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交错,一道闪光撕开了深沉的夜空,瓢泼大雨蜂拥而至。此时,陆府上下一片哀声,陆家备受宠爱的陆二小姐从半月前一病不起,如今已是危惙之际。
雨点打到屋檐青瓦之上,似乎想要掩盖这吵闹声。哀愁的抽泣声,穿过了阴雨变成了凄凄的哀号。
东院正屋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脸颊凹陷,唇瓣苍白,嘴角有个浅浅的痕迹,应当是颗痣,面容十分娟秀。
床沿坐着一个穿着素色长褂的青年男子,正搭手为女孩把脉。男子长得明眸皓齿、温润如玉,眉间却染了重重的忧愁。男子垂眸沉思片刻,收回了搭脉的手,用绢布擦拭了一番。
“言先生,小女的病如何?”旁边等候的中年男子满面焦色,身边的妇人已隐隐开始啜泣。
“又语,又语……”床榻上的女孩像是做了噩梦,面色狰狞,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声音微弱,“爹爹!娘!”
“娘在,娘在!”妇人听到女孩的呼唤,扑到床榻边,把女孩紧紧地搂在怀里,悲怆哭泣,“曼笙,我的曼笙啊!”
跪在另一侧的丫环爬到妇人身边,一手虚扶着妇人一手拿袖子抹着眼泪,劝慰道:“夫人……小心身子……”
言先生面色沉静,微微叹息:“药石无灵,陆老爷还是准备后事吧。”
“啊——”那妇人闻言直直起身,踉跄不稳,惊得瘫倒在地。
“来人!将夫人抬出去!”陆老爷眼疾手快地扶住陆夫人,强忍着哀色吩咐下人道。
待丫环们将陆夫人带走,陆老爷才看向言甚,神色亦是惴惴不安,声音战栗:“先生,小女到底是什么病?”
言先生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的女孩,许久,蹙眉倏然道:“陆老爷,曼笙这不是病,已经是命了。”
陆老爷身子一晃,哽咽道:“言先生,你是曼笙的师父,从小就照顾她,求求你救救她!她……真的没得救了吗?”
言先生摇摇头,叹道:“陆老爷,我与曼笙师徒一场,让我与曼笙再说句话吧。”
陆老爷步履蹒跚地走出屋子。
言先生坐回到床榻边,静静地看着陆曼笙没有丝毫痛苦的神情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的眉眼。将陆曼笙散落在脸颊上的鬓发绕到耳后,他轻声说:“曼笙,师父不能救你。违了天理实则是在害你,不要怪师父。”
言先生说罢,起身背起药箱。看着床榻上的曼笙,他眼中闪过犹豫,随即转身离去。
夜色更深了,似乎是雨停了,四周寂静无声,床榻上的女孩缓缓地睁开眼睛,瞳眸清亮,毫无病色。看到眼前还是熟悉的鸦青色床帐,陆曼笙心中安定。恍惚间,她瞥见床边站立着一个与自己一般大、梳着双丫髻的女孩,耳侧还簪着从未见过的白色绢花。
陆曼笙讷讷地问:“你是新进府的丫环吗……”
“是啊,我叫馥儿。”名唤馥儿的丫环莞尔,伸手捻了捻曼笙的被褥,举手投足飘然若仙。
陆曼笙愣愣地盯着馥儿:“你好漂亮啊,你是仙女吗?”
馥儿摇摇头:“我不是仙女,我是花灵。”
陆曼笙不懂,侧头问道:“花灵?是什么?”
馥儿的衣着她不曾见过,霜玉长裙像是很久之前的服饰,裙摆上皎白的暗纹流光溢彩、若隐若现。她想去触碰,却没想到手直直穿过了馥儿的身体。
陆曼笙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屋外一阵喧闹,是哀号哭泣和杯盏摔落的声音。
陆曼笙咽了咽喉咙,已经没有了痛觉,身子似乎也轻快了起来,原本干涸的唇瓣也没有了不适。她怔怔地看向馥儿,轻轻地问:“馥儿,我是不是要死了……”
馥儿闻言,点点头。
“是啊,你马上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