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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子弹曳着血沫,从民警后脑穿出,他晃了晃,嘴里“嘘”了一声,直挺挺跪坐在车厢地板上……

驾驶及副驾驶位置上,三魂出窍的司机和售票员忍不住叫了两声。

“别动!”将双枪抵在二人后背,许红樱咬牙切齿地叫道,“不想死就放老实点!”

吹吹枪口上的青烟,丢出尸体,看看车后盘山道上的追兵,杨旭东手卷喇叭筒大声喊道:“共军听着!如果不想逼我杀人,那就乖乖打住,别再穷追不舍!”

效果似乎并不理想,自动武器的子弹划出道道曳光,将泥土打出缭绕白线,从车轮旁一掠而过。“是机枪,共军想叫咱们停车!”

“红樱!你看好那两个王八蛋!”大衣下摆一撩,杨旭东从肋下拽出M1卡宾枪。

“车这么颠,你能打中吗?”

“总比死在这儿强!”出乎意料的是,杨旭东用枪托砸碎后窗,随手从怀里掏出甜瓜式碎片手雷,拔掉保险销,一扬手丢了出去。

摩托车突然一个打横,在气浪冲击下,机枪手从座位上高高拔起,随后被卡车重重一撞,甩着血水哀号着跌入山涧。

“轰!”后车撞过残车,穿过燃起的熊熊烈火。

卡车内的军官大声喊道:“稳住!稳住!”

“连长!玻璃上有血,看不清路!”

“打开窗刷!继续追!”

“血太浓啦!”

“机枪!二号机枪掩护!”摘下帽子钻出车厢,军官拼命扑打车盖上的火苗。

“连长当心!”

一股血箭从军官右耳门窜出,浇得火苗嗞嗞爆响。

“连长!”

身体挺一挺,手指一松,整个人软绵绵搭在车窗上,车轮碾过帽子,拖出一串串血滴。

“蒙的!这绝对是他妈蒙的!”撂下卡宾枪,杨旭东自言自语道:“我瞄的可是司机……”停顿了一秒,他突然回头大声喊道:“趴下!快趴下!小心机枪!”

数道白烟夹杂着后窗那残存的玻璃碎片,划着咝咝的破空音,从车前三个人身边快速游过。“哗哗”几声脆响,在女人剧烈的尖叫声中,车前窗裂出若干个放射孔洞。车体一个剧烈的扭转。

“开车的没事吧?”急忙稳住身形,杨旭东高声问道。

“裤子尿了!”挥枪向司机后背砸去,许红樱骂道,“胆子这么小,你也算个男人。发什么呆?快开车!”

司机没说话——他已说不出话来,两眼直勾勾地,嘴角流着涎。所以还能把车稳住、开动,那只不过是多年的职业经验造成的一种本能。

“妈的!谁叫你开枪?”

被一记大巴掌扇倒在车盖上,饱含委屈的机枪手扭头大喊:“排长,连长牺牲啦!”

“我知道!”咬咬牙,带兵排长哽咽着叫道,“但不能伤着老百姓!”

“排长!开枪吧!”手下的兵哭道,“我给老百姓偿命还不行吗?”

“闭嘴!”排长虎目含泪,“咱们是解放军,不是狗日的国民党!”

“红樱,把他手绑在方向盘上!”杨旭东背起枪,摇晃着来到前车。先将四肢被捆绑的女售票员嘴巴塞紧,随后又将长柄手榴弹固定在油门附近,引线则系在司机鞋带上,“你的脚只要一离开油门,嘿嘿……”拍拍司机的脑袋,杨旭东又道:“虽然你们沆瀣一气想害我,可我不想报复杀人,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想早点获救,呵呵!那就祈祷油箱漏油吧。”

“可我们该怎么办?”此时,许红樱彻底没了主意,她看看一旁的山壁和公路下那深不见底的山涧,她蒙了,“共军在前面肯定设置了路障。”

“一劫车我就想好该怎么做了,”杨旭东冷冷一笑,“再有两公里,不就到江湾了吗。”

“那又能怎样?”

“哼哼!那里的水最深……”

许红樱低下头,犹豫片刻说道:“这已是最好的办法了,要跳崖我陪你,不就是九死一生吗。”

“那好,”点点头,杨旭东递给她一个塑料油桶,“这种求生方式你没练过,所以我不敢保证入水后你会不会抽筋。把它带上,生还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可你怎么办?”

“听天由命,看自己的运气了。”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能活吗?”说这话时,许红樱很冷静,并未爆发出更加复杂的情感。

但杨旭东知道,她已将殉节作为最后的选择。

“我拉着你的手,行吗?”杨旭东将一只大手递到许红樱面前,“不成功,便成仁。”

第二道防线已经布置妥当,当通信员将最新战况递交到众人面前,郑耀先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形同虚设”。

“我们想到的问题,杨旭东也能想到。”郑耀先说道,“恐怕现在,他已想好了对策。”

“我看不出他还能有什么猫腻,”陈国华冷冷一笑,“这条公路没有岔道,一边是高山,另一边是悬崖,他还能有什么咒念?”

“如果他跳车呢?”

“跳车?”摇摇头,陈国华难以置信,“往哪跳?跳崖?最浅的崖底离路面也有三四十米,摔不死他!”

“你是说江湾对吗?”郑耀先用红蓝铅笔在一处转弯路段画个圈,“扬子江在这里的悬崖下转道弯……嗯!应该是这里。”

“老郑,你的意思是……杨旭东会在这里跳崖求生?”老钱似乎也想到什么,他死死盯住地图,表情变得愈发凝重。自己也算久经风浪的人物,多少国民党王牌特务都曾栽在他的手里,但这一次,他犯愁了,有些力不从心,不得不重新审时度势,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还是把注意力放在江面上吧,”郑耀先想了想,随即又补充道,“我看算了吧,今天没有月亮,仅凭手电筒和探照灯……唉!拿他也没辙。哎,我说老陈,你瞪我干吗?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对!是实话,一点都不掺假,”陈国华咬咬牙,“瞧瞧你给咱们培养的对手,高!实在是高!就算我不佩服你郑老六都不行!”

“老陈,我就当你说的是气话。呵呵!你放心,我绝对不生自己同志的气。”

“你还有脸生气?”陈国华的嗓门立刻抬高八度,他拍着桌子大声叫道,“啥也别说了!我就问你郑老六一句痛快话,啥时候,我这脚能踢到杨旭东的屁股?”

“呵呵!会有那么一天,一定会,一定……呵呵……”

事实证明,郑耀先的推断完全正确。当我军战士爬上高速行驶的汽车后,这才发现车厢内只有两个魂不附体的无辜者。

解开售票员身上的绳子,剪断司机脚面的拉环,举着根本就是哑火的手榴弹,带兵排长怒不可遏地问道:“杨旭东呢?”

“跳……跳……”司机踩住刹车,抖抖湿了半边的裤子,强打精神说道,“转……转弯的时候,跳……跳江了……”

“日他祖宗!”回头看看垂头丧气的士兵,带兵排长心里那股邪火,却不知该冲谁发,“还愣着干啥?赶紧联系总部!上天入地我也要揪住这王八蛋的尾巴!”

“把兵撤了吧,”郑耀先揉揉红肿的眼睛,对兀自发呆的陈国华说道,“派人搜索那是大炮打蚊子,我要是杨旭东,会用一百个办法和你周旋。”

屋里的气氛沉闷异常,沉思的沉思,抽烟的抽烟,就是没人搭话。

过了许久,郑耀先苦笑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劝说自己下定最后决心:“看来,是到我亲自出马的时候了……”

仍是一片寂静,只有墙上“嘀嗒”的钟摆声。

“老钱,你没什么意见吧?”郑耀先忍不住说道,“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制伏他了。”

“这事我做不了主,要请示上级。”

“是不是怕我趁机潜逃?”

“我相信你,可上面能放心吗?”

“有一个办法可以打消这顾虑。”

“噢?”

“把我以周志乾的名义交给地方监管。”

郑耀先的说话方式很特别,喜欢叫别人去揣摩他的意图,照他自己的话讲,那就是“聪明人之间特有的交流方式”。当然,这种方式不但令人头痛,而且还很难适应,最主要的也是对他人忍耐力的一种折磨。

考虑了许久,陈国华终于忍不住问道:“老郑,你到底想怎么干?”

“杨旭东的警惕性很高,除了我,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你想用自己钓住他?”

“对!”

“可他现在是惊弓之鸟,你怎么接近他?”

“他会来找我的。”

“你就那么肯定?”

“只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把我放出去,呵呵!咱们就走着瞧。”

“这……”

“我看这方法行,”老钱突然插嘴说道,“吃苦受罪肯定避免不了,但剑走偏锋也未尝不是妙手。”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瞧瞧郑耀先,带着一丝愧疚,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叫大家都放心的计划,因为你的安全同样重要。”

“行!三天之内,我给你答复。”

“还有其他要求吗?”

低头想了想,大约一盏茶的工夫,郑耀先抬起头:“把韩冰放了吧。”

“你和她很熟吗?凭什么替她说话?”

“她是个难得的人才,留着不用太可惜。再说,谁也不愿意当俘虏,既然发生了那也是没办法,硬生生把一个大活人往死路上逼,那不是帮助改造,是造孽。”

“你能担保她不变节吗?”

“要是变节,你们还会找到杨旭东的老巢吗?”

“好!我答应你。”老钱说罢,仰起头想了想,最后忍不住追问一句,“不过,你要向我保证,这绝对不是假公济私。”

鸡叫三遍,当天地万物再次复苏时,韩冰睁开眼睛瞧瞧天棚。这一宿她睡得很踏实,至少不再考虑告别人世。

牢外传来刺耳的起床铃声。

“早!”从楼上又传来问候。

“早!”

“又过一天了。”

“是的。”

“心情怎么样?”

“问这干吗,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要出去了,你需要带点什么吗?”

“你被释放了?”这一惊非同小可,紧紧握着拳头,韩冰再也敲不下去。

“我就是周志乾,可你们非要说我是郑耀先,现在好了,因为没有证据,我被无罪释放。”

“想从你身上找到证据很难,对吗?”

“什么意思?”

“你心里最清楚,”狠狠一咬牙,愤怒的韩冰像头母狮子,抬脚向墙体连连踹去,“如果由我调查,未必抓不住你的罪证!”

“期待!”

“败类!”

一次有史以来最别开生面的道别,短短的三言两语,便奠定了二人之间那永远不能相交的平行线。将这对冤家的怄气尽收眼底,老钱轻轻摇着头,很无奈。出于对保密条例的遵守,他无法调和这本属于人民内部的矛盾。“老郑上辈子是不是偷了人家的钱?”一种古怪而又可笑的念头,在他心头油然而起,“否则韩,冰这辈子为什么死活都要和他过不去?”

“我可以走了吧?”郑耀先伸出五指在老钱眼前晃了晃,“以后咱们通过小五保持单线联系,有什么话趁现在赶紧说。”

“你是因证据不足,才被无罪释放的,”老钱边走边说,“但这并不意味着你的历史就是清白的,所以在移交地方的个人档案中,你还是具有重大嫌疑的历史反革命。”

“没关系,只要不杀头,我撑得住。”

“有这话我就放心了,呵呵!人民专政的铁拳不好受,你慢慢就能体会到了。”

“是不是和地主富农一个待遇?”

“差不多。”

“那你要给我补发工资。”

“抓住杨旭东,我给你座金山都行,陆昊东同志能为你做的,我也责无旁贷。”

“好了,不说笑了。”看看有些依依不舍的老钱,郑耀先伸出右手,“谢谢你敢于替我承担风险,再见吧,我的好战友。”

“保重!”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安全第一,一定给我活着回来!”

“是的,活着把杨旭东带回来!”

小五并未亲自护送师父,按照郑耀先的嘱咐,他又跑到未来丈母娘家里卖命去了。苦孩子出身的他,别的本事没有,干活那可是把好手。

“现在这社会不讲门第讲出身,抬起头,不要动不动就感觉低人一等!”临行前,郑耀先曾对小五进行过一段“突击培训”,“对女人要花心思,不要以为恋爱了就算万事大吉,困难还在后头,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是是!”小五对这师父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他老人家有意无意的指点下,创造了十一天速成恋爱的奇迹。至于“鲜花为什么偏要插牛粪”这个问题,现在已成为公安系统内部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当然这也是小五有史以来最为得意的一笔。

“还有啊,别动不动就跟人家显摆你有对象。有对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那土财主暴发户的小农心态要改改,既然找个比自己强的媳妇,那没说的,夹起尾巴做人,把人家伺候好了这才是你一生一世最正确的战略思想。”

“是是……”小五冒了汗,绞尽脑汁也猜不透师父是如何得知他的一举一动。

出了大狱,郑耀先并未回家,他被几个战士押送着,直接移交到城郊农场。这是一座专为犯人设立的改造基地,当接管民警看过资料后,上下打量他几眼,便扭头向身边的同志问道:“就凭他这腿脚,这身板,干什么活才不至于累死?”

“去食堂帮工吧,反正他只是接受再教育,和一般犯人还是有区别的。”

这是郑耀先特意为自己设计的结果,只要不是犯人,那他的人身自由就会得到保障,出来进去也更为方便些。

农场的生活很单调,天不亮就要起床,按犯人和管教的不同待遇,定量划分出饮食标准。郑耀先负责犯人的伙食,因此没人会责怪他的厨艺,哪怕带泥的土豆直接下锅,也不会有人横挑鼻子竖挑眼。按照食堂大师傅老李的话说,那就是对人和对牲口的待遇不能一样。老李这番话令郑耀先十分反感,即便是专政对象不同,但我党的革命方针毕竟不是和牲口过不去。后来从侧面一了解,令郑耀先大跌眼镜的是:这老李居然是检察院小李的父亲,也就是说,这是他徒弟未来的老丈人。

“怪不得!怪不得!”郑耀先暗道,“怪不得小李不爱吃她爹做的饭,感情这老头喂了半辈子牲口。”

看来老钱对于如何安置郑耀先也是动了一番脑筋,如果小五是打着看老丈人的旗号经常往农场跑,估计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老李的为人还是可圈可点的,至少他对郑耀先还算不错。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他知道周志乾是个具有重大嫌疑的历史反革命。“唉!你这是投错胎了,”私下里,老李曾拍着郑耀先肩膀说道,“都是抗日,干啥非要投奔国民党?这下可好,全家都要跟你背黑锅。”

“谁知道共产党能得天下呀?”叹口气,郑耀先有些委屈,“国民党部队的番号那么多,你当有人投八路,就因为它是共产党的武装?”

“好在你小子只打日本没反共,要不然,你这反革命罪肯定坐实了。”

“不瞒你老哥,我一想起来就后怕呀!想当年咱打仗瘸一条腿时还要死要活的,现在想想,唉!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要不是这条腿,兄弟我说不定还在国军……那个……国民党部队,没准真就跟着反共了。”

“命啊,这都是命啊!”老李叼着烟袋摇摇头,“临新中国成立前,我闺女上学那阵子,一个国民党省党部大官看上了她,非要娶她当姨太太,嘿嘿!当时咱就想着门不当户不对,怕闺女过门受气这才咬牙没同意,要不然,嘿嘿嘿……”

“老哥你真有眼光,国民党那些政工大官,一个比一个龌龊,孩子是跟你享福了。”

“那是!那是!嘿嘿嘿……”

老李是个实在人,在他眼里,好人坏人的标准只有勤快与懒惰、朴实与圆滑。没出一个星期,在郑耀先一通糖衣炮弹的攻击下,老李就差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可郑耀先的为人,就连上级的头头脑脑都琢磨不透,又岂是他一个普通小市民所能轻易把握的儿子了。不但在工作上处处关照,而且时不时还把他领到家里吃饭。

当小五看到师父活生生站在面前,张大的嘴巴里能塞进一只死耗子。他瞧瞧师父,又看看和他勾肩搭背满面春风的老丈人,抬抬手,刚刚说句“这是……”就被未婚妻拧着耳朵拎进了厨房。

“他可是历史反革命!”小五摆脱小李的五指山,指着内屋低声问道,“你爹知不知道?”

“废话!你忘记‘历史’前面还有‘嫌疑’两个字吗?罪名是我批的,我爹又怎会不知?”

“把这种人领到家,他不怕跟着吃挂落儿?”

“就数你们公安局事多,逮谁怀疑谁,我爹像做事没分寸的人吗?”

小五哑口无言。未婚妻他得罪不起,老丈人那就更不用说了,看来想配合师父完成任务,还真是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

吃过饭后,在老丈人刻意提醒下,小五告别未婚妻,开着吉普乖乖送师父回农场。汽车刚刚转个弯儿,一瞧四下没人,郑耀先抡起了巴掌。“你个兔崽子!居然敢躲在背后说师父坏话!”

沉默了片刻,小五干咳一声问道:“师父,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少来这套,你的幽默连点营养都没有,快讲!”

“这个……好消息嘛……”小五偷眼瞧瞧郑耀先,“根据您的分析,我们在和谐街查获了一个特务联络站,您猜猜谁是特务?”

“我懒得想。”

“温家老店的温老板,您认识吧?”

“我经常去那儿打酒。”

“您就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发现的?”

“坏消息呢?”

“这……难道您早就知道温老板是个特务?”

“特务两个字又没写在脸上,你当我是神仙。”

“是群众举报的!”

“不会是那个叫荷香的女人吧?”

“又让您说中了……”

“这有什么难?她习惯于晚上不睡觉,无论刮风下雨,总要贴在门边往外看……呵呵!职业病也不见得都不好。”

“是啊!温老板送杨旭东出门时,被她瞧见了,也幸亏她提供的线索……唉!只可惜的是,温老板见势不妙脚底抹油了。师父,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和您说?”

“讲吧。”

“这荷香帮我们破获党通局的联络站后,第一句话就问:‘这能不能帮桂芳她爹减减刑’?”说着,用眼角瞟瞟师父,可郑耀先却把头扭到一边。“师父……您难过就哭吧,这里没外人……”

摆摆手,郑耀先没说话,过了许久他才叹口气,哽咽着问道:“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马小五权衡了半天,这才嗫嚅着说道,“江局和孟政委都被解除了监管……”

“噢?”这对于郑耀先来说,果然是再坏不过的消息。想想老袁咬牙切齿非要将自己置于死地,郑耀先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谁下的释放令?”

“好像是孟政委亲自给中央写信……”

“别说了,我明白了……”看来老钱也是顶不住压力,这才不得不委曲求全,“那老钱呢?”

“刚刚接到通知,准备回京述职……”

郑耀先皱皱眉头,看来事已至此,凭谁也是无力回天。

“师父,您在想什么?”

“我的情况,老钱有没有向他们提及?”

“没经过组织点头,他怎会那么说?这不,一听说您被释放了,孟政委又进医院打了好几天点滴。”

“韩冰呢?她怎么样?”不知为什么,郑耀先心里始终割舍不下这个女人。

“明天你就能见到她……”

“也被发配到农场了?”

“何止发配,简直是一撸到底。什么党籍、职务,这下子全没了。”

“怎会是这样?不就是个被俘吗,用不着当成叛徒对待吧?”

“唉!这谁能说得清啊?”压低嗓音,马小五神神秘秘又道,“听说韩处长就此给上级写了申诉信,结果把孟政委气得拍了桌子,这个……呵呵!我这是道听途说,您可千万别当真哪!”

是不是道听途说,郑耀先已无心理会。悠悠叹口气,他摇摇头暗道:“这女娃儿也真是可怜,唉!

没办法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

老袁重掌大权的后果,是将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逃脱“就地枪毙”的郑耀先,一脚踹进了阴沟。老钱回到北京,山城的事再也不归他管,至于该如何与他保持联系,那就是小五的事情了。好在向台湾分批透露“被捕干部”的工作没有受到干扰,这也是迄今为止,最令郑耀先感觉到欣慰之处。 9U+DMM+MfIAE3T70V8kRNgc9jRGogic0rZCZ2tLedSOWf9yHA1XcfZw6qGB39L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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