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花还能怎样,总不能拦着人家不出门吧,只能憋着一肚子气让孙翠花走了。
她之所以憋了气,是因为孙翠花趁她不注意时,把那竹篮里的扁豆给顺走了。
这一篮子是她先前才新摘下来的。
邓金铃抱着自家奶娃娃不乐意的颠了颠,说道:“娘,狗剩子离不得手,现在粘人的很。”
“你说啥?再说一次,信不信老娘打死你?让你做点芝麻大的事都不行,不过是嫁去了镇上,还真当自己是娇客,我甭,你是从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一辈子就得老老实实听老娘的话,蠢得要死的,在婆家成日起早贪黑帮着出摊,你到是屁颠屁颠的,你那般操劳,你婆婆可是有给过你半个铜板子,莫要跟老娘说什么,那些家当以后全是你们的。”
季春花越说越火大,赵老婆子也是个死抠门的,这个亲家结得当真是背气!
“瞪着我看啥,还不快些帮老娘干活,别以为嫁去赵家就可以不认娘家,你若真要蠢,你大可试试看,信不信赵家那死老婆子搓磨死你。”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行去灶屋那边,日头已快落山,看样子自家这个不省心的二闺女又要赖在娘家吃晚饭了。
“娘,那要不,你帮我带狗剩,我来掐扁豆?”邓金铃被季春花骂了一通,老实了不少。
“自个儿带,都多大了,还要抱,当初你两个弟弟也没这般娇惯,扔地上让他自个儿爬。”季春花本就看赵家不顺眼,怎么可能愿意帮忙带赵家的种。
“娘,狗剩要是一身脏兮兮的回去,婆婆见了,还不得削了我。”邓金铃不慌不忙的答。
季春花不高兴的瞪了狗剩一眼,她就是不喜欢这个好吃又喂不熟的小白眼狼。
不过,到底不再发火骂邓金铃,转身进了堂屋不知她又做了什么,不一会儿,双手提着个长方形的架子,里头有一个块木板做的凳子,还带着个靠背,前面有一个横木,放横木的两端有卡槽,可以移动横木来调节坐椅的长短,适合不同的小娃娃坐,这个长方形的架子下头四方,有四个能转动的木头轮子。
竟是古风版的儿童车。
“这是你两个弟弟当年坐过的,我瞧着没坏,前些天正好翻出来清洗晒过了。”
邓金铃忙把狗剩抱着放进去,又道:“娘,家中可有零嘴给狗剩磨牙。”
“有东西让他坐就不错了,还要费老娘的银子?老娘厚妆让你出嫁,你这几年可曾拿过东西回来贴过娘家?呸,甭说贴补娘家了,逢年过节能省的都抠着省了,你嫁去赵家,有几回是拎着礼回娘家的,你大姐当初换亲没带一个铜板子过去,她还晓得每年送几回鱼回来,老娘就不该生下你来,当真是白养这么大了。”
邓金铃的一句话,就遭到了季春花的炮轰。
“娘,我等下再掐扁豆,我先去瞧瞧四丫。”
邓金铃觉得自己在婆家累得半死,回到娘家都不让歇口气,心中也不舒坦,凭啥那个小童养媳能躺着等吃等喝,她好容易才抽空回趟娘家歇口气,还要做这做那。
季春花望着她背影,半晌才嘟嚷了一句:“算你良心还没被狗吃完。”
不说季春花没了骂人的对象,只得去灶屋那边烧火做饭,只说邓金铃快步走进东厢房里。
她堆着一脸笑意,一边走一边回想在摊子处看到贵夫人们的一举一动,又慢慢的学着那些样儿,从怀里摸出一条还算干净的帕子捏在手里,又翘起兰花指,轻轻拎起裙摆进来。
“四丫,四丫?”
林安心原本呆愣愣的望着屋顶,听到有人喊四丫,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察觉有人行至床前。
她慢慢的移动目光,然后,与来人对上。
这人是?
哦,邓金铃!
原主的记忆里有对她的印象,只不过邓金铃不比邓金钗待她好,邓金铃待原主,那是非打即骂。
四丫?
林安心半晌才反应过来,邓金铃是在叫她?
许久不见,你成哑巴了不成,连人都不会喊了?你娘家怎么教你的,不过是我娘家童养媳,得点小病,还拿起乔了!邓金铃冲她翻了个白眼,又道:“还不快点起来?娘叫你去掐扁豆!”
林安心懒得理她,直接把眼儿一闭,随便她怎么去闹。
“喂,我说死丫头,你不想吃晚饭了是吧,还不快点起来干活,当真以为自己富家少奶奶的命?”邓金铃见她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差点把自个儿的鼻子都给气歪了。
“怎地,如今越发大了,知道拿捏人了不成?别以为我家金鼓惯着你,你就真把自个儿当回事,还不快点起来?”
邓金铃说完,准备伸手去掐林安心。
林安心根据原主的记忆,早就防着她这一招,一个翻身朝床里边一滚,避开了邓金铃的恶手。
又目光冷冷的盯着她,一声不吭。
“哼,反了天了,姑奶奶就不信今儿掐不着你,你这是仗着有金鼓撑腰,翅膀变硬了,看本姑奶奶不掐死你这死丫头。”
邓金铃边说边忙着脱了鞋准备爬上床来。
林安心这才目光冰冷,语气冷漠地答:“哼,我是童养媳,你大姐又算什么,你若敢掐我,我便回娘家告状去,你说,我娘会拿你大姐怎样?莫不是只有你娘家有人,当我哥哥们不存在?”
邓金铃一时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安心如今变得如此牙尖嘴俐,心眼转了又转,若她大姐真被婆婆训了,回娘家来哭诉,只怕她家娘老子最后要把事情算自己头上。
转而又一想,眼前的死丫头几时变得这般聪明了。
“哼,真看不出来,你如今到也学了些小聪明,不过,这可是我娘家,可由不得你作,还不给本姑奶奶滚下来,快些去干活。”
林安心冲她冷冷一笑:“你当我耳聋了不成?你娘明明说是让你干活,你没出嫁前可没少搓磨我,要不要我去你娘或金鼓哥面前哭一哭,听说,你婆家是在镇上摆包子摊的,再不济,我也会很好心的去你婆家摊子前晃晃,顺便与那些七姑八婆说道说道。”
原主长到九岁,都不曾去过镇上,因此,才有“听说”一词。
邓金铃在她这里没讨到半点好处,还被林安心威胁了一番,心里很不痛快,原想发作一番,又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事,竟不再折腾林安心,临出去前,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安心一眼,笑得十分可恶:“先且便宜你了,咱俩走着瞧。”
林安心不知她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只隐隐觉得并非什么好事。
可是她如今顶着的这副躯壳因为发烧浑身酸涨无力,再加上这人生地不熟,一时也不知逃去哪里,她可不想才逃出狼窝又被绑进虎穴。
这样的古代可不比法制完善的现代,女子地位低下不说,安全系数也是为负。
季春花觉得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自家这不孝女竟然乖乖的帮她做饭了,往日若回娘家,不是喊这里痛就是那里痒,要不,就是叫唤她这当娘的,她家小崽子拉粑粑了,要换尿布了,再不就是要喝水吃饭了,还得好菜伺候着,不然,她的奶水又不够,饿着她家小崽子了。
季春花是十分讨厌狗剩的。
“娘,咱家今晚吃什么?要不,杀只老母鸡炖汤吃吧。”邓金铃看着那肥肥的老母鸡,不由咽了咽口水。
她婆家虽然是在镇上摆包子摊的,可因一家子都在镇上做小生意讨生活,因此,家中并没养鸡鸭,平日也就是一些砧板上刮下来的肉沫沫开点青菜汤,顶了天,也就是当日买剩的几个肉包子,还得先是供了公公与她当家的,然后才是婆婆与狗剩,若再有多的,这才能分给她。
“呵呵,你就做梦吧,你几时拿些铜板子贴补娘家,老娘就宰了那只老母鸡给你炖汤,没卵用的狗东西。”季春花一想起当初陪了那么多嫁妆,结果自家二闺女竟是个蠢得要死的,只想着从娘家捞东西回婆家,却从不替娘家想一想。
邓金铃闻言,知道没戏了,便又道:“娘,爹做的小买卖可还好,我在镇上听说,因为今年风雨不顺,生意都不大好做,前儿我在摊子上听人提起,来年课税又要加重了。”
“什么,还要加税,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这贼老天当真是瞎了眼。”季春花又再次怒骂,只是后面的声音越发低了,小了。
林安心躺在床上听得并不真切。
林安心因为心中有事,并不能安心养着,一时很后悔不该边走路边看手机,一时又很焦虑,眼瞅着这户人家的人都不好相与,她今儿瞧见的三个,一个孙翠花是个爱生事非的,一个季春花凶巴巴,而邓金铃就更不必说了,一副千金小姐的样儿,尽想着要把她来当保姆用,啊呸,童养媳咋地了,就不是人了,就不是她娘家的人了?
她这般左思右想,竟没想出个好法子来。
林安心一时也无计可施,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待这具身体好些了再另谋他算。
一直等到天边染成了一片血红,院门再次被人推开,是邓大郎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说说笑笑的邓金鼓与邓金锁两人。
“爹,你回来了,我给你搬椅子去,快些歇歇,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要说季春花当初怎么舍得给她丰厚陪嫁呢,邓金铃还是有些小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