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金铃转了转眼珠子,这生意可以,听起来就很划算。
“爹,要不回头找村长再说说,能不能再给我划一亩旱地,就挨着我那块地,我这几年还是藏了些私房,没让当家的和我婆婆知道。”
季春花不由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看邓大郎。
“嗯,那你连银子和地契一起带回来,爹让金鼓去找村长。”邓大郎立马应了。
他已隐隐感觉赵家不把邓金铃当回事了,身为父亲的他,正好家中又遭了难,需要更多的田地,因此,毫不犹豫的应下来。
邓金铃想起今儿特意回娘家,本是有事,此时不借机说了,更待何时。
“爹,其实,说起来,咱家也不必如此难熬。”
“怎地,就你那榆木脑瓜子,还能想出好办法?”季春花早上憋了火,到现在气儿都还没顺呢,气邓金铃对娘家的不闻不问,亲老子受了伤都隔了一夜了,早上回来竟然还不知道。
邓金铃忙答:“娘,我哪里有你说的那样蠢,也就是刚才爹提起家中越发困难,我又不忍心见金鼓小小年纪就要挑起养家重担,这才想到了那事儿嘛!”
“你快说,啥好主意?”邓大郎有些吃惊,自家这个闺女小聪明还是有些的,就是有些大事方面很糊涂。
“爹,娘,你们想想,咱家不是白养着一棵摇钱树么?”邓金铃伸手朝东厢房那边一指。
“你是说四丫?”季春花立马反应过来。
邓金铃的眼底,隐藏着一点忿恨,两丝得意,三分算计,四分得逞:“对啊,娘,四丫可是我家的童养媳,以前家里条件好时,娘待她也不薄,此次生病了,娘接二连三的拿铜板子出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凡是个懂感恩的,必会要回报一二才是。”
“但凡有法子,让她出门赚些钱养家,到也不是不可以。”在季春花的心里,童养媳也是她邓家人,虽然比待儿子薄了点,但她觉得,在这上塘村,她已算很好相处的婆婆了。
随后,她面露笑容,道:“可是有哪个地主家要丫头干活?卖个活契,干个八、十年活,也还不错,虽然回来大点了,但还不算太大,只要能给咱邓家传下香火就行。”
“娘,你也太心善了吧,你先前在灶屋与我说,那啥崔大夫可是说了,爹的腿要想完全好起来,还得用几两银子一付的药呢,让她去做婢子能赚几个钱?”
邓金铃压根儿就没这么想过,做富人家的婢子,过着比她还要舒坦的副小姐生活,呸!她邓金铃才没那么好心。
“一年总能寻得几两银子,再说了,崔大夫的话听听就算了,以咱家的家境,便是砸锅卖铁,那也凑不起那些个银子,不如早早想旁的法子来的方便。”季春花并不是不想医好邓大郎的腿,只是那药钱实在太贵,便是她想找地儿凑,也怕是凑不齐的。
邓金铃自然不想林安心过得太舒坦,又道:“娘,富人家里能有多干净?不信,你问问爹,那些个少爷、老爷们,才不管你这婢子是签的活契还是死契,看上了,就睡了,还不管死活,睡了也是白睡了,还不如让四丫去别的地方。”
季春花瞪向她,又问:“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先前林安心的话叫她心里很不舒坦,但也没对林安心恨之入骨。
“咋就没有,可以把她送到镇上窑子里,跟那里的妈妈说好,让她在那里做皮肉生意,您隔几日去镇上,跟那里的妈妈结帐,只要银钱不落到她手上,又把她看得紧紧的,不就成了咱家里的摇钱树。”
“不行,邓金铃,那是你未来的弟妹,你怎能这般想?”季春花头一个不同意。
邓大郎也不看好:“这事不妥,咱金鼓与金锁还要在这上塘村立足,不能叫人背后戳脊梁骨,更何况,林家就住下塘村,真要传出这样的事,林家人定会闹上门来,虽然四丫的大伯、二伯是懒得只剩一副筋的人,那些人沾染上了,甩都甩不掉。”
这些年之所以相安无事,那是因为原主是由父母做主给换亲了,这与把她送去窑子里做窑姐儿是不一样的。
“怕啥,我不过是打个比方,再说了,不就是不想让林家知道么,大不了,咱们把她卖去府城,先好生着养了,至少不能弄去府城就断气了,再在那边寻个大青楼卖了,四丫的底子不错,去了那里养几年,说不得定是一个小美人呢,林家这边,咱就与那边楼里的妈妈串通好,哄了林家这边,说是那边的一个富家少爷相中了她,把她纳去做小妾了,四丫是咱家的童养媳没错,那边势大,咱也没法子不是?”
邓金铃见两人都不吱声,又道:“再说了,即是咱家童养媳,那边出的银钱自然归咱家得,再让那边的妈妈准备些好看的,明面上的东西,左右她去了是要用的,叫人抬来走走过场,那林家人还能不信,我就不信林家能跑去府城找她!”
莫说林家人,便是邓大郎这个货郎,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阳河县城了,他连府城都不知在哪个方向,那林家人就更不要提了。
邓大郎知道,林安心这般年纪的小丫头片子,是最能卖个好价钱的时候,不大不小,挨得两回打,饿得几次,就能学会低眉顺眼又不敢因为受不了而逃跑。
说实话,他不心动是假的。
若真能把林安心卖去青楼,应能换个二十两银子,扣掉中间人的费用,还有来回的路费啥的,怎么着,到手也有十多两,谁叫青楼那边是能给价给得最好的,越是长相好的,越是价格高。
“四丫底子不错,她娘当年不就是因为长得好看才……”
“大郎!”季春花满脸怒容的打断他。
“此事休再提,这样造孽的事,我断不可让邓家子孙背负!”
季春花愿意让林安心出门当小丫头挣钱养家,又或是多要点彩礼把她当闺女嫁掉,但她真的无法眼睁睁地,让邓金铃窜拙邓大郎把林安心推到那火坑里。
“那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四丫去了那里,这不是直接要她的命吗?那丫头看着性子温吞,这一点上,可是烈得很,说不得把她送去了,她给你们来个撞柱而亡,我就不信你们晚上睡得着,总之,不能把她卖去青楼。”
季春花真的很烦,一方面家里债台高筑,一方面又要面临全家只能喝水饱的困境。
“春花,你这是想眼睁睁的看着我……”
“大郎,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就是不同意,我过不了良心这道坎,四丫人老实,乖巧,平日里十分勤快,这样的好丫头,我自是喜欢的,把她拿去换银子已是万不得意,但我绝不会同意把她卖去青楼。”
季春花在这一点上很强硬,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眼见邓大郎的脸黑如锅底,她又放下身段道:“大郎,咱们也是有闺女的人,你想想,咱家若这般待四丫,若被林家知道了真相,你说,他家若记恨这事,逼着咱金钗也……这不是逼金钗去死吗?你怎舍得,金钗这孩子,多少还是有孝心的。”
许是她最后的那句话触动了邓大郎,他的脸色缓和下来,叹了口气,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我成了废物,咋就不让我去死算了?也省得浪费家中米粮、钱财。”
说完,他便又想伸手去捶那受伤的小腿,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大郎,咱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会遭报应的,四丫可是个好女娃娃。”季春花虽然平日心情不好时,总找她撒气,但她还是不愿意把自家童养媳送去那样的地方。
“行了,瞎嚷嚷个啥子,我这不是还没答应吗,当把人哄到府城是件容易的事么?”邓大郎又不傻,他借邓金铃的嘴说这事,不过是为了试探季春花的底线。
“没答应?我还不知道?我就瞧你很心动。”季春花若说没动心那是假的,她曾听人说过,卖去府城青楼的小丫头,她家童养媳那般大的,能值二十两呢,这可不是笔小数目,还掉周家一部分银子,剩下的给她当家的买药。
这样一来,她大儿子邓金鼓肩上的担子,在很长一段时日里都会轻不少。
季春花想着,要不要帮林安心拾掇一下,再带出门遛遛,总要让这十里八乡的人知道,她家遭了难,打算把自家的童养媳当闺女嫁掉。
她并不打算把林安心卖去青楼。
“我心动是为啥,还不是因为我不中用,家里又因我背了一身债,欠你表哥家的钱不用还?难道你不知家中,如今连一个铜板子都没多的?”邓大郎心情本就不好,对季春花也失去了以往的耐心。
季春花动了动嘴,见他脸色很不好看,最终说道:“反正我不管,总不能害了那丫头,咱家与林家就隔了条沟渠,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若真干下这事,我可没那脸见到林家人还能笑得出来,再说,你也要替金钗考虑考虑。”
“要不是看在林家待她不错的份上,我能不答应?”邓大郎话里的意思是妥协,应下了季春花,不再提把林安心卖去府州青楼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