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看过吴稚晖先生的《上下古今谈》吗?他在那书的《自序》里有一段说:
忆戊戌变法之际,朝旨欲即寺观为学校,当时之舆论不相入。曾见一卖菜男子,攘臂怒目,抗论于市人曰:“寺观为从古所有,乌可以废者!”呜呼,“从古所有”,岂独寺观!攘臂怒目,为“从古所有”争者,岂独卖菜男子!故笃旧而诚一者,非必有所缘,坐解“从古所有”误耳。
这话说得又忠厚,又痛切。“从古所有”四个字,是正当的人生观的最大障碍。从一般人的眼里看来,什么都是“从古所有”的;缠小脚是从古所有的,皇帝是从古所有的,小老婆是从古所有的。其实小脚不过是一千年的东西,小老婆和皇帝也不过是几千年的东西。原来这个“古”字,最不容易说。我们一开口就是五千年古国,老先生们一开口就是古尧古舜:谈到了尧舜,似乎终够“古”了!一切守旧,一切顽固,一切妄自尊大,都从这个错误的“古”字见解出来。我们要知道,在现今科学家的眼里看来,古人真不曾懂得什么叫做古,现在绝大多数的人也不曾懂得什么叫做古。因为不懂得古,所以也不懂得今。
(《科学的人生观(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