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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碰到吉姆

当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大概8点多了吧。我躺在草丛阴凉处沉思,觉得舒适而满足。我偶尔可以从浓密的树枝缝隙中看见太阳,但在这些大树掩映下,大部分光线都是阴沉幽暗的。从缝隙中洒进来的阳光在地面上形成点点斑影,随着微风的吹拂忽明忽暗。坐在树枝上的两只松鼠亲切地跟我打着招呼。

我浑身懒洋洋的,觉得舒服极了,一点也不想起身煮早餐。于是我又睡着了。忽然间,河面上“砰”的一声响把我惊醒了,我连忙坐了起来,用手撑着下巴听着。很快又听见了一声。我跳了起来,从树林的缝隙中往外瞧,看见河面上有一团烟雾——大概是在码头的另一边吧。渡船上挤满了人,往下游划去。现在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砰”的又一声,我看见烟从渡船旁喷出。那些人不停地在水面上放炮,原来是为了要让我的尸体浮出来。

我饿疯了,但是现在又不能烧火煮饭,因为他们可能会看见烟。我只好坐在那儿看着河上的烟雾,听着砰砰的炮响。这条河大约有一英里半宽,在夏日的清晨看起来真是美极了——假如我现在有点东西吃的话,看着他们打捞我的尸体也是件蛮享受的事呢。啊,我突然想到了,他们一定会把嵌着水银的面包投入河中,因为它们总是会漂到尸体旁停住。所以,我想啊,我可要仔细瞧着点儿,假如有面包漂到我这儿来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于是我跑到伊利诺岸边去试试我的运气。果然不出我所料,有块很大的面包漂过来了。我用一根长杆去捞“它”,可是我的脚一滑,“它”又漂走了。我站的地方是最靠近河流的岸边,一会儿,又来了一块,这次我可就没有失手啦。我把水银挖出来,咬了一口面包,这可是所谓的“高级面包”,是社会名流吃的哟——可不是我们这种人吃得起的呢。

我在林间找到一个好位置,坐在树干上吃着面包,看着渡船,觉得很开心。突然间,我觉得大事不妙了,我想那寡妇或是牧师一定曾经祈祷这块面包能够找到我,结果它果然找到我了,这鬼面包,我可不吃这一套。

我叼着烟斗,继续张望着。渡船顺着水流行驶着,当它靠近的时候,我想我应该有机会可以看看谁在船上,因为就像刚刚面包漂过来一样,这艘船也会顺着水流靠近岸边。当它往我这里开过来的时候,我熄了烟斗,跑去刚刚捞面包的地方,伏在岸边一小片开阔地上的一根木头后边,借着树枝的掩护,从缝隙中偷看。

渐渐地,船越靠越近了,近到他们只要架一块板子就可以上岸。几乎全部人马都在船上:老爸、撒切尔法官夫妇、班恩、汤姆和汤姆的姨妈玻莉、席德,以及其他许多人。大家都在说着谋杀案,然而船长却打断他们说:“注意了,注意了,水流在这儿离岸最近,说不定他给冲上了岸,在水边矮树丛里给绊住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我可不希望如此。他们全都挤在栏杆旁,聚精会神地往岸上瞧。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们,但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之后船长大声喊着:“靠边!”然后就在我右前方燃起一个响炮,声音大得差点把我的耳朵震聋,烟也把我的眼睛熏得快要瞎掉了。如果他们在炮里放弹药的话,我想我现在十有八九已经变成他们要找的那具尸体了。谢天谢地,还好我没有受伤。船继续行驶,渐渐离开小岛看不见了。我还是不时地可以听到炮声砰砰响着,然而过了一个小时之后便完全听不见了。这座岛的长度大约有5英里,我想他们开到岛的另一端便会放弃了。但是我的猜想似乎错了。他们在小岛的尾端掉头,朝密苏里的方向前进,又开始边行驶边放炮。我跑到另一头看着他们,当他们开到岛的末端就不再放炮了,并且绕到密苏里沿岸,上岸回镇。

我想我现在应该安全了,不会有人再来找我了。我从独木舟里拿了一些东西,在浓密的丛林里搭了一个帐篷。我用毛毯架了营帐,好用来遮风避雨,又钓了条鲶鱼,收拾了一下,直到太阳下山的时候,才生起篝火把它煮了当晚餐,接着又架起钓竿,准备钓几条鱼当早餐。夜里我坐在火前抽烟,觉得很舒服,但没一会儿就感到有点孤单。于是我走到河岸边听着水流声,数着星星和浮木。当你孤单的时候,没有什么比这更容易打发时间了,很快你就会习惯的。

就这样过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我决定在岛上探探险。我是这座岛的大王,也就是说,它是属于我的,我想要了解它所有的一切,其实最重要的是想借此打发一些时间。我发现了很多熟透的草莓,还有青葡萄、青莓和黑莓。我想再过不久它们应该就会长得到处都是了。

我继续在树林里面闲逛,我想大概离岛的尾端不远了。我带着枪,但是并没有用它来打猎,我只是带着它防身用的,心想要是在家里的话,我可是会随便开几枪来玩玩呢。就在这个时候,我差点踩到一条很大的蛇,它从花草丛中溜走,我随后追赶,试着瞄准它。突然之间,我踩到一堆篝火的灰烬,而且还在冒烟呢。

我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我顾不上停下来察看,马上把枪上的扳机拉起,踮着脚尖,偷偷往回缩,缩得越快越好。我不时地在浓密的树林中停住,凝神倾听,可是我的呼吸声实在太大了,以致于什么也听不见。我跑一会儿,又听一会儿,就这样一直反复着。我紧张得看到树干都把它认做是人,只要踩断一根树枝就吓得喘息不已。

当我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不再那么慌张了,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我把所有的家当再次搬上独木舟,好让它们不被别人发现,然后又把篝火弄灭,在四周撒上灰烬,让它看起来像一处很久没有人来过的营地,然后我爬到了树上。

我在树上待了差不多两小时,但是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我只是想像自己听见、看见了许许多多的事物。我想总不能老待在这上头啊,所以最后我下了树,但还是留在浓密的树丛里,并提高警觉,靠着那些野莓及剩下的早餐充饥。

天黑的时候,我已经很饿了。趁着月黑风高,我从岸边溜出来,晃到伊利诺岸边——离河岸大约250米左右。我钻进树林,煮好晚餐,在我几乎决定今晚就在这儿过夜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得——得——得——得”的马蹄声,接下来又听到人的说话声。我赶紧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独木小舟,偷偷穿过林子,想看一看究竟。没走多远,就听到一个男子在说:

“如果附近没没有合适的地方,最好就在这里扎营吧。马都累坏了,到四周看看去。”

我毫不迟疑,马上跳上船溜走,回到藏船的老地方,打算今晚在船上过夜。

我睡得不好,总梦见有人掐住我的脖子,所以不断地醒过来,根本睡不安稳。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岛上。这么一想反而立刻觉得好受多了。

于是我拿起桨,离开岸边,听任独木舟在阴暗的树影里漂浮。今晚月光很亮,阴影之外如同白昼。我暗中观察了一个钟头,一切都很宁静。这时已经几乎漂到岛的尾端了。掉头靠岸后,我带着枪溜到林子里。接着我爬到了树上,从树叶的缝隙中向外张望。这时月亮躲进了云层,黑暗覆盖了整个河面。过了一会儿,天边露出了白光,天快亮了。于是我带着枪,又溜回之前的营地,不时停下来听动静,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我已经找不到那个地方了。我瞥见树林中有火光闪烁,就小心翼翼地靠过去,突然发现前方地上躺着一个人,吓了一大跳。一条毛毯裹住他的全身,离篝火十分近。我站在离他2米远的一棵树后,暗中观察他。这时天色微亮,他翻身掀开了毛毯。啊,原来是瓦特森小姐的黑奴吉姆!看见他我兴奋极了,于是从树林里跳了出来,叫道:“嘿!吉姆!”

他跳了起来,满怀恐惧地盯着我。然后跪倒在地上,双手合掌说“别害我啊——别害我!我对鬼一向都是很尊敬的,也诚心诚意为你祷告。请你快回到河里去,别伤害我!我可是你的朋友啊!”

我告诉他我并没有死,很高兴看到他,我终于不再感觉孤单了。我说个不停,但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然后我说:

“天已经亮了,我们做早餐吧!先去生个火!”

“为什么要煮这些恶心的烂莓子?你不是有枪吗?我们可以猎一些更好的食物啊!”

“你说野莓这种烂东西?”我说,“你这几天都吃这些吗?”

“我找不到别的东西啊!”他说。“吉姆,你在岛上多久啦?”“你被杀当晚我就来了。”“真的吗?”“没错。”

“那你除了这些烂莓子之外,就再也没有吃过别的东西了吗?”

“没有。”

“天啊,那一定是饿疯了,不是吗?”

“我想我可以吞下一匹马。你在这个岛上多久了?”

“从我被杀当晚就来这里了。”

“真的?那你吃什么过活啊?不过你有枪呀。对啦,有枪真好。好吧,那现在你去猎点东西,我来生火。”

于是我们走到停泊小船的地方。当吉姆在草地上生火的时候,我拿出了玉米粉、腌肉、咖啡、咖啡壶、煎锅、糖和锡杯。当他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觉得这些全都是用巫术变出来的。我抓到一条又肥又大的鲶鱼,吉姆收拾好之后,把它放到火上烤。

早餐做好后,我们就躺在草地上趁热吃起来。吉姆拼命地吃,我想他一定快饿疯了。后来,我们两个都吃得很饱,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吉姆说:

“哈克啊,在木屋里被杀的如果不是你,那是谁呢?”

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他说我实在聪明极了。他说汤姆也想不出这么好的计划。然后我说:

“吉姆,那你为什么来这儿?你又是怎么来的呢?”

他看起来很不安,停了一分钟,什么话都没说。然后他说:

“我想我最好不要说。”

“为什么?吉姆?”

“啊,也没有什么理由啦。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对别人说啊。”

“如果我告诉别人就遭天打雷劈,吉姆。”

“好吧,我告诉你,哈克,我——我是逃跑的。”

“吉姆!”

“你说过你会保密的,哈克。”

“没错,我会信守承诺的。我发誓!人家一定会说我是一个赞成废除黑奴制度的下流鬼——反正那也不错。我不打算说,而且我再也不会回那儿去了。好吧,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噢,你知道吗,那个老小姐——就是瓦特森小姐啦——她整天都盯着我,对我很不好,虽然她总是说她不会把我卖到奥尔良去,可是我最近发现镇上来了个黑奴贩子,我就开始紧张了。有天晚上,我听见她跟道格拉斯夫人说要把我卖到奥尔良,那寡妇并不想把我卖掉,可是瓦特森小姐说卖了我的话可以赚800块,那可是一笔谁都无法抗拒的大数目啊。道格拉斯夫人试着说服她不要把我卖掉,但是我听不下去了,于是当晚就一溜烟地逃走了。我逃到山脚下,本来想偷艘小船,因为怕惊动别人,于是我先躲到一间木桶店,想等岸上的人离开再行动。我等了一整夜,因为到处都有人走来走去。大概早上6点的时候,船只开始进进出出了,大约有七八艘船,船上的人都在谈论着你被谋杀的事。一些船上挤满了太太和老爷们,赶去现场看个究竟。通过偷听他们的谈话,我才知道你被杀的事。我实在感到很难过,哈克。但是现在知道你还活着,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我在刨花堆里躺了一整天,饿极了,但是并不害怕。因为我知道瓦特森小姐和道格拉斯夫人早餐后要去聚会一整天,而且她们也知道我一大早就会带着牲畜去放牧,所以她们要等到傍晚才会发现我失踪了,而其他年轻仆人也不会想念我,因为只有老奴仆走了他们才会有出头的一天。

到了夜晚,我顺着河流走了三四英里路,一路上什么房子也没有。我对我的出走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如果继续步行的话,狗儿们一定很快就会逮到我;而如果我偷一艘船溜走,他们就会发现船不见了,也一定会来逮我;所以我偷了一艘木筏,因为用木筏逃走是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的。”

途中,我看到有灯火渐渐靠近,于是便跳到河里,游到河中央,把头压低,爬上顺流而下的木筏。过了一会儿,天色开始变暗,于是我爬上木筏休息。人群都聚集在远方灯火闪耀处,河又开始涨潮了,我想天亮时应该已经漂到40英里外了,到时得趁天亮前游到伊利诺岸,逃到树林里。

“可是我运气不好,当我快到小岛前端的时候,有人提着盏灯向我靠来,我想待在木筏上也不是办法,于是跳下木筏,奋力游向小岛,那时我以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轻易上岸,可是我错了——因为河堤太陡了,费了好大的工夫才上了岸。等到了丛林里,心想再也不能靠木筏逃生了,因为天已经很亮了,而且又有人提着灯火四处巡逻。好在我的烟斗和火柴都没湿,终于可以坐下来抽口烟了。”

“那你这阵子没肉没面包吃也能过啊?为什么不弄条鱼来吃吃呢?”

“你要我怎么抓啊?总不能跳下河去捉它们吧?用石头丢也不管用啊,更何况是在晚上!白天我又不能在河堤上出现。”

“嗯,这倒是真的,你得随时躲在树林里。你听得到他们在放水炮吗?”

“听到了啊,我知道他们在找你,我从灌木丛里看着他们经过。”

这时,有几只小鸟飞过,空中掠过了闪电。吉姆说快要下雨了,他说下雨前小鸡都是这样子跳来跳去的,想来小鸟应该也是这样吧。我想要抓几只鸟儿,但是吉姆阻止了我,他说这样做会招来死神。以前他爸爸曾经病得很重,而他们家人在那时抓了一只鸟,他的祖母说这样他爸爸就会死掉,后来他果真死了。

吉姆还说要拿来煮晚餐的东西绝对不能数,因为这样做会带来厄运;同样,你也不能在太阳下山后抖桌布。此外,他还说如果拥有蜂窝的人死了的话,在第二天早晨之前必须告诉那些蜜蜂,不然它们全都会虚弱而死。吉姆说蜜蜂是不会叮白痴的,但是我才不信哩,因为我试过好几次,它们碰也不碰我一下。

我从前早就听过这些迷信了,虽然不是全部。吉姆知道所有的征兆,他自称大部分的事情他都很清楚。我说对我来说所有的征兆看起来都是坏的,所以我问他到底有没有什么是会带来好运的征兆呢?他说:

“很少啦,几乎没有,就算有也没什么用。好运来的时候还有什么好知道的呢?你想要避开它吗?”他接着说,“如果你的手臂和胸前有很多体毛,表示你以后会很有钱。嗯,其实这些征兆有时候也有些好处啦,比方说也许刚开始你会很穷,但如果你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有钱的话,你很可能会沮丧得想自杀。”

“吉姆,那你手臂和胸前有很多毛吗?”

“问它干吗?你看不出来吗?”

“那你有钱吗?”

“没有啊,但是我曾经很有钱,以后也会很有钱。我本来有14块呢,但是我后来拿去投资,就赔光了。”“你投资什么啊,吉姆?”

“嗯,我先搞的是股票。”

“什么样的股票?”

“啊,活股票。就是牲畜啊。我花了10块钱买过一头母牛,但是我再也不花半毛钱在牲畜上了。因为在我还来不及卖掉前它就死掉了。”

“啊,那你赔了10块啦?”

“没有全赔,只赔了大约9块钱。因为后来我把它的皮拿去卖了1块零10分。”

“那你还剩5元10分嘛。你又投资别的什么了吗?”

“有啊!你知道米斯托先生那个瘸了一条腿的黑奴吗?他开了个银行,跟大家说如果存1块钱的话,年底可以拿回4块多。所有的黑奴都投资了,当然,他们的资本并不多。我是他们之中投资最多的一个,我投了4块多,而且说如果赚到钱的话,我自己就要开一间银行。当然了,那个黑奴要我别打这个主意,因为这个小地方可容不下两间银行。于是他说服我,告诉我如果我投资5块钱的话,到年底我就可以拿回35块钱。于是我就投资啦,心里一直想着拿到35块钱后要怎么样来投资。那个黑奴叫做鲍伯,偷偷瞒着他的主人买了一艘装木材的船。我告诉他年底我就要拿到那35块钱,但是当晚那艘船就被偷了。隔天那黑奴说银行倒闭了,于是大家就都赔光啦。”

“那你剩下的10分钱拿去做什么了?”

“我本来是要把它花掉的,但是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告诉我该把钱给一个叫做巴鲁姆的黑奴——人家为了叫起来方便,叫他巴鲁姆的驴。他有点呆呆的,可是他运气很好,跟我完全相反。那个梦告诉我说把那10分钱拿去给巴鲁姆投资,他会帮我赚一笔钱。拿了钱,有一次他到教堂听牧师说要是谁把钱奉献给上帝,必定会得到100倍的回报。于是巴鲁姆把那10分钱捐献了出去,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结果呢?”

“当然什么也没有啊!我绝对不会这样子把钱用掉,但是巴鲁姆会。如果对方不可靠的话,我才不会把钱借给他呢。他倒还真相信牧师说可以得到100倍的回报哩。如果我可以再把那10分钱要回来的话,我会高兴死的!”

“吉姆,还好啦,反正你以后还是会有钱的啊!”

“没错——想想,我现在可是很有钱呢,我拥有我自己。我值800块呢!我真希望将来有钱,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想法了。” UBNXWxDITan2zJvTtQbCcuH2CxvXGedee9zi3toynAls+Zi5z9hAaDTTTaMeVOR3



9 河上凶宅

我想再去看看上次探险时在岛中央发现的那个地方。我们很快就到了那里,因为这个岛只有5英里长,250米左右宽。

这个地方是一处陡直的坡地,我们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爬到坡顶。坡道很陡峭,灌木也长得很茂密。我们费力地在四周走了一圈,竟然在石堆中发现一个面向伊利诺湾的大山洞。这个洞大概有两三个房间大小,高度可以容下吉姆在里面站直身子。洞里十分凉爽,吉姆想立刻把我们的东西放到里头,我说我可不想整天在这儿爬上爬下的。

可是吉姆说如果我们可以把独木舟藏好,然后把东西都放在这个洞里面的话,当有人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立刻冲到这里,除非他们带了狗,否则是没有办法找到我们的。再说,那些小鸟已经告诉我们快要下雨了,难道我想要让所有的东西都湿掉吗?

于是我们回到独木舟那里,把船划到洞口附近,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去。又在附近找了个浓密的柳树丛,把船藏进去。接着抓了几条鱼,开始准备晚餐。这个洞口大到足够放一个大酒桶进去,洞里也很平坦,是个适合生火的好地方。于是我们生了火,开始煮晚饭。

我们在洞里铺上毯子当做地毯,在那儿吃着晚饭。我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放进洞的深处。很快,天色开始变暗,雷电交加,小鸟的预感还真灵,转眼就下起雨来了,而且雨势还挺凶猛,虽然这是夏季常有的雷阵雨,我可还从没见过这么猛烈的暴风雨呢。雨来的时候,外头一片阴黑,远方的树木在雨丝的陪衬下看起来有点像蜘蛛网,阴森森的,偶尔还会吹来一阵强风,把树梢上的枝丫都吹断。接着,又一阵狂风随之而至,如刽子手般猛烈地摇晃树干;后来,当天色变得最阴暗的时候——咻!一道强烈的闪电让我瞥见了远处的树梢,视线甚至能延伸到几百米之外,刹那间,一切又变得漆黑无比,然后就听到雷电带着轰隆隆的巨响从天空倾泻而下,直达世界的另一端,那声音好像是空木桶从楼梯上被推下,在楼梯上弹跳时所发出来的声音。

“吉姆,真不错呢!”我说,“我只想待在这里,哪里也不想去了。再给我一点鱼和几块热面包吧!”

“如果不是有我的话,你也不会在这儿呢。你就会留在林子里,没有饭吃,还会给淋得半死!现在你知道了吧,小鸡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鸟儿也知道呢。”

在往后的十几天里,河水不断上涨,最后淹没了河堤,在伊利诺岸和岛上的一些低洼地区,水深已达一米,而且绵延了好几英里宽,但是在密苏里岸,情况却和往常一样,这是因为密苏里岸有一堵高高的悬崖挡住了水的缘故。

白天时,我们划着独木舟逛遍整座小岛。就算外面出了太阳,在树林深处还是一样的阴冷昏暗。我们不停地在树林中穿梭着。有时候藤蔓遮住了去路,我们不得不回头另觅他路。在每一棵卧倒的老树旁,你都可以看见兔子、蛇之类的动物,而当岛被淹了一两天之后,它们就会因为饿扁了而看起来非常温驯,那时你可以划到它们身旁,如果你想要的话,还可以伸手去摸摸它们,可是蛇和乌龟除外——它们马上就会溜到河里去了。在我们洞穴所在的那座山脊上,到处都是动物,要是我们想养宠物的话,要多少有多少。

有一天晚上,我们捞到一艘木筏的一部分——是上等的松板,约有4米宽、5米长,顶端离水面约20厘米,看起来就像一块结实又平坦的地板。有时候,在白天也可以看到一些浮木漂过,但是我们并不打算拦截它们,因为我们白天不露面。

另一天晚上,当我们在岛的最高处时,就在天快亮之前,从西边漂来了一栋木屋,大约有两层楼,歪歪斜斜的。我们划着船靠近,从二楼的窗户爬进去。可是里面实在是太暗了,什么都看不见。于是我们把独木舟绑在房子上,坐在船上等,打算等白天再进去瞧瞧。

在我们还没有漂到岛的尾端时,天就亮了。于是我们从窗户探头进去瞧,有张床、桌子,还有两把旧椅子,地板上还散落了满地的杂物,墙壁上挂了一些衣服,角落有一个看起来很像是人的东西躺在那里。吉姆说:“喂!”但是他并没有回答,于是我又喊了一声。然后吉姆说:“那个人不是在睡觉——他死了。你稳住船,我进去看看。”他走进去,弯下腰检查了一下,说:“他果然死了,还裸着身子呢!……他背上有枪伤,我想他应该死了两三天了。进来看看吧,但不要看他的脸——实在太恐怖了。”

我不想看他。吉姆在他身上盖了几块破布,其实他不必这样做,因为我根本不会去看那个死人。地板上散着一堆沾满油污的旧纸牌、空威士忌瓶子,另外还有一些黑布做的面罩。墙上布满了用炭笔画的一些图样,还有两件碎花洋装、一顶遮阳帽和几件女人的内衣,都挂在墙上,同时还挂有一些男人的衣服。我们把大部分东西都搬到船上,可能会有点用吧。地上有一顶男孩用的旧草帽,我把它拿走了。还有一个带奶嘴的奶瓶,里面还剩一点牛奶,我们本来连这个也想拿,可是它破了。另外还有一个破烂的旧箱子和一个拉链坏了的行李箱,里面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根据东西散落的情形来看,我们猜想这些人离开的时候一定很匆忙,所以根本没有时间收拾东西。

我们还找到一盏旧锡灯,一把没有刀把的菜刀,一把值两便士的全新巴罗刀,一捆蜡烛,一只锡烛台,一个葫芦瓢,锡杯,旧床单,一个塞满了针线、封蜡、纽扣的针线盒和一把短柄小斧,上面钉着一根小拇指粗的钓竿,还挂了许多奇怪的钓锪,还有一卷鹿皮,一个皮项圈,一个马蹄铁和几瓶不知名的药。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一把还不错的马梳,吉姆也找到一把旧琴弓,还有一根木棒,虽然有点坏了,但是还可以用,只是对我来说它太长了,对吉姆来说又太短了。我们又四处找了找,再没有找到更多的东西。

这样子翻来翻去,我们可以说是满载而归。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离岛的尾端已经有l/4英里了,天也早已亮透了。于是我叫吉姆盖着被子躺在船里,因为如果他坐在船上的话,人家老远就会看出他是一个黑奴。我又多划了1英里远才来到伊利诺岸,到达河堤时,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人看到我们,我们平安到了家。 UBNXWxDITan2zJvTtQbCcuH2CxvXGedee9zi3toynAls+Zi5z9hAaDTTTaMeVOR3



10 玩蛇皮的结果

吃完早饭后,我想聊聊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吉姆并不想谈论这件事,他说这样做会招来厄运的。除此之外,他说那个幽魂可能会来找我们,因为一个死人如果没有被埋葬的话,就会在世间游荡,打扰活着的人。这听起来挺合理的,于是我就闭嘴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翻了翻那些衣服,在一件旧绒外套的内层找到了8块银币。吉姆说一定是屋里的那个死人偷了这件外套,因为如果其他人知道里面有钱的话,一定不会把它留在那里的。我说大概是那些离开的人把那个人杀了吧,但是吉姆并不想谈这件事。于是我说:

“你觉得这样做会带来厄运,那我前天在山顶捡到的那块蛇皮你又怎么说呢?你说用手碰蛇皮是全世界最不吉利的事情。噢,你所谓的倒霉指的就是这个吗?我们捡到这么多东西,还得到8块银币呢。我真希望我们每天都碰到这么倒霉的事啊,吉姆。”

“你不相信就算了,别高兴得太早,霉运就快来了。我告诉你,它就快来啦!”

它还真的来了。真是恶运临头了。我们说这番话的时候是星期二。星期五晚饭以后,我们躺在草地上舒服地抽着烟,当我到洞里去拿烟草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条响尾蛇。我杀了它,把它卷起来丢在吉姆的毯子旁,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活生生的蛇,心想当吉姆发现时一定很好玩。到了晚上,我完全把蛇的这档事给忘了。后来,当我点着火,吉姆钻进毯子里要睡觉时,那只蛇的同伴竟然“恭候”在那儿,并且咬了吉姆一口。

吉姆痛得叫了起来,而我就着光线看到那条蛇盘了起来,似乎准备再跳上来咬人。我立刻用棍子打死了它,而吉姆则拿着老爸的酒瓶开始大口猛灌。

吉姆光着脚,那条蛇正巧咬到他的脚跟。这一切都要怪我实在是太笨了,竟然忘记蛇的同伴总是会聚集在死蛇的身边。吉姆叫我把蛇头砍掉丢弃,然后把剩下部分的皮剥掉烤一烤,我照办了。他把蛇吃了,说这可以治好他。他又要我把蛇的响环拔掉,绑在他的手腕上,说这样做也有疗效。后来我静静地溜到洞外,把原来的那条死蛇丢进灌木丛里。因为我不想让吉姆发现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吉姆不停地灌着酒,不时地又叫又跳,一旦稍微清醒,又开始对着酒瓶猛灌。他的脚和腿部肿得很大。后来,他渐渐醉倒了,我猜想他应该没事了吧。不过换成是我的话,我宁愿被蛇咬也不愿喝老爸的威士忌。

吉姆躺了四天四夜,后来肿胀消了,他又康复了。我决定再也不用手碰蛇皮了,因为我已经知道它的厉害了。吉姆说下次我应该相信他了吧。他又接着说摸蛇皮会碰到很糟的厄运,恐怕我们的霉运还没有完呢。他说他宁愿朝左肩后望新月一千遍,也不愿用手摸蛇。我也有同感,虽然我一向认为朝左肩后望新月是最愚蠢不过的事了。老汉克曾经碰过一次,还大吹大擂哩,可是不到两年,他就喝醉酒从射击塔上摔了下来。人们把他斜着塞进用两块门板钉成的棺材中,就这样草草地埋了他。这是老爸告诉我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像个白痴似的看着新月。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河水又退回到堤防下。我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只剥了皮的兔子当饵,捉了一条大肥鱼,大概有2米多长,重200多磅,简直就跟人一样重。我们当然捞不动它,它可能会把我们拖下水。我们坐在一旁看着它挣扎,直到它筋疲力尽而死。在它的肚子里我们发现了铜扣、圆球和一堆废物。我们用斧头劈开圆球,发现里面是一个线轴。吉姆说它在鱼肚子里有一段时间了,所以才变成一个球。我想这大概是有史以来在密西西比河里面所抓到的最大的一条鱼了吧。吉姆说他也没见过跟它一样大的鱼,如果拿到镇上的话,应该可以值不少钱吧,大家一定会买一些回家,享受它洁白如雪的鱼肉的鲜嫩口感。

隔天早上,我开始觉得日子有点无聊,想要找点什么刺激。我说我想到河的另一边去看看,吉姆也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可是他说还是晚上去比较好,而且还应保持警惕。他又想了一下说,也许我可以穿一些旧衣服打扮成女孩的样子,这个主意真是棒极了。于是我们把一件碎花洋装裁短,我把裤脚卷到膝盖上,吉姆用钩子把它们固定好,看起来还挺合身的。我戴上遮阳帽,把带子系在下巴上,让人难以看清楚我的睑。吉姆说就算是在白天,也很难认出是我了。我练习了一整天,想揣摩一些女孩的神态和小动作。渐渐地,我模仿得越来越像了,只是吉姆说我走路不太像个女孩,他建议我不要直接拉起裙子翻口袋。我注意到这点后,果然更像个女孩了。

天一黑,我就立刻乘船从伊利诺出发了。

我从码头下游向城镇出发,顺着水流来到小镇的末端。我把船绑好,从河堤上岸。看见有灯光从一户看起来像是很久没人住的旧房子里透出来,我心想到底是谁住在里面呢。我溜了过去,从窗户偷看,发现里面坐着一个大约40岁的女人,正就着一盏松木桌上的蜡烛缝衣服。我没有见过她的睑,她是个陌生人,因为镇上没有一个人是我不认识的。这实在是太幸运了,因为我有些心虚,害怕到镇上来时,人们一听到我的声音就会认出我来。但如果这个女人已经在这个小镇住了两天,她就可以告诉我一切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于是我一边敲门,一边提醒自己:从现在开始,我是个女孩。 UBNXWxDITan2zJvTtQbCcuH2CxvXGedee9zi3toynAls+Zi5z9hAaDTTTaMeVO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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