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假期只有两天,我却感觉很久没有见到加伦了。我见他的次数越多,就越是喜欢他,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感觉,除了那些傲慢专横的家伙——他们从不和加伦说话,因为加伦一向不理睬他们的压制和欺侮。每当有哪个高个儿的家伙举起拳头,想欺负一个小同学时,只要小同学一喊加伦的名字,高个儿就乖乖地放手了。
加伦的父亲在铁路工作,是位火车司机。因为生病耽搁两年,加伦上学比较晚,成了班级里最高、最壮的男孩儿,他能一只手托起一条长桌子。他似乎从没吃饱过,嘴里总是嚼着面包或其他的食物;他的品性也真是好,不论其他同学跟他借什么东西,铅笔、橡皮、纸,或是小刀,他从不吝惜。在学校时,他不经常说话,也很少笑,总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条桌子的后面。桌椅之间的距离对他来说窄了些,以至于他不得不微微地向前弓着背,就像把他的脑袋夹在两个肩膀之间似的。
每当我看着他时,他就半睁着眼睛对我笑,就像是在说:“嘿,恩里科,我们是好兄弟,对吧?”我总是忍不住看着他笑,因为他长得那么健壮。只是他穿的衣服总是不合身,夹克衫、长裤和长袖衫,对他来说都太短了,他的那顶帽子总是从头上掉下来,他的披肩是那么破旧,鞋子也粗糙得很,领带扎得像是捆着的绳子。
不过,人们只要看他一眼就会喜欢上他,所有的男孩儿都喜欢坐在离他近的地方。他很擅长算术,会把书用一根红色的皮条系好,带起来很方便。他还有一把刀柄镶嵌着珍珠贝母的裁纸刀,是去年在军队演练场里捡到的。有一次他不小心用这把刀切到了自己的骨头,但学校里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他也没有向家里人提起过,生怕惊动了父母。
他总是容忍我们的玩笑话,从来也不生气,不过每当有人否定他竭力肯定的事情时,他就会不开心,眼睛里像冒了火似的,一拳一拳地砸到长条桌子上,几乎要把桌子砸烂。
星期六的早上,他把一个铜币给了一个二年级的学生,当时那孩子正站在马路上哭,他把自己买练习簿的钱弄丢了。前三个星期里,加伦一直在写一封长达八页的信,那信纸的边儿上有钢笔装饰画,这信是他准备在万圣节送给母亲的。他母亲经常来接他,她高高的个子,长得壮壮的,还很有同情心。
班主任也很喜欢看他,每次经过加伦身边时,他都要用手轻轻地敲他的脖子,就好像加伦是一头温顺的小牛。我真是很喜欢加伦,喜欢把自己的手按在他的大手上,就好像我握着的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手。我敢肯定,他有足够的勇气去救任何一个同学,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而反抗至死,我能清晰地从他的眼睛里读懂这一切。虽然他总是大声说话,但是我知道那粗犷的声音来自一颗温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