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打起来了,快过去看看。”
罗隐正在跟常征看电影,保福禄突然推门进来说。
罗隐叫常征一起,后者却不愿同行,他总是在极力避免惹上麻烦,连热闹也不敢凑。罗隐只好自己跟保福禄来到活动室。他们刚到,就看见林昊正在跟一个老人进行拳击比赛。保福禄向来都喜欢夸大其词,这次也不例外。听他慌慌张张大叫打起来,罗隐还以为发生群殴或者暴动,原来只是两个人在某种规则的制约下较量,连打架都称不上。那个老人有些面熟,罗隐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经一旁的保福禄提醒才发觉,他曾是48公斤奥运拳击比赛的冠军,从他依然饱满的肌肉可以看出,这些年保持得不错。
“怎么回事?”罗隐问保福禄。
“老人们想要更多权利,谈判失效,就演变成用拳头说话,如果拳王赢了,林昊就对我们开放健身房。首富鼓励大家团结起来向林昊施压,成功的话,就能享受游泳池了。”
“他怎么知道那里有游泳池?”
“高赛告诉他的。”罗隐左右查找,却没有看到高赛的身影。
罗隐在“阿巴斯号”服役这些年,最喜欢的就是这里的游泳池。但这些年,他运送了一批又一批老人去火星,从未对他们开放过健身房,这并不是明令禁止,而是约定俗成。刚开始通过宇宙飞船把老人们往火星运输的时候,老人们在健身房上演的“惨案”不胜枚举,许多自以为还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总是照顾不好自己,骨折、肌肉群拉伤或呼吸困难症比比皆是。
拳王率先发起攻势,双拳快速轮换,犹如疾风骤雨般降落在林昊格挡的手臂上,他想用这种密集的攻势压制远比自己年轻的林昊,争取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不让林昊喘息,以免自己在后面体力不支。林昊快速移动着,环境的熟悉很好地平衡了他对拳击术的生疏。林昊身体素质无疑超出拳王许多,毕竟他今年不过三十多岁嘛,而拳王比他年长一倍,但他并没有系统受过专业的拳击训练,不管是出拳,还是闪避,都显得非常的业余,多次被拳王击中,好在这是失重环境,挥拳的力量被削减了。拳击经常被人误认为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是有裁判干预的打架,其实不然,拳击运动员每天不知道要挥出多少拳,才能在比赛的时候抓住对方空隙给出致命一击。拳王完全占据了上风,但并没有尝到甜头,林昊扛住了拳王的攻势。很快,拳王的气息开始紊乱,手脚衔接不再流畅,他想用一个直拳敲开林昊的防守,却被后者躲过,不是左闪,也非右避,而是从拳王脑袋上跃过,站在了拳王身后。拳王还不及转身,林昊已经挥拳赶到,这一拳在冲到拳王脸部的时候急停。林昊颇有风度地拿下了这场比赛。
“这是你们第一次挑战,也是最后一次,清楚吗?”林昊压低声音,却威严十足。
众人作鸟兽散。
罗隐跟保福禄回到舱室,看见常征仍在看电影,他拒绝参与任何违反规定的事情,即使这样的聚众行为也不参加,他要保持自己完全的清白,防止林昊追究起来受到牵连。罗隐瞄了一眼屏幕,毫不费力地辨认出电影是《何处是我朋友的家》。这是一部经典的伊朗电影。罗隐在过去几十年看过无数次。“阿巴斯号”为人们提供了丰富的影片资源,但首页的推荐名单只有5部作品,另外4部是《随风而逝》《十段生命的律动》《原样复制》和《如沐爱河》。这些电影全都来自伊朗电影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之手,这也正是“阿巴斯号”命名的由来。“阿巴斯号”是以世界十大电影导演命名的飞船之一,也是最后一艘,第一艘飞船为“格里菲斯号”,正契合“戈达尔号”命名者的名言:电影始于格里菲斯,终于阿巴斯。
“你错过了一场好戏。”保福禄对常征说。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常征的话让保福禄一惊,罗隐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样挑衅的口吻。他没有参与那场闹剧,但好像一切了如指掌,他对保福禄的态度说明了他的不满。
“你想说什么?”保福禄掐腰抬头,想要使自己显得高大一点。
“我希望你们做事不要这么激进,我们都是成年人,”他停了一下又说,“老年人了,做事能不能不要这么激进。我只想安安生生度过晚年。”
“你以为他们会让我们在火星上舒舒服服过日子吗?他们会把我们当成一头老牛一样累死在田头!”保福禄说。
“那也比把我们从飞船上扔出去强!”常征站起来,近乎嘶吼。
气氛有些尴尬,常征的话让人感伤,他这么说、这么做也不无道理,不是谁都希望风风火火,事实上,他代表了大多数老人的期许,既然没有选择死亡,就是希望能够多活两年,吃点苦受点罪都没什么,不要出意外就行。
这时,舱门打开,高赛兴冲冲跑进来,对保福禄挤了一个眼色。罗隐轻而易举截获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交流,这么多年同事,他对高赛和保福禄的小动作再熟悉不过,尤其是高赛又穿上那身灰色制服。
“常老师怎么了,是不是又有调皮捣蛋的学生惹您生气了?今天要讲《中俄尼布楚条约》还是加里波第被判处死刑?
”高赛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转移罗隐的注意力,但显然没有想到一直懦弱示人的常征勃然大怒,骂了他一句:“滚!”然后自己开门出去,好像他控诉的对象是自己。
“这是怎么了?”高赛继续调侃,“都老成这样了,还没过完更年期啊。”
“别装了。老实交代,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罗隐一语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