一时在心中全涌现出来,令他感到繁复之极。

思虑至此,刘靖扬远望着明德堂里在座的同窗,他们无不目注其案,专心用功研读诗书。夫子瞧他神色微变,知他满腹心事,便和他坐到鱼池边上。

刘靖扬看着池中那群欢快的游鱼,向池里投着细石子,自语道:“鱼儿啊鱼儿,你说在我们君瑶书苑,大家用功苦读,难道当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在座的同窗皆能考得功名,当上大官,以权救国,从而抵御外虏,复我大宋江山吗?”池中的游鱼只吐了几个水泡,也不知是在回应他些什么。想来这个中的答案,也只能由他自己去找寻了,而这些答案,却又好像就藏在水泡里面,但水泡转瞬即破,不可挽留,如此似乎就永远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然夫子却回答了他,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你不妨试想,当你手握兵权之日,便是调动千军万马之时,只须一声令下,万千兵将供你驱使,加上我君瑶门人窥悉文武,懂得行军用兵之道,如此文武治国,要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也绝非难事。”

刘靖扬英眉一改,坚决说道:“夫子,你错了,小生以为此法决非文武治国之道!只要是手握兵权,发动战事,势必会有更多无辜的百姓惨遭枉死。如今已是烽火战乱的格局,早就民不聊生,若再两国交锋,兵戎相见,岂不生灵涂炭?且况朝廷之内奸臣当道,忠良惨遭奸佞陷害,君主受蔽而不得明辨。如此一来,大宋驱除鞑虏,复我山河之志又有何望?”

刘靖扬语势逼人,夫子竟不加责备,反而缓缓点头,他神相稍慈,面露喜慰之色,与在讲堂之时又判若两人。听他言道:“孺子可教,刘靖扬啊!你果然是与众不同,心思也异乎常人。可惜如今时局动荡不安,不管你日后想走什么样的路,夫子都希望你能为我大宋江山干出一番不朽的事迹,将来便可名垂千古!”

“夫子,你……”他欲言又止,但此刻却沉静了下来,只缓缓言道,“小生自当谨记夫子教诲!”刘靖扬本着为国为民之心,又岂会为了名垂千古?夫子已然明感其心,对他一笑,即转身走离。

刘靖扬心中有结,颇觉烦闷,却又难以自遣,此时正想着夫子方才所说的那番话理,独自一个人在书苑的廊道里徘徊。他看着书苑廊道旁的那一朵朵落下的残花,却无人清扫,等得堆积了一地以后,人们才会发现原来那些花已经死去了。那些因为战乱而死去的人就像那些落下的残花,战场上的尸骨,同样是无人埋葬,只留下断刃残戟,唯一能陪伴他们的,也许就只有他们生前所持的兵刃了。

一阵凉风袭来,不禁感到一丝寒意。池中的游鱼已沉入水底,竹梢上的鸟儿也飞走了,只有刘靖扬一人还独自在廊道里徘徊着。他兀自沉吟:“战火烟尘四面起,残花落絮满江廊。血河万里无处尽,望马归途就还乡。”随即转念一想,叹道,“唉,多思无虑苦烦忧!我总觉世人庸俗,这回我倒庸人自扰了,干脆什么也别想了,去戏弄一下那群读死书的呆瓜。”

他转身正欲往讲堂而去,心中却即有一股气涌将上来,想道:“我实在不愿再看到那群读死书的呆瓜了……”看到面前有一堵矮墙,笑想,“就连上天也知道我心里的委屈,不如就从这偷偷溜出去,到街上瞧瞧热闹!”想毕,即翻身跃出了书苑。 Fjsoo+RESSjgi9/XMOtHH0z4yvmzQ8e//6BM0ODSyq309yZettnGOjDi8MiulTh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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