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洗漱完毕,公鸡也打过鸣了,天渐渐变亮了。
田野里,冰冷的石块之间,百灵鸟醒来了。它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向四周望了望就飞上了高空。
它一边飞,一边唱着歌。
它飞得越高,歌声就越嘹亮,歌声中充满了无比的兴奋。
它感觉,它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同寻常,那么美丽,那么亲切。
是啊,它能不兴奋吗?这可是它的故乡,是它离开很久的故乡啊!
去年夏天,它就是在这里出生的。秋天,它和其他的候鸟飞到很远的地方,在那里度过了冬天。
三天前,它回到了故乡。为了驱散旅途的疲劳,最初几天它都在休息。而今天它决定开始工作,工作就是唱歌。
百灵鸟唱道:
“我的脚下是白雪覆盖的原野。那上面布满黑色和绿色的方格。黑色的格子是我们耕种的大地,而绿色的格子里种着黑麦和小麦的幼苗。”
“我记得,秋天播种的黑麦和小麦,很快破土而出,长出嫩绿的幼苗,后来被白雪覆盖,我就飞到了陌生的地方。”
“幼苗在寒冷的冰雪里没有冻死。现在它们又长出来了,快活地生长着。”
“在广阔的田野中间有座小山,小山上有几座村庄。那是我们红红火火的集体农庄。村庄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户外还是空荡荡的。”
“整个大地也是空荡荡的,飞禽走兽也没有醒来。我看到太阳金色的边缘,在遥远的黑色森林后面。”
“大家快醒醒,快点醒过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春天来了!”
百灵鸟不唱了。因为它突然看到,在白色的田野上,出现了正在移动着的灰色斑点。
百灵鸟往下飞,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用力扑扇翅膀,停在灰色斑点的上空。
哦,原来这里有好大一群鸟儿!它能看到,那些心地善良的邻居们正在召开集体会议呢。
这是真的。有一大群灰色的山鹑。
百灵鸟数不过来,好多,有一百只,一千只。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坐在一起。
它们就在雪地上过的夜:夜间寒冷,它们的翅膀挂了霜,现在正扑扇翅膀抖去这些霜。
有一只雌山鹑,看得出它是这个群体的首领,坐在小山丘的中央,大声讲着话。
“它在说什么呢?”百灵鸟想了想往下飞了点。
雌山鹑首领说:
“今天,百灵鸟用它动听的歌声把我们叫醒了。它告诉我们,春天来了。接下来我们要考虑筑巢的事情。大家该告别的时刻也就要到了。”
“该告别了!该告别了!”所有的山鹑都咕咕地叫起来,“你去哪里,你去哪里,你又去哪里?”
“我们去森林!我们去河岸!我们去红色的溪流边!我们要去岩莓岗!去那里!去那里!就去那里!”
当去哪儿的问题确定了。雌山鹑首领又说话了:
“希望你们整个夏天生活得开开心心,孵出更多健康的宝宝!要多多进行训练,好好地养育它们!记住,如果哪个雌山鹑领回最多的小山鹑,我们就把最高荣誉颁给它。让它领导我们的群,大家都要听它的。再见,再见,秋天见!”
就在那一刹那,所有的山鹑,都分成一对对,扑哧地飞起来,飞向四面八方了。
看着这么可爱的邻居飞走了,百灵鸟感到有点儿伤心。
突然,它醒悟过来。对,应该去叫醒所有的飞禽走兽,去叫醒所有的人!
它快速地扑扇翅膀唱起来,唱得比先前更加清脆响亮。
“太阳公公出来了,大家快醒醒,快起来,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吧!”
它飞上高高的云端,看到半夜钻进果园里啃苹果树树皮的小兔,从村庄里匆忙地溜了出去。
接着它又看到一群黑漆漆的秃鼻乌鸦,闹闹哄哄的一大群,呱呱地喧哗着,飞到耕地上,用嘴巴把小虫子从刚刚解冻的泥土里挖出来吃。
它还看见人们纷纷从房子里来到了室外。
人们仰望着天空,眯着眼睛躲避明媚的太阳。想看看这个小歌手,可是百灵鸟早已消失在云层里了。
它那愉快而嘹亮的歌声在大地上空飘荡,让人感到愉快,催促人们投入到工作中去。
百灵鸟忙乎了整整一天。它唱了又唱,唱了又唱,终于感到累了。
已经是晚上了。所有的飞鸟走兽都藏起来了。百灵鸟来到了田里,睡觉前,它很想找谁聊会儿天,随便聊点儿什么都行。反正它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它琢磨着干脆去找自己的好邻居山鹑,可是马上又想起来,今天早上山鹑已经飞走了。
想到这里,它觉得很难过,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在田野中间的一块空地上,它找到一个被阳光晒得很干燥的小坑,准备晚上在那儿睡个好觉。
忽然,它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究竟是谁,一直在叫:“奇尔——维克!奇尔——维克!”
“哦,原来是‘马掌斑’啊!”百灵鸟开心极了,“这么看来,也不是所有的山鹑都离开这里啦。”
“奇尔——维克!奇尔——维克!”那声音是从那畦碧绿的黑麦地里传出来的。
“真搞笑!”百灵鸟想,“只不过找到一只小虫子罢了,叫起来还不停了,难道是想叫所有人都知道你很能干啊!”
它知道,山鹑通常是以吃谷粒和各种草籽为生。
对百灵鸟来说,虫子只是饭后的甜点。而且它在草丛里捉小虫子吃,每天都可以吃得饱饱的。所以对它的邻居只是捉到一只小虫子就表现得这么兴奋,感到很好笑。
百灵鸟很快找到了它,因为雄山鹑就蹲在小山丘上。
“你好啊,马掌斑!”百灵鸟叫着,朝它飞过去。“你准备待一个夏天吗?”
雄山鹑点点头,亲切地说:“是的,是的。这是我妻子‘橘黄颈子’决定的。它可是一只顶聪明的雌山鹑。你就看着吧,今年冬天,它一定会被推举领导整个‘大群’的。”
说到这儿,雄山鹑用力挺起它那带有咖啡色马蹄形斑点的淡蓝色小胸脯,只见它骄傲地伸直脖子,大叫三声:“奇尔——维克!奇尔——维克!奇尔——维克!”
“哪儿有小虫子啊?”百灵鸟诧异地问,“不会被你给吃掉了吧?”
马掌斑有点儿生气了,说:“你把我当成谁啦?如果我自己把小虫子给偷偷吃掉,那我还算是雄山鹑吗?我当然把它带给我的橘黄颈子了啊。”
“那它把虫子吃掉了吗?”
“吃了,吃完后说非常好吃。”
“这不就得了!你还一个劲儿在那‘奇尔——维克!奇尔——维克!’地叫个不停干什么?!”
“哼,你简直一窍不通!”这回,马掌斑真气坏了,“首先,那不是叫唤,我是在唱一支动听的歌;其次,我不歌唱我捕到的美味小虫,那歌唱什么呢?”
关于它该歌唱些什么和怎样歌唱,百灵鸟不知道,但它不想惹怒它亲密的邻居——马掌斑。所以百灵鸟赶忙夸奖了马掌斑好多好听的话。
“我当然认识你的橘黄颈子。它那么漂亮,又那么温柔。它现在身体可好啊?”
马掌斑的怒火立刻烟消云散了,它又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嘹亮地大叫三声“奇尔——维克!”然后庄重地答道:
“谢谢您的关心!橘黄颈子十分健康。请到我们那去看看吧。”
“那我什么时候去啊?”百灵鸟问道。
“你瞧,我现在可没时间,”马掌斑说,“白天我要外出给橘黄颈子觅食,还得守护它的安全,防备着狐狸和老鹰的攻击。到了晚上,我还要唱歌给它听。有的时候还得打上一架,就跟那个……”
马掌斑说到这儿,踮起脚尖,往嫩绿的麦苗田方向张望。
“等着我。”说完,它迅速地飞起来,像支利箭一样,向麦苗田里一个活动的目标“嗖”地射了过去。
那里瞬间发出一阵激烈的撕扯扭打声,嘴巴相互啄的声音,翅膀胡乱扑腾的声音,黑麦发出的沙沙声。
鸟儿的绒毛在天空中飞舞。
过了一会儿,另外一只雄山鹑的花脊背,在黑麦苗上忽闪一下就消失了。马掌斑回来了,只见它浑身的羽毛凌乱不堪,两只眼睛闪动着光芒。它的左边翅膀上,一根已经被扯断的羽毛翘了起来。
“嘿!我可把它给好好揍了一顿!”它落在一座草墩上,对百灵鸟说。
百灵鸟们从来不跟其他鸟动嘴,更不会动手,于是它胆怯地问:“你是在跟谁打架啊?”
“是我的邻居‘大眉毛’。它就住在附近的岩莓岗上,是个奇蠢无比的雄山鹑。我非得给它好看不可!……”
百灵鸟也认识那只叫大眉毛的山鹑,所有的山鹑都长着红色的眉毛,不光眼睛上面有,眼睛下面也有。而大眉毛的眉毛则又大又红,特别显眼。
“你们怎么会打架呢?”百灵鸟问,“一起在大群生活的时候,你和大眉毛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在大群里共同生活,那是另一回事。但是现在,它有时会跑到田里来,我偶尔也会去岩莓岗,反正我们只要一碰面就打架。因为我们都是雄山鹑呀!”
百灵鸟还是很糊涂,既然说了是好朋友,怎么还会一见面就打架呢?
百灵鸟又问:
“那我什么时候去你家看看?”
“估计得等到橘黄颈子孵小山鹑的时候吧。那时,也许我有一点儿空闲,可以放松一下。”
“你们已经打算筑巢了吗?”
“橘黄颈子说:‘等田野上的雪消融,露出地面的时候;当百灵鸟愉快歌唱的时候;当大群分散出一双双、一对对,分别飞到四面八方的时候;当人们耕种结束,秋播的黑麦长到齐膝高的时候,就该筑巢了。’你等着瞧吧,橘黄颈子一定会为我们筑起一个非常舒适安稳的巢,那才够瞧的!你记住了吗?当人们春耕完毕,当秋播的黑麦一直长到齐膝高的时候。”
“我记住了,”百灵鸟说,“好,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去的。晚安!”
于是它飞回家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