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7年8月1日,由英王亨利五世亲自率领的英国远征军在法国西北海岸登陆。据编年史记载,他的舰队约有1500多艘船只。其人员数目也十分庞大,“克拉伦斯公爵带了100名骑兵和300名弓手;另外3名伯爵带了240余名骑兵和1700名弓手;格洛斯特公爵召集了470名骑兵以及1410名弓手;马奇伯爵、元帅、沃里克伯爵以及索尔兹伯里伯爵每人带了100余名骑兵和300名弓手;亨廷顿伯爵有40名骑兵120名弓手;萨福克伯爵有30名骑兵和90名弓手”。此外,还有阿伯加文尼(Abargavenny)、马特拉沃斯(Matrevers)、塔尔博特(Talbot)等“13名地区领主,总共带来500余名骑兵和1580余名弓手;70名骑士带领940余名骑兵和2850余名弓手”。虽然编年史中列出的数目有所夸大,这支军队规模仍不容小觑。它仅次于1415年的那次远征,实际共动员了约1.6万多人,其中包括一些随军同行的工匠和后勤人员。军队中的骑兵人数约占1/4。按照习惯,许多出征的士兵们都与英王签订了为期1年的合同。当然,由于人数众多,英军舰队只能先将主力部队运至海峡对岸。
出乎法国人意料的是,英王亨利五世最终并没有选择先前计划中的阿夫勒尔作为登陆地点,而是在位于多维尔(Deauville)和特鲁维尔(Trouville)两地之间的图克河(Touques)入海口处登岸。这个决定有合适的理由:阿夫勒尔及周边地区经受了长时间的战火摧残,此时很难为这支庞大的部队提供补给,拥有大片富庶农业区的下诺曼底则很容易满足这个要求。它可以作为英军继续向内地推进的基地,而且与阿夫勒尔也相距不远,能够与那里的英国守城部队相互呼应。图克河口的海岸宽阔,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庞大的舰队,因此英军可以从容不迫地将火炮、攻城器械以及其他战略物资从船上顺利地搬至岸边。将船上的物资卸下后,英国舰队又重新返回本土,前去搭载正在港口中等待的剩余部队。
▲ 亨利五世的舰队主要由单桅方帆,船体木板交叠构造而成的北欧样式的平底柯克战船(Cog);船体平滑,有两根桅杆,挂三角形的帆的卡瑞克船(Carrack)以及流行于地中海的桨帆战舰(Galleys)组成。左图为15世纪早期英国盟友葡萄牙的卡瑞克船
当英军主力大举入侵诺曼底之时,法国人在此地区最大的一支部队是之前道芬查理在卢瓦尔河地区征召并驻扎于鲁昂的雇佣军。但在数量上,它不及英军规模的1/5,与敌人对抗几乎是毫无胜算。完全没有军事经验的道芬向顾问们咨询。他们分析:离英军登陆地点较近的下诺曼底重镇卡昂的城墙足够坚固,再加上动员起来的当地民兵分队的支援,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英军阻滞在海湾附近。于是,道芬及其属下决定暂不支援下诺曼底地区的守军。留下数百人据守鲁昂后,他们便退往巴黎与陆军统帅贝尔纳会合,准备先集中力量挫败勃艮第主力部队从东北面向法兰西岛发动的攻击。临行前,道芬再次向鲁昂征收了一笔商品税,用于支付守军的费用。
▲ 将物品装载上船的中世纪军队
事实很快就证明他们严重低估了英军的实力以及国内的严峻形势。上岸后,英王亨利五世就立即派出部分骑兵作为哨探,向与阿夫勒尔隔河相对、位于塞纳河出海口南岸的翁弗勒尔进行试探性出击。这些人在行动中抓获了不少俘虏和牲畜,他们返回后向英王报告翁弗勒尔的城堡比较坚固,守军势力强大,难以迅速攻取。而英军在图克河口和周边地区遇到的抵抗却微乎其微。法国人唯一一次有组织的进攻行动是一次由当地百余名守军对英国人发起的勇猛突击。显然,他们的行动无异于以卵击石。这股法军立即被驱散,他们的主将当场阵亡,副官被英军俘虏。英王亨利五世随即派出亨廷顿伯爵约翰·霍兰,对上游的图克城堡展开进攻。8月3日,困守孤城的图克城堡守将博讷福意识到已毫无希望解围。于是,他与英军约定到六天后的8月9日,如果没有法军前来解围,自己就会携城堡守军向英王投降。与此同时,英军的嘉德骑士,未来的索尔兹伯里伯爵托马斯·蒙塔古已经在8月7日拿下了位于河口的多维尔,并南下包围奥维拉尔(Auvillars)。英国人到来的消息犹如洪水猛兽,在乡间引起了居民的极度恐慌。传闻中的英国士兵有3万—4万人之多,他们带着前所未见的战争器械,要来粉碎法国人的一切堡垒、城市。除去那些携着全族逃向诺曼底邻近地区如布列塔尼等地的人之外,许多本地人都躲进当地相对坚固的城堡中。然而这些小城堡并不能改变避难者们被征服的命运。最终,100多名图克守军按协议献出城堡,退往阿让唐(Argentan)。奥维拉尔在听到图克投降的消息后也放弃了抵抗。这段时间,其他八个小城堡也陆续向英军屈服。至此,英军在下诺曼底建立了一个稳固的立足点。
现在,英王亨利五世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占领图克河上游的利雪(Lisieux),然后再沿河而上深入腹地,向东南面的巴黎或者东北面的鲁昂进军;另一种则是带部队转向西面,向下诺曼底的重镇卡昂推进。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亨利五世最终将主要进攻目标选定为卡昂。严冬即将来临,既然要在法国建立长期的领地,英军就不可能采取类似1415年那种阿夫勒尔——阿金库尔——加来式的流动性战略。而且亨利五世试图征服法国,那么他也要尽可能地约束英军,减少他们劫掠乡间的行为。因此,当务之急是占领一块能够供应大军的地盘,从而能够避免因恶劣天气中断补给线路使军队陷入困境的状况。卡昂紧靠通向海洋的奥恩河,实际上是一个交通便利的港口。其制衣业也颇具规模,是下诺曼底最富裕的城镇,而且也是下诺曼底地区的政治中心。因此,这个地区比较适合亨利五世的大军驻扎过冬。在图克河口登陆成功后,亨利五世立刻派出二弟克拉伦斯公爵托马斯沿图克河向内陆进击。他于8月4日攻占利雪,发现此地的大部分居民已经逃离,整座城镇里只剩下几位老人和一名妇女。随后,英军继续向东南方向推进,同时还派人侦察是否有来自鲁昂或者巴黎的法国援军,这些担心被证明是多余的。当他们来到贝尔奈(Bernay)时,发现此地也无人防守。之后这部分英军突然转向西面,并于8月14日进抵卡昂城。
▲ 1417年夏季的下诺曼底
卡昂城坐落于奥登河与奥恩河交汇处。它由两个城区组成:北面的老城区有城墙保护,在它的东面还筑有一个小堡;南面的新城区在历经了上个世纪的劫难后也修筑了新墙。这两座城区间有小桥相连。守卫卡昂的法军将领是阿马尼亚克派的纪尧姆·德·蒙特奈(Guillaume de Montenay),他统领着300—400名士兵,其中包括一小队热那亚弩手。显然,这支小军队只能踞城固守。为了节约防守兵力,蒙特奈曾下令拆毁市郊的一些孤立且易于被围城者利用的建筑,包括两座分别位于卡昂老城区外的东、西面的修道院:圣艾蒂安本笃会修道院(The Benedictine abbey ofSt-étienne),又名男子修道院(Abbaye aux Hommes)以及女士修道院(The Abbaye aux Dames),它们的外围均有围墙环绕。然而,克拉伦斯公爵托马斯率领的先锋部队进展神速,他们到达时法国人还在挖掘地道,试图毁坏这两座修道院的围墙。这股约有1000人的英军迅速抢占了女士修道院,并席卷城郊。在一些不愿见到修道院被毁的修士们的引导下,他们还悄悄通过攻城梯登上围墙,在法国人点燃坑道前及时夺取了男子修道院。随后,克拉伦斯公爵填平了法国人挖好的坑道,并派重兵在这些地方守卫。对法军来说不幸的是,男子修道院西面的主塔比卡昂的城墙高出许多,英军不仅可以用它来观察卡昂守军的行动,还可以将通过河流运来的火炮安置在它上面直接轰击城墙上的守军。
几乎同一时间,英王亨利五世也亲自带领英军主力沿海岸前进抵达迪沃(Dives),然后顺着当地河流南下,到达阿尔让斯(Argences)。8月18日,英王的主力也加入了攻城队伍。尽管力量对比悬殊,卡昂守军还是拒绝了英军的招降。于是,英军向卡昂城发动了猛烈的进攻,他们用大炮以及其他火器轰击城墙,长弓手也轮番射出密集的箭雨,试图将守卫者从城墙上赶走。在己方强大火力的掩护下,攻城的英军部队扛起攻城梯越过壕沟径直冲到卡昂城墙下方。他们迅速竖起攻城梯,决心通过一次急促的突袭扫清城墙上的敌人,夺下城市。但正当这些士兵努力试图攀上城头之际,粗大的滚木和沉重的巨石对准他们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卡昂守军也依托城防展开了顽强的抵抗。他们点燃安置在城墙上的轻型火炮,奋力掷下标枪、弩箭招呼那些逐渐接近的敌人。他们泼下沸腾的铅水,令正在攀登的敌人饱受煎熬。他们还从高处投下滚烫的沥青和燃烧的硫黄。沸水和热油洒到不少英军的脸上,流进他们的眼中。这些被击中的人纷纷从攀登处跌下。在激战中,甚至有数架攻城梯被法军摧毁,而那些身着沉重的甲胄,密集地攀附在梯上的攻城者也一起从半空中跌落,沉重地砸在下方的同伴身上。这些反击使攻城的英军损失惨重,他们被迫结束战斗撤回营地。
但受到小挫的英军并没有气馁,他们立即改变了攻城战术,将部队分成两组,分头行动:一部分英军开始挖掘地道——将延伸至卡昂城墙下方——同时发动小规模攻击吸引守军的注意;另一部分英军则奉命加强了对卡昂城墙的炮击强度。从那时起,两座修道院的围墙和主塔上的各类火器便夜以继日地持续轰击,使卡昂的城墙不断受到损害,甚至连城内一些木质房屋都被焚毁。终于在9月初,卡昂的城墙上出现了一些裂口。而英军的坑道也挖至它的下方。卡昂城已危如累卵,一旦英国人点燃坑道中用于承重的木架,城墙就会塌陷。
英王亨利五世再次派使者对卡昂总督等官员进行劝降,希望能使这座城市以及那些即将成为其臣民的人免遭劫难。纪尧姆·德·蒙特奈抱着会有援军到来的希望,拒绝了这个要求。于是卡昂的命运就此注定。9月3日,英王亨利五世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决定发动总攻。次日破晓,英国人点燃了地道里的木架,一段城墙因此塌陷。号声过后,英军通过几个裂口开始对卡昂两面夹击:英王亨利五世的主力部队从西面的男子修道院方向出击,克拉伦斯公爵托马斯的队伍则从东面的女士修道院方向出击。攻击的英军分为三部。他们的先锋部队背着填平城墙下壕沟的柴捆,两方的战斗都异常激烈。英军的埃德蒙·斯普林爵士——不久前因在夺取图克城堡战斗中的英勇表现而受封骑士——率先带领士兵爬上坍塌的城墙与守军短兵相接,但很快他不慎一脚滑进废墟中的坑洞里,立即被敌人杀死。大部分卡昂守军都被英王的军队吸引过去后,克拉伦斯公爵部便击溃抵抗者,通过东面城墙的裂口攻进城镇。英军部队鱼贯而入,他们高呼“克拉伦斯!克拉伦斯!圣乔治!”前进。卡昂城内的法国守卫力量十分薄弱。克拉伦斯公爵部如入无人之境,他们迅速冲破驻于城内桥前的少数法军士兵的阻击,突进至英王亨利五世和法军交战的西面老城区。一直与英王部队处于胶着状态的法国守军此刻腹背受敌,立刻陷于崩溃。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被杀,其余的人四散奔逃。克拉伦斯公爵的士兵一直冲到城墙下,打开了城门,亨利五世也带领自己的部队一起涌入,卡昂的城防终于土崩瓦解。英军继续前进,他们逐街扫平抵抗者,并再次来到小桥前,通过它攻入南面的圣让城区。至此,整个卡昂城完全沦陷,城内的市民陷入被屠杀和劫掠的悲惨境地。尽管英王亨利五世下令不得杀戮平民,尤其不能危害妇女,但是在这种战争状态下,这些禁令是没有意义的。已经红眼的英军士兵并没有展现多少怜悯。大概有2000名平民——接近卡昂市民总数的1/3——在这次洗劫中丧生。部分人和残余的守军逃入卡昂老城区东北面的城堡内试图继续抵抗,这里的工事相对坚固,但英军已将火炮拖至城中街道上继续对其轰击。蒙特奈一面派使者向道芬查理求救,一面派几名骑士与英王亨利五世谈判,双方约定如果没有等到法国国王、道芬或者陆军统帅贝尔纳亲自领导的援兵,守军将在9月20日投降。
卡昂求援者与道芬查理的交涉结果十分令人失望:他们虽然颁布了总动员令,但是巴黎已经无兵可调。9月20日,守军交出城门钥匙,向英王献出了这个城堡。亨利五世的条件比较慷慨:城堡内的守军被允许自由离开,并可以带上他们的马匹、马具、衣服以及价值不超过2000埃居的钱财和私人物品,但是不可以带走武器;愿意效忠英王的市民可以留在城中,其他人则只能带着随身衣服离开。不过守军在撤出城堡前还是放火销毁了遗留的火器和弹药,他们前往东南方向的法莱斯(Falaise),与那里的法军会合,大约有数百名居民随同他们一起出城。
▲ 卡昂城
当天下午,亨利五世在一群英国贵族和士兵的伴随下,进入了城堡。英王将市民先前保存在此的财物和金银器皿等归还给了他们。接下来的几个月内,亨利五世将花费大量精力组织建立英国占领区的行政机构和制度。他指定了卡昂的新总督和执达吏,建立了一个以诺曼底总司库为首的诺曼底财政署,并发行了一种印有自己名字的硬币。同时,他也颁布了一系列律法:禁止士兵们对妇女、老人施加暴力,未经许可不能侵扰乡间、焚烧建筑,不允许未经付款便拿走食物等。英王还颁布了公告,以承认居民对自己财产的拥有权的条件换取下诺曼底地区的居民对他效忠,并受英国日常占领军保护。与此同时,英军也在9月占领了卡昂附近的城镇。克拉伦斯公爵托马斯带领部分军队沿海岸向西面的巴约(Bayeux)进军,那里有大约200名阿马尼亚克士兵驻守,但英军似乎没有遭遇激烈抵抗便占领了此城——也许不想遭受战火的市民受到英王颁布的公告影响,甘愿屈服于他的统治之下。至于卡昂周围的兰热夫雷(Lingevres)、瑟勒河畔蒂伊(Tilly-sur-Seulles)等小乡镇更是传檄而定。
在牢牢控制卡昂地区后,英军于10月初开始发起下一阶段征服行动。冬天即将来临,按照传统,中世纪军队应该尽量避免冬季战役。但是机遇压倒了传统:法国的阿马尼亚克政府正陷于内外交困中,陆军统帅贝尔纳已不能派出任何军队增援诺曼底,而英军已建起足够的冬季营地。因此,亨利五世决心抓住这个机会,尽量迅速扩展在下诺曼底的地盘。现在,英军也有两个选择:一是经由巴约向西占领离英国本土更近的科唐坦半岛;二是向南攻取下诺曼底东部、阿朗松、佩尔什(Perche)地区,甚至侵入曼恩。亨利五世选择了第二个。但英军没有直接进攻东南面的法莱斯。这座城市地势险要,防御工事也比较坚固。在卡昂被围城期间,鲁昂还派过一小队士兵增援。现在,法莱斯驻扎着约有600人的守军——这个数目在整个诺曼底地区都是比较可观的。与此同时,在东南面,勃艮第同阿马尼亚克派的战争走向并不清晰。倘若英军发动一场局限于此地的旷日持久的围城战,可能会对自己的征服战前景产生难以估计的影响。亨利五世选择了距离更远的阿朗松公爵领为主要目标,他把军队划为几部分别出击:左路英军向东南方向前进,经由迪沃河畔圣皮埃尔(Saint-Pierre-Dives)于10月5日出现在阿让唐城下,随后几乎兵不血刃地拿下此城。英军由此获得了一条通向巴黎的要道。为了巩固这个成果,亨利五世派出另一支分队向东前进,这支连队将战线推进到韦尔讷伊(Verneuil),它离法国阿马尼亚克军队据守的重镇德勒(Dreux)只有一天的路程。占领这一大片区域使亨利五世可以对来自巴黎的法军行动有充分的预警,在不利条件下亦可从容退往卡昂。与此同时,右路英军的沃里克伯爵理查德·比彻姆占领了卡昂西南方向的蒂里阿库尔(ThuryHarcourt),以此建立起右翼守军的前沿阵地,提防法军可能由法莱斯方向对卡昂发起的突袭。
在占领阿让唐后,亨利五世开始调转兵锋,全力组织对南面的阿朗松以及佩尔什地区的征服战役。在先前的阿金库尔战役中,阿朗松公爵让战死,留下了他的妻子和作为继承人的8岁儿子让二世(Jean II,Duke of Alençon)。阿朗松公爵夫人布列塔尼的玛丽(Marie of Brittany)是布列塔尼公爵约翰的妹妹,她在自己的领地以及布列塔尼地区募集了3000—4000名士兵,决心以最大力量来保卫其子的公爵领地。然而勇气可嘉的公爵夫人缺乏军事才能,大部分士兵都猬集在阿朗松城中,听凭英军自由行动。南下的英军一路几乎都未受到抵抗。10月底,英军东进的部队已到达莫尔塔涅,它与先前占领的莱格勒等北部城堡连成了一条战线。它在佩尔什境内从北向南延伸,并与英军主力进军路线大致平行,而且能够掩护英军主力后背,也就是阻击防范来自东面的法军的袭击。战事至此,阿朗松城已失去救援希望,尽管驻守的法军在人数上很可能比到达城下的英军先头部队多,但守将毫无斗志,他只象征性地抵抗了一天半左右就在10月24日宣布投降。在10月份的剩余日子内,几路英军继续着南下蚕食阿朗松的剩余领地并渗入佩尔什东南地区的行动。弗雷奈(Fresnay)和东面的贝莱姆(Bellême)等市镇迅速沦陷。最终,除了位于阿朗松公爵领西北面,拥有建于12世纪的坚固堡垒的栋夫龙(Domfront)之外,整个公爵领几乎全部落入英国人手中,阿朗松公爵夫人只得带着儿子逃往布列塔尼。亨利五世将此地作为总部。现在,英军的兵锋甚至可以威胁曼恩的首府勒芒(Le Mans)。他们也毫不掩饰这一点,频频摆出席卷曼恩和安茹地区的姿态。
英国人的凌厉攻势引起了布列塔尼公爵约翰和安茹家族的极大恐慌。安茹公爵路易三世(Louis III of Anjou)此时是一个14岁的孩子,他不久前刚与布列塔尼公爵的女儿订婚。同他的岳父一样,路易公爵和其母阿拉贡的约兰达(Yolande ofAragon)均认为自己家族没有与英国抗衡的实力。因此,他们都希望能找到其他可以与英国和平相处的方式。10月中旬,布列塔尼公爵约翰决定与英王进行一次私人会晤。27日,亨利五世批准了他的入境请求,并发给他安全通行证。布列塔尼公爵在11月带领400人的卫队前来与英王谈判。亨利五世在布列塔尼公爵外甥的府邸中安排了这次接见。对必须依赖自己的仁慈来换取其领地安全的布列塔尼公爵,亨利五世并未表现出格外的谦和。进入时房间后,公爵发现自己不得不向英王屈膝致礼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起身。不过,接下来的进程就相对顺利了。经过几天的谈判,双方迅速达成交易:亨利五世承诺不会攻击布列塔尼公爵的任何一片领地;作为交换,布列塔尼公爵在亨利五世入侵法国其余地区时不做任何阻挠,不让与英军处于敌对状态的部队通过其领地。与此同时,安茹家族则写信给巴黎,提出如果不派出援助,他们将不得不与敌人和谈。面对这个要求,阿马尼亚克政府只能给予无奈的答复:王室的力量还没有从阿金库尔的重创中恢复过来,此刻缺乏召集一支大军的资金,因此对保卫巴黎之外的事无能为力。所以,实际上王廷已允许安茹家族与亨利五世签订一个与布列塔尼公爵相似的单独停战协议。于是,安茹、布列塔尼与英国的休战协定就这么签订了。这个协定从1417年11月6日开始生效,一直延续到次年的9月29日。虽然这些休战协定大体上给曼恩、安茹以及布列塔尼带来了符合这些家族的自身利益的地区性和平,但它们的存在让英国人得以毫无顾忌地将兵力投放到法国的其他地区中,整个诺曼底地区首当其冲,它将受到侵略者的全力打击。
当英军在下诺曼底东面制造了一大片与法军主力相隔的缓冲地带,并使占领区的西面和南面的大部分地区中立化后,亨利五世开始考虑征服法莱斯。英军大部队陆续从东部前线返回,他们于12月1日出现在城下。法莱斯是亨利五世先祖征服者威廉的诞生地。依托着坚固的防御工事,这里的法军似乎对保卫城镇充满信心。起初他们都没有打算关闭城门对抗国王。然而,随着时局的变化,牢固掌控周围地区的英军已经不再像包围卡昂时那样受时间的限制。来自卡昂码头的马车队伍源源不断输送着支撑前线军队的给养。英军不急于全力攻击,士兵们并没有把精力投入到频繁袭击城市的行动中。他们在法莱斯四周已经覆盖了大雪的山地上修建冬季营地,并从容不迫地在一线阵地上用木料搭建起一系列棚屋,接着再在它们之间挖出防止守军突袭的壕沟,最后,把火炮运进其中,开始轰击城墙。直到这时,法莱斯的法国守军才发觉事态十分严重。事实上,在饥馑和火炮的威胁下,法莱斯并没有比卡昂坚持更久,到了12月20日,市镇里的法军终于忍受不了炮击,便与英军约定将于1418年1月2日撤出部队。与此同时,在法莱斯城堡中的守卫并不甘心屈服:这个城堡处于高地,而且位于坚硬的岩石上,很难对它采取地道作业毁坏城墙的行动,因此他们决心继续抵抗。但这些人已是孤掌难鸣。苦苦支撑了一个月后,城堡出现了一条长达40码宽的裂口。2月1日,守军被迫向英军提出:如果城堡在16日之前未被援军解救,他们就会出降。像之前的许多城镇围攻战一样,奇迹并未发生。16日,城堡守军按约交出城堡。不过他们在最后阶段的抵抗行为激怒了亨利五世。英王一反常态,拒绝了法国守军可立即自由离开的请求,强迫他们要先修复在先前战斗中被英军火炮破坏的城墙。而守卫城堡的将领则被扣下,用以交换赎金。法莱斯城堡事件震撼了周边市镇的居民,感到反抗毫无希望的他们迅速向英军屈服。至此,英国人发起的在法国征服战争的第一阶段圆满结束。
▲ 画像中朝拜圣母的阿拉贡的约兰达
▲ 15世纪早期的火炮和单人持火器。这一时代的早期火炮已经能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对城墙造成巨大的破坏。亨利五世遗留在法莱斯城堡内的火炮口径宽达20英寸
英军之所以能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所向披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段时间法国的东北部爆发了一场规模和程度上都不亚于西线的内战。勃艮第公爵约翰在8月初就已占领了亚眠和科尔比,并在亚眠建立了指挥部。8月下旬,也就是英王亨利五世包围卡昂之际,勃艮第公爵终于决定兑现自己先前许下的诺言,亲自到国王身边陈述自己的冤情。不过他的身后还跟着一支数量空前庞大的军队。依靠他们的力量,公爵发起了意图占领阿马尼亚克党人盘踞的巴黎的战役。据史书记载,其前锋约翰·德·福瑟(John de Fosseux)所部有十四个旗——每旗约200人——公爵亲自领导的主力部队有四十八个旗,而卢森堡的约翰指挥的后卫有十一个旗。因此勃艮第部队至少有1.3万人。由于之前勃艮第连队的袭扰和政治鼓动,阿马尼亚克党人的东北部前线早已是千疮百孔。勃艮第大军轻松地撕开对手的防线,向南迅速推进。公爵于8月26日进入博韦——距离巴黎不到50英里。显然他是为了阻断巴黎和诺曼底以及皮卡第之间的联系,这两个地区可以为巴黎提供大量的资源,同时也可以监视并提防英军的行动。在博韦,公爵签署了一项公告,宣布从10月开始将废除除盐税之外的间接税和补助金等其他战争税。法国北部的城市纷纷倒向公爵,靠近诺曼底东部边境的古尔奈(Gournay)还专门派出代表到博韦向他表示屈服。这些对诺曼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另一方的阿马尼亚克党军队与勃艮第相比就相形见绌了,陆军统帅贝尔纳和道芬查理部队人数的总和还不及勃艮第公爵约翰的一半。他们把5000多人中的大部分集中在巴黎,同时命令其余士兵分别进驻瓦兹河沿岸的博蒙、利勒亚当(L'IsleAdam)以及蓬图瓦兹(Pontoise),试图依托瓦兹河与勃艮第军队对峙。而在瓦兹河东岸,位于巴黎北面的桑利斯以及圣德尼也屯集了数百人的守备部队,陆军统帅与其他阿马尼亚克党领导人希望能依靠这些据点拱卫都城。
然而,这些地方的守卫兵力如此单薄,以致他们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勃艮第公爵约翰坐镇博韦期间,他的前卫部队在埃克托尔和菲利普·德·萨卢兹等将领的带领下南下攻击博蒙。起初,勃艮第军队通过突袭占领了渡桥,但陆军统帅贝尔纳布置在此地的军队奋力抵抗。激战一番后,勃艮第军队未能攻克城堡。于是他们便暂时后撤,转向其他城镇。而博蒙南面的利勒亚当守将,同勃艮第军队接触后便立即向约翰·德·福瑟、埃克托尔等勃艮第将领投降,使勃艮第大军获得了瓦兹河下游一个重要渡口。勃艮第公爵闻讯大喜。现在,他可以渡河从后方包抄博蒙。9月3日,公爵亲自进驻位于瓦兹河西岸,与博蒙相对的尚布利(Chambly)。勃艮第大军再次展开攻城行动。这次,博蒙守军抵抗不了勃艮第大部队的猛烈炮击,被迫于5日投降。对这52名胆敢顽抗的士兵,勃艮第公爵并没有施予怜悯之情。他处决了他们中的9名首领,并将尸体悬挂于他营帐外的一棵树上,以儆效尤。
与此同时,勃艮第将领卢森堡的约翰带领一队骑兵来到瓦兹河上游的一处浅滩前,这里水位只淹至马颈。他们找来一些小船,让马匹跟在他们后面一起渡过瓦兹河,并于次日向桑利斯进军。罗贝尔·德·埃讷(Robert d'Esne)是最近到此城上任的阿马尼亚克邑督,他手下有近100名士兵。尽管力量对比众寡悬殊,罗贝尔还是大胆地带领部下们出城迎敌。他们从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对卢森堡的军队发起了徒步突袭。勃艮第人猝不及防,受挫后慌忙后撤。但桑利斯市民对这次小胜却提不起多少兴致,他们害怕罗贝尔的抵抗会引发勃艮第公爵约翰的报复。因此,当天夜里,他们发起暴动。在冲突中,他们杀死了近十名罗贝尔的部下,并将罗贝尔一伙拘捕。随后,罗贝尔等人被赶出城外。第二天,也就是9月9日,市民们正式向卢森堡的约翰投降。阿马尼亚克党就这样稀里糊涂丢失了桑利斯。而日后他们尝试收复这座城市时将花费数十倍于此的力量。不过,卢森堡的约翰也无心久驻此地,他留下了50名骑兵和20名弓箭手守卫桑利斯后便急忙南下与勃艮第公爵会合。就在同一天,勃艮第大军从瓦兹河两岸全面包围了蓬图瓦兹。这里的守军试图趁敌人立足未稳之际发动一次突袭,但他们惨遭败绩,被赶回城中。勃艮第公爵命令将火炮对准城墙,准备发起进攻。而蓬图瓦兹市民吸取上游诸城镇的教训,决心不与勃艮第大军对抗。于是,在三位阿马尼亚克将领带领他们的部队出城退往巴黎后,公爵控制了这座城市。他命令部将让·德·维利耶(Jean de Villiers)为总督。至此,公爵完全掌握了整个瓦兹河下游。现在,他可以将笨重的攻城火炮通过水路运进巴黎周边地区。
▲ 勃艮第公爵的进军路线
防守瓦兹河沿岸的计划失败后,巴黎的阿马尼亚克党人认为公爵将会从北面圣德尼方向对都城发动进攻。但勃艮第军队的行动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并未急于东进,而是转向西南方夺取塞纳河沿岸的据点,勃艮第公爵约翰决心彻底切断巴黎和诺曼底之间的联系。他带领部下从蓬图瓦兹向塞纳河下游的默朗(Meulan)进军。默朗市民得知消息后也像蓬图瓦兹一样控制了城市,然后向公爵投降。而下游的芒特以及韦尔农闻讯后甚至不等勃艮第军队到达便派出使者向公爵屈服。连日来势如破竹的进军使公爵颇为欣慰。兴致勃勃的他命令全军在蓬图瓦兹和默朗间排好阵势,就像他们要迎接敌人那样接受他的检阅。公爵骑着骏马,带着一小队亲随从全军面前缓缓驶过。每过一阵,他都向士兵们躬身致意,感谢他们为他服务,给他带来了无上荣光。随后,整支大军都在公爵面前走过。这里是一片山脚下的平原,阳光照在勃艮第士兵坚滑光莹的盔甲以及锋利的金属矛尖上,令整支大军都笼罩在一层灿烂的银光中。绣有各种家族纹章的五彩旗帜在这支军队的上方随风舞动。放眼望去,鹰翔狮跃,烈焰蔽空。而在远处,公爵的对手们蜷缩在近在咫尺的首都,惶惶不可终日。这可能是勃艮第公爵一生中最为自豪的时刻。
完全控制了诺曼底与法兰西岛交界处的塞纳河城镇后,勃艮第公爵约翰终于在14日从默朗渡过塞纳河,向东前进,逼近巴黎。普瓦西和圣日耳曼(St.Germain)也相继被占领。他于16日到达西南面的圣克卢(Saint-Cloud)渡口。这里有一队装备了火器的阿马尼亚克士兵扼守横跨塞纳河的桥梁,他们拒绝向公爵投降。于是勃艮第公爵命令卢森堡的约翰带领军队向他们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出乎勃艮第人意料的是,这队阿马尼亚克士兵在桥梁的西端依托一条庞大的壕沟奋力抵抗。即使在随后的交战中被勃艮第人摧毁了圣克卢市镇的木质桥梁,占领并焚毁了一座小塔楼,而且在围墙上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时,这群守卫也没有屈服。感觉时间紧迫的勃艮第公爵只好留下一队炮兵部队继续牵制他们,然后便带领大军沿塞纳河继续向东南方行进。9月21日,他们来到巴黎南面的蒙鲁日(Montrouge),这里距离巴黎的城墙只有2英里之遥。公爵在一座小山上安置大营,将自己的旗帜插在一颗枯萎的大树上,并将营帐命名为“枯树营”。他的部下们则驻扎在周围的村镇中。富庶的巴黎郊区很适合勃艮第连队的胃口,他们大肆掠夺乡间的马匹、耕牛、羊群以及猪群等一切可以染指的财物,然后把这些战利品带回营中,将一群嗟叹自己命苦的农民留在身后。
▲ 巴黎周边地区示意图
巴黎的阿马尼亚克党人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加强都城的防御:加固了薄弱地段的城墙,用围墙堵住了南面的两座城门,并在其他几座城门外挖掘出深深的壕沟,然后在它们的后方设置了有数百人防守的木制壁垒。他们还将横跨于壕沟之上的石桥毁坏,代之以可以控制出入的吊桥。勃艮第公爵约翰不断地派出骑兵分队径直突入到城门下。此举既是为了刺探城市的防御情况也怀着引诱阿马尼亚克军队出城作战的意图。在城外,公爵有着广阔的空间和颇占优势的军队,可以尽最大可能地消耗甚至歼灭阿马尼亚克军队的有生力量。
据某些资料记载,在远征中,公爵还专门为可能发生的会战——无论是面对英王还是陆军统帅贝尔纳——详细地拟定了一个计划。当然,他在做计划时借鉴了不少英军的作战阵势:将勃艮第的野战部队划为三部。第一部分为徒步作战的前锋;然后是由公爵亲自领导的,由下马骑兵组成的,与前锋相距40步的主力部队;第三部分是400名作为后卫的骑兵,并设立了一支由1000名骑兵及其侍从组成的骑兵队伍布置于大阵一侧,他们的任务是支援前锋或者趁敌军推进阵线不齐时实施迂回袭击或者迂回包抄。仿照英国人的习惯,弓箭手被分别配备在前锋下马骑兵与后卫骑兵的侧翼,这与习惯将他们集中于前部或者后卫的法国传统作战方式略有不同。
如果出城的阿马尼亚克军与保持这种阵型的勃艮第军队交战,其结果将十分令人期待。然而,似乎洞悉了这一点的阿马尼亚克党人始终坚守不出,公爵的歼敌愿望最终化作一场空。无奈之下,他派出使者来到城下要求面见国王和道芬查理,转达他的信件以及想与王廷和谈的要求。道芬亲自接见了勃艮第使者。但是在当前这种重兵压境的背景下,这位年轻的王子几乎是愤怒地一口拒绝了公爵的请求:“使者,与我们以及我们的国王的意愿相反,你们的勃艮第大人已经毁坏了这个王国的好几片地区,而且,他的一意孤行已经明白无误地显示了他并非自己所标榜的那种对我们心怀善意之人。如果他真的急切希望我们以及国王大人将他认作亲朋、忠实的封臣以及臣民,那么让他带领军队前去和王国的古老敌人——英格兰国王交战,并且将其击败,然后再回到国王身边。那时他将会受到我们的热烈欢迎!让他不要再声称国王大人以及我们被困在巴黎,深受奴役,因为我们都享有着充分的自由和权威!需要注意的是,你应该当着勃艮第军的面,如实向公爵转述我们说过的话!”然而,勃艮第公爵约翰对年轻王子的这番慷慨陈词无动于衷,他大概认为道芬此举只是那些“控制着国王的人”在背后挑唆鼓动的结果罢了。公爵也丝毫没有改变围困巴黎的决心。
实际上,阿马尼亚克党人没有一味地坐守孤城,他们在寻找勃艮第军队的弱点,试图打破围困。查明勃艮第主力囤积于南面后,他们立即于9月30日派拉莫内特·德·拉盖尔从北面出击,通过一场突袭夺回博蒙,重新打通了诺曼底以及博韦的道路。锦上添花的是,勃艮第的香槟总督数日后大摇大摆地进入这个据点,等他发现这里已变为敌方地盘时为时已晚。粗心的香槟总督立即被人捉住,绑往巴黎的中央菜市场砍头,以儆效尤。接着,阿马尼亚克军队试图趁胜出击,夺取蓬图瓦兹,但这次未能如愿。尽管如此,博蒙的失陷使在蒙鲁日附近驻扎了近十天的公爵终于意识到他此时无法攻破巴黎。于是,他决定挥师南下,试图切断城中的阿马尼亚克党与南方领地的一切联系,使他们在饥馑中垮台。他已经命令卡洛特·德·居尼留守东面据点,之前这位洛林将领已占领了位于东南方的普罗万,并北上攻克了马恩河上的拉弗尔泰苏茹瓦尔(La Ferté-sous-Jouarre)城堡。这个行动使勃艮第派能够阻止来自于洛林和香槟领地的物资经由水道运往巴黎城。同时,公爵在蓬图瓦兹等城镇安插了重兵。随后,勃艮第的主力大军开始南下,迅速占领了大片守卫薄弱的地区。
10月初,公爵亲自包围了南面位于奥尔良和巴黎道路上的蒙莱里(Montlhery)。这座城市的市民向巴黎政府求救,但陆军统帅贝尔纳没有派出援军。于是,蒙莱里在10月7日向勃艮第公爵约翰投降。紧接着附近的马尔库西(Marcoussis)以及帕莱索(Palaiseau)等市镇也投降了。10月11日,也就是英军向阿朗松进军之时,公爵突进至科尔贝(Corbeil)城下。与此同时,一支1600人的部队在里永·德·雅克维尔和卢森堡的约翰等将领的带领下向西南方向前进,深入博斯地区——土地肥沃,是法国有名的谷仓之一,一直为法兰西岛地区的众多市镇提供粮食。散布在这里的阿马尼亚克守军士气十分低迷,他们大多没有抵抗的意愿。拥有坚固堡垒的埃唐普——阿玛尼亚克政府颁布的总动员令中的集合地点—几乎不战而降。而在10月14日,博斯地区的重镇沙特尔(Chartres)也向勃艮第军队敞开大门,这标志着勃艮第军从西南面孤立巴黎的任务基本完成,同时它也意味着勃艮第势力可以从此处转而北上,渗入佩尔什地区,与深入这一地区的英军势力接壤。不过,英国和勃艮第双方配合得十分默契,他们的部队都没有冒险与对方接触。从韦尔讷伊南下的英军这时已推进至厄尔地区的沙托内方(Chateaunef)。他们得知消息后便停止东进,转而集中驻守在韦尔讷伊监视勃艮第军队的动向。而在沙特尔的勃艮第军队也没有大规模动作。双方似乎把被他们夹在中间的、由阿马尼亚克军队驻守的德勒当作了天然的缓冲区。而巴黎西北面的埃夫勒不久也宣布投降,这让勃艮第的势力扩张至诺曼底的厄尔河谷。
但勃艮第公爵约翰的好运似乎就到此为止了。在蒙莱里围城战期间,他派萨林斯、图隆竦领主(Lord de Toulongeon)等将领带着数百名士兵进攻西面的奥尔赛(Orsay)。并顺利占领了奥尔赛的市镇。接着,他们驻扎到还在抵抗的城堡面前,并将一些火炮对准其围墙,试图轰出一些缺口。但次日破晓时分,一支由陆军统帅贝尔纳派出的阿马尼亚克部队突然对他们发起突袭。毫无防备的勃艮第军被迅速击溃,他们的将领被俘虏,士兵死伤大半。剩余的人惊惶失措地逃向公爵位于蒙莱里的大营,一路呼喊“拿起武器!拿起武器!”仿佛阿马尼亚克党人已经全军出动直扑此地一般。公爵慌忙领军出来迎敌。勃艮第大军在平原上排开方阵,士兵们都把矛尖指向西北面,但等了数个小时仍不见敌人主力的踪迹。此时,他们才发觉只是一场虚惊。
▲ 法兰西岛及周边地区
奥尔赛的解围只是勃艮第公爵约翰遭遇的第一个麻烦。十月中旬,勃艮第大军的主力完成了对科尔贝的包围,他们试图攻克这座掌控着通向巴黎的塞纳河水道的关键堡垒。守卫此地的是著名的阿马尼亚克将领阿诺·纪尧姆·德·巴尔巴赞,他所率领的数百名守军事先得到过补充,而且城内屯集了大量粮食以及军需弹药。巴尔巴赞决心坚守此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和部下们依托坚实的工事频频击退勃艮第公爵的进攻。弩手和放置在城墙上的轻型火器将利箭与弹雨倾泻到密集的攻城队列中,使勃艮第军承受了大量伤亡。勃艮第将领莫鲁瓦·德·圣莱热爵士身先士卒投入攻城前线,但不幸被弩手一箭射中大腿。他立刻丧失了战斗力,被同伴们抬出战场,并在不久后死于营地。对勃艮第人来说祸不单行的是,在攻城期间,他们还遭受了延绵不断的大雨。雨水渗进地下,使地面泥泞而且柔软,降低了他们火炮的威力。拥挤的营地爆发了疫病,大批勃艮第士兵病倒甚至死亡,随之而来的是士气的急剧下降。斗志昂扬的阿马尼亚克守卫者承受的伤亡却非常少,而且他们可以通过水路获得源源不断的补给。终于,在约三周后的10月28日,无计可施的勃艮第公爵放弃了围城,带领部队狼狈前往沙特尔。他们遗弃了许多攻城器械和大量补给,科尔贝守军则在敌军撤围后将这些物资统统搬进了城镇。
科尔贝围城战的失败对勃艮第公爵约翰围困巴黎的计划显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然而,公爵善于在不断变化的形势中寻找机遇,改变局面。当他到达沙特尔,并将此地设为总部后,就立即展开了一项新的行动:10月期间,公爵曾收到过仍被囚于图尔的王后伊萨博托人传给他的消息,王后希望他能将自己从监禁中解救出来。尽管在以往的岁月中两人积下过许多仇,但此刻公爵却从这些消息中嗅出了可以给阿马尼亚克当沉重打击的机会——在国王患病不能理政,道芬查理尚未成年的时刻,王后理应拥有摄政大权。他立即派出秘书让·德·多斋秘密赶往图尔,与王后联系。急于摆脱阿马尼亚克党监视的王后全盘答应了公爵的条件,并交给使者一枚金质图章作为信物。得到确切消息后,公爵在万圣节之夜突然带着大部分贵族在一队精心挑选出的骑兵陪伴下从沙特尔出发,前往图尔。当离图尔还有2里格时,他派埃克托尔·德·萨卢兹和迪·韦尔吉带领800人作为前锋,兼程赶去实施解救计划。当这伙人赶到目的地时已是深夜,他们将部队埋伏于距离图尔不到半里格的地方,并偷偷派人秘密告知王后。于是在11月2日凌晨,王后突然召唤她的3名阿马尼亚克看守人员,告诉他们自己打算去城郊的教堂听弥撒。看守们听到这个计划后感到十分奇怪,他们试图劝告王后取消此行,但她已下定决心,三人只得陪同她一起前往。见这些人进入教堂后,埋伏在附近的勃艮第军队立刻跃出并将他们包围。随后,埃克托尔·德·萨卢兹带领60人闯入大厅。看到突然进来的这些不速之客,看守们慌忙接近王后并警告她:“夫人,这里有一大队士兵,他们不是勃艮第人就是英国人。”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王后镇定自若。她命令他们留在自己身边。埃克托尔径直走向王后,并以勃艮第公爵的名义向她致敬。王后询问他勃艮第公爵身在何方。埃克托尔回答道公爵将紧随她身旁。听完这个回答,王后立即命令埃克托尔逮捕在场的她身旁的三位看守:约翰·托雷尔、约翰·珀蒂以及劳伦斯·迪·皮伊。其中劳伦斯最受王后记恨,他在监禁期间曾严格限制王后的出行,言辞上对她也多有冒犯,而且从不脱帽鞠躬。此刻已发觉大事不妙的劳伦斯自知落在仇敌手里将性命堪忧,于是慌忙纵身一跳,越出窗口。他奔向后院,试图夺取那里的小船从卢瓦尔河上逃走。但不幸的是,他不慎失足掉入水中,在卢瓦尔河里丢掉了性命。上午9时左右,王后和勃艮第士兵基本控制了局势,阿马尼亚克看守和随从人员均被逮捕。
接近中午时,勃艮第公爵约翰带领的大队人马终于从旺多姆赶到图尔近郊。他谦卑地向王后施礼致意,王后也立即予以还礼,并感谢他能够“放下身边的一切事物”,遵循她的请求来到此地,将她从牢狱之灾中解脱出来。“我将永不忘记”王后声称,“我已清楚地看到你一直拥护着我的大人(指代国王)、他的家庭、他的王国以及公共福祉。”随后,公爵和王后一同在教堂用餐,两人正式结成联盟。
现在,王后终于可以开始向阿马尼亚克党人倾泻她在被囚禁期间酝酿的怒火了。她告知图尔的居民,自己将与勃艮第公爵约翰一起进入他们的城镇。接到消息后,市民要求先讨论一番再给予答复。在会上,阿马尼亚克总督对此提出反对,但其他市民不愿意和这股数千人的勃艮第军队发生冲突,便向总督施加压力,总督最终屈服。当日下午,总督带着部下躲进城堡,而市民则公开欢迎公爵和王后一行进城。王后一行入住城中,并在市场发表了一项两人联名签署的公告,要求本地市民不要再向阿马尼亚克政府支付任何商品税。傍晚,王后传召总督前来拜见,命令他交出城堡,并发给他得以安全离开的通行证。力单势孤的总督只能一一照办。至此,勃艮第公爵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座城市。他命令夏尔·勒·阿比(Charles I' Abbe)为市镇和城堡的新总督,带领200人守卫此地。
图尔位于卢瓦尔河畔,是阿马尼亚克党派的重要城市。勃艮第公爵约翰同时也从东面威胁着正紧张应对英国人的安茹家族。公爵此时可以以王后的名义组建一个新的、能与阿马尼亚克党人分庭抗礼的权威政府。消息传到巴黎后,阿马尼亚克党人连忙召开了一个大会,以国王的名义宣布取消之前授予王后的一切权力,并将其转至道芬查理手中。现在,道芬成了国王的总代理官,统治整个法国。王室政府还要求市民不许听从王后以及勃艮第公爵的命令,也禁止他们选择、任用勃艮第派的官员。但是这些已沦为一纸空文的命令无力制止王后的种种敌对行动,法国的统治机构已经开始分裂。
勃艮第公爵约翰无意继续拓展卢瓦尔河谷的地盘,他同王后一行于11月9日返回沙特尔。伴随王后的是由4辆马车和20位女士组成的随从队伍。一位名叫罗贝尔·勒·塞恩(Sir Robert le Cyne)的骑士也陪伴在她身旁。相比以前在巴黎的奢华排场,这支队伍几乎可以称之为简陋了。11月12日,王后签署了一项面向全国市镇的公开宣言,她在檄文中历数了那些“出身低下”的阿马尼亚克党人控制政府后的种种劣迹,号召人们不要再执行那个“囚禁了国王”的阿马尼亚克政府颁布的命令,不要再向他们缴纳税款,并鼓动人们听从“我们那位备受尊敬和爱戴的堂弟”——勃艮第公爵的号令。
▲ 王后的随从队伍
与此同时,在勃艮第公爵约翰的协助下,王后开始组建新的王国行政机构。她重新任命了中书大臣、首席秘书,组建了一个以司库、财政会计、财务总管以及2名普通财务专员为主要成员的财政部门,并设置了两个特别法庭以取代巴黎的最高法院。毫无疑问,这些机构中挤满了被阿马尼亚克党人排挤和放逐的人以及勃艮第党人。这些机构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奉王后的命令从国王的收益中拨出20万锂弗给勃艮第公爵。这场由他挑起的内战已经花费了30万锂弗,而且还在以每月10万锂弗的速度消耗着他的钱袋,因此公爵决定从国家收入中弄点钱来弥补亏空。
公爵曾经寄希望于巴黎城内的支持者发起暴动,与城外的勃艮第军队里应外合拿下都城。他带领军队从沙特尔前进到蒙莱里。但是在阿马尼亚克党人的严密监控下,这些人很难实施计划。11月23日,由于一个皮革商人的告密,阿马尼亚克党人发觉了勃艮第党人试图占领巴黎南面博岱尔城门(Porte Bordelle)的阴谋。这些密谋者被悉数处决。不过陆军统帅贝尔纳从中了解到,勃艮第将领埃克托尔·德·萨卢兹与其弟菲利普等人将按计划带领数千人前往巴黎城郊,埋伏在那里等待时机。于是,陆军统帅将计就计,发动了一场突袭。勃艮第人在惊慌中损失了一些人马,埃克托尔亦面中一箭,但由于参与突袭的阿马尼亚克士兵只有400人,勃艮第人在得到增援后发起了反扑,将对手赶回城里。尽管如此,勃艮第公爵约翰对攻克巴黎已不抱有希望,他从蒙莱里的前线退回沙特尔,并中止了对仍未屈服的圣克卢城堡的围攻行动。冬季已经到来,为了摆脱此段时间维持庞大军队可能带来的各种负担,勃艮第公爵决定暂时罢兵。他发出命令,指定将领分别镇守这次战役中占领的领地,住进这些地区的冬季营地,继续控制通向巴黎的陆路和水道:卢森堡的约翰负责蒙迪迪耶市镇以及周边地区;萨卢兹兄弟和他们的部下被安置在博韦;蒂昂私生子被任命为桑利斯的总督;被称为利勒亚当大人的让·德·维利耶负责蓬图瓦兹地区的防卫。之后,公爵解散了大部分在皮卡第招募的军队,让他们返回北部的家乡。他自己则带着王后在剩下的军队护送下经由茹瓦尼(Joigny)前往特鲁瓦过冬。
得知勃艮第公爵约翰退兵的消息后,巴黎城中的陆军统帅贝尔纳认为对手已经筋疲力尽,便决定立即对其进行追击。被困在城中数月的阿马尼亚克主力冲出巴黎,试图向勃艮第公爵复仇。他们紧紧咬住撤退中的勃艮第军队,一直追到离茹瓦尼不远处。随着300多名阿马尼亚克前锋向勃艮第的后卫部队发起进攻,但被勃艮第后卫击退。收到警报的勃艮第主力部队沿着平原展开,并派出一支分队把他们赶回到陆军统帅的总部前。陆军统帅意识到此时勃艮第军队依然秩序井然,于是放弃了追击,带领部队返回巴黎。至此,这场历时四个多月的内战终于告一段落。阿马尼亚克党人损失了许多市镇,而勃艮第公爵也没有达到自己的战略目标。双方在几乎遍及整个法国东部的广阔领域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全然不顾西面的诺曼底正独自面对英国人的征服战争。
11月20日,就在法莱斯守军苦苦盼望着来自东面的救援之际,勃艮第公爵约翰和王后伊萨博等人却一路向东来到特鲁瓦。教堂敲响了大钟,市民在城门口排起长长的队伍欢迎这些辅国重臣。王后和她的摄政宫廷直接进驻国王的行宫,并接过了市民献上的应缴给王廷的税款。那些臣服于公爵的周边地区也纷纷前来向这个宫廷缴纳它们的商品税。有着之前那批占领此地的勃艮第军队的护卫,其他显贵们将安逸地在此渡过剩余的冬季时光。当然他们也没有停止政治攻击。1418年1月10日,王后再次发布公告,宣布她之前宣称自己拥有的摄政权被收回,转而移交给勃艮第公爵,由他来领导组建的这个新宫廷。根据勃艮第公爵的安排,阿马尼亚克伯爵贝尔纳的陆军统帅之职被废除。其继承者是前来拜见王后的洛林公爵查理二世,他作为勃艮第公爵的盟友被立即授予代表这个职务的宝剑。摄政政府初具规模后,勃艮第公爵便启程前往第戎,处理自己领地事务。
然而,眼下巴黎的阿马尼亚克政府还不能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与王后伊萨博进行的无休止的公文战争中。尽管勃艮第主力已经撤向南方,但是奉公爵命令驻守在巴黎周围的士兵仍对这座城市构成严重威胁。阿马尼亚克党人必须尽快发动反击,打破这种封锁。他们不顾冬季的严寒立即集中力量和资源投入到攻拔勃艮第据点的战斗中。1月,巴黎总督塔内吉·迪·沙泰尔带领军队包围了埃唐普。由于埃唐普在1410年初的一次内战中受到过破坏,因此当阿马尼亚克军队开始挖掘通向城墙的地道时,勃艮第守军便投降了。他们带着武器、打包钱财,带着围城者发放的安全通行许可,牵马弃城而走。接着,阿马尼亚克军队又包围东北面的蒙莱里,在雇佣的意大利钢弩手对守军造成较大伤亡后,它也立即投降。阿马尼亚克军队还在猛烈的炮火支援下占领了旁边的马尔库西等地区。巴黎南面的局势因此有了极大改善。通向奥尔良以及南部、西部诸省的阻碍大为减轻。之后,塔内吉又包围了西面的谢夫勒斯(Chevreuse),并很快占领了市镇,但勃艮第守军退入城堡继续顽抗,这时塔纳吉接到了陆军统帅贝尔纳要求立即北上与他会合的命令。因此他留下一些部队继续攻击城堡后,带着其余部下北上增援陆军统帅。这座城堡最终被火炮轰开了一个缺口,阿马尼亚克军队随即发动突袭,歼灭了里面的勃艮第守军。
图尔的沦陷使勃艮第人通向普瓦捷的道路被打开。旺多姆和沙特尔被占领也使奥尔良和布卢瓦受到威胁,而且它们也处于阿朗松、佩尔什地区的英军的攻击范围。目前主持奥尔良家族事务的韦尔蒂伯爵腓力(Philip,Count of Vertus) 已经以兄长的名义宣布了王室的动员令。而根据道芬查理的顾问委员会的建议,作为代理者的普瓦图执事以保卫普瓦捷的名义也在普瓦图地区招募起了一支增援部队。仅在11月9日就有100余名骑兵和弩手增援入驻这座城市。不久以后,他们又以英国人逼近的名义在普瓦图征集了一笔1.4万锂弗的商品税。但是这些队伍和资源是以“保卫家园”的名义组建和搜集的,只能优先用于加强卢瓦尔河流域的防御力量,几乎不能对巴黎有所帮助。
一旦局势有所缓和,王室就尽可能地增强西北地区的防御工作。由于博蒙被夺回,他们重新打开了通向博韦的道路,同上诺曼底区域的联系也略有恢复。时任法国海军将军的罗贝尔·德·布拉克蒙(Robert de Bracquemont)带领一小队士兵进入上诺曼底。罗贝尔是诺曼底本地人,同时也是一位资历深厚的骑士,他年轻时曾到西班牙闯荡,获得了显赫的声誉,并担任过卡斯蒂利亚的海军将军。此时罗贝尔在上诺曼底地区兼任日索尔(Gisors)、鲁昂、科区等邑督地区的王室总代理官,管辖地也包括因拖欠薪水而威胁要立即向英国人投降的翁弗勒尔市镇。罗贝尔的职责包括检查军需、食物以及为抵抗英国人、土匪和反叛者而驻守的城堡,毁坏那些无力防守的重要据点,还要宣布总动员令,这项命令发布后,王室要求南方的朗格多克地区的封臣也武装起来,在1418年5月前赶到沙特尔附近,加入计划于春季发起的作战行动。与之相应地,罗贝尔被赋予了撤换和任命一切王室和地方官员的权力,并有权逮捕、流放或者赦免所有反叛者和土匪。同样的权力也赋予了鲁昂守将,欧马勒伯爵让·德·阿库尔(Jean de Harcourt,Count of Aumale)。不久,阿马尼亚克伯爵贝尔纳也被授予检查补给以及任命所有王室将军的权力。然而,阿马尼亚克政府的资源已接近枯竭,他们对战争的努力更注重于行政方面。尽管上诺曼底的大部分高层贵族都支持王廷,但是一些要承担大量赋税的城镇显然对勃艮第公爵约翰更为亲近。在这些复杂的因素作用下,上诺曼底的将领们对解救遥远的法莱斯仍鞭长莫及。
在诺曼底的东北面,虽然勃艮第公爵约翰派遣了重兵把守占领的重镇,如亚眠、博韦等,但是瓦兹河的东岸,尤其是一些之前未曾受到勃艮第公爵军队主力打击的地区仍然有较强的阿马尼亚克势力。他们频频向邻近的勃艮第驻军队发动进攻。在此期间,驻扎在博韦的萨卢兹兄弟中的菲利普发动过一次袭扰克莱蒙地区的行动。当他像往常一样返回驻地时,却遭到附近地区的阿马尼亚克城堡守军的攻击。阿马尼亚克士兵亮出旗帜,突然扑向没有防备的勃艮第人,菲利普这支120余人的部队立即被击溃。一些士兵被杀,大部分人做了对方的俘虏,剩下的人被一直追到博韦城下才脱离险境。这次打击极大地重创了勃艮第军队的士气。不久以后,收拾完残部的菲利普带着一部分人马退到博韦东面的古尔奈,暂避锋芒。而且受到这次战斗的影响,城中的市民组织不久后也迫使他的兄弟埃克托尔带着剩余的士兵离开。勃艮第的势力实际上退出了博韦地区。
在阿马尼亚克与勃艮第两党在法国北部、中部奋力相搏的同时,英军正孜孜不倦地继续从事着在下诺曼底的征服事业。接受法莱斯投降后,亨利五世已经完全切断了科唐坦半岛与法国内陆的联系。现在他可以从容地占领这个地区。在围困法莱斯期间,塔尔博特领主吉尔伯特 就曾带领少数英军进入半岛执行过一次侦察行动。但他们遇到了法军的激烈抵抗。当撤退中的英军试图渡过维尔河(Vire)时,却在入海口附近遭到了瑟堡法军守将的突袭,英军被击溃回营。塔尔博特领主因而在1月28日被撤去边界总指挥官的职务。在法莱斯受降同日,亨利五世命令他的幼弟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领导一次对科唐坦半岛的西征。这次英军增加到3000人左右,他们沿途遇到的抵抗十分微弱。他们已经在事先占领了努瓦罗河畔孔代(Condésur-Noireau),这个强大的堡垒在一次袭击后就被夺取,由此打开了前往维尔城的道路。而维尔市民在一周前就已萌生降意,在英军开始做包围尝试后,他们就开门献城。格洛斯特公爵带领英军继续前行,渡过维尔河挥师北上,接近托里尼(Torigny)。然而托里尼居民在半路上就对他们献上了降表。接下来轮到圣洛(St.Lô)直面英军,他们在围城工作刚展开时便迅速屈服。卡朗唐也是不战而降。它北面的瓦洛涅试图坚守,但是在围城英军将地道挖至城墙下后也放弃了抵抗。于是在接近3月中旬时,英军就直抵半岛北面的瑟堡城下。瑟堡背靠大海,守备精良,城堡建造于上世纪60年代,城镇的新式围墙有16座塔楼,而且上面配备了火器。它存储着大量物资,被深深的壕沟环绕。位于其上的桥梁和郊区在围城前就被毁坏。此时,与王室联系密切的让·德·拉艾(Jean de la Haye)正在守卫这座城市。他指挥守军用火炮击退了英军的试探性进攻。格洛斯特公爵决定对这座城市展开长期围困。与此同时,他还召集船只从海上对这座城市进行封锁。将这个号称全法国最坚固的港口团团围住后,格洛斯特公爵命令部下分头占领其西南面的各个市镇,以便为围城的部队收集更多补给。英军在半岛上的迅速扩张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慌。拥有坚固城堡的圣索沃尔-勒维孔特(St-Sauveur-le-Vicomte)未放一矢便被守军交给英军。当英军兵临布里克贝克(Briquebec)时,发现当地大贵族尼古拉斯·佩内尔(Nicholas Paynel)早已抛弃了自己家族在此地的城堡,逃到库唐斯(Coutances)。然而英国人要征服的是整个半岛,没有哪座城市能够避开这次灾难。
作为对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呼应,3月10日,亨利五世派出亨廷顿伯爵约翰·霍兰带兵向西面的库唐斯进军。格洛斯特公爵于12日占领了圣洛为英军打通了行进道路。16日,躲在库唐斯高墙后的尼古拉斯·佩内尔被迫向步步紧逼的英军投降。新任命的邑督随即贴出了一篇抚慰当地民众的公告。随后亨廷顿伯爵部也沿着通向瑟堡的道路推进,先后占领了皮鲁(Pirou)、巴讷维尔(Barneville)等中北部地区。这样一来,他们便与格洛斯特公爵建立了直接联系。在南方,英军也展开了攻势,他们顺利占领阿夫朗什(Avranches),并在蓬托尔松(Pontorson)等地区建立了驻有守卫部队的据点,将前线推进至布列塔尼边境。半岛大局初定,沃里克伯爵理查德·比彻姆便在3月30日接到正式围攻栋夫龙的命令。占领这个位于下诺曼底地区西南部的坚固堡垒将巩固英国在南方的统治,并使通向马耶讷(Mayenne)的道路畅通无阻。尽管是孤军奋战,栋夫龙守军还是决定坚守,以便尽可能多地消耗英军的资源和时间。但如果长期处于英军的重重包围之下,这座城市还是岌岌可危。
在下诺曼底的一帆风顺使南方前线的英国士兵也频繁做出些小动作,他们或者通过滥施恫吓来竖立威权,或者通过威胁敲诈来搜刮财物。1418年初,安茹当局就在抱怨:“(驻守在阿朗松南部的英国守卫)用过课税、勒索或者其他手段,对王太后(西西里王太后,指阿拉贡的约兰达)统治下的居民征收庞大而且繁重的数目,迫使他们向英王效忠。虽然已签订了一份和约,而且这些人也不是属于国王(英王)的城堡和地区中的臣民。用相似的方式,他们已经占领了许多大片的地产、庄园、封邑、住宅以及既没有向国王臣服,也不为国王所有的属地。对此犹未满足的他们拿走、偷窃,实际上是搜走了器皿用具、床、亚麻织物、动物以及其他在房屋、庄园或土地可以移动的东西,而且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此外,他们肆无忌惮地霸占且糟蹋了王太后可怜的臣民的物品,例如小麦、酒、肉食、干草以及燕麦,拒不付钱。以同样的方式,他们不分昼夜地袭击和洗劫商人以及其他人,(后者被迫)通过小路以及领地的旁道穿越这个地区-因为担心受伤或者损失。除此之外,守卫卢东的人还绑架了塞格雷爵爷的女儿,同时损害了爵爷的荣誉和土地。许多堡垒中的一些人还装扮成土匪,趁着熟睡杀死了这个地区的许多劳动者和其他人!因此,这些人无法通过法律求助或者通过其他正义的途径申冤……”此外,在布列塔尼的前线,双方也是摩擦不断。
当然,亨利五世并不希望因部下的过激行为破坏和约,给他的计划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前方的英军将领在2月末接到了命令他们停止在安茹及诺曼底领土上的违法行为的禁令,并要求他们将所有犯了暴行的囚犯送至阿朗松城。在4月中旬,约翰·蒂普托夫特以及约翰·阿什顿爵士也被指定专门负责与布列塔尼方面协调沟通,维持合约以及弥补违约所造成的损失。尽管如此,英国人仍没有停止他们的袭击。他们将旺盛的斗志投入到其他地区。从2月开始,在阿朗松以及佩尔什地区的英军就不断扩大袭扰范围。大批部队向南烧掠,穿过博斯地区,一直渗透到卢瓦尔河谷。其中一支连队甚至还突进至奥尔良附近,迫使郊区市民躲进城里避难。这些骚扰使卢瓦尔河谷地区的阿马尼亚克党人受到了极大的牵制。在3月末和4月初,许多城市都不得不加强警卫和防御工作。
英军的种种行为不可能不引起相关地区人民的反抗。在阿朗松地区,将战火、恐慌和物资匮乏带到这片土地后,英国人发现他们很难像事先所希望的那样说服这些领地的人向英王宣誓效忠。许多居民出逃,英军还要应付隐匿在森林中的流亡者以及以边境地区为依托进行抵抗的贵族和冒险者。这些人对侵略者发起了频繁的游击战争。法国人的抵抗活动十分活跃,以至于威胁到了位于栋夫龙西北面的莫尔坦的安全,沃里克伯爵里查德·比彻姆在4月被迫请求将他的总部迁到更北面的维尔。而且在栋夫龙被围期间,一支法国队伍在阿朗松私生子皮耶尔领导下在东南边境集结起来,试图解围栋夫龙,其中最为活跃的是安布鲁瓦兹·德·洛雷(Ambroise deLoré)。安布鲁瓦兹在1396年出生于马耶讷的瓦索(Oisseau)地区。1415年,他作为一名新兵参加了人生中的首场大战——阿金库尔战役。国家的苦难与动荡给这位青年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英军入侵家园更是使他备感切肤之痛。从此时起,他置身于以道芬查理为首的阿马尼亚克党人旗下,带领人们开始了坚定的抗英斗争。但由于救援队伍的人力、资源都十分有限,他们进展迟缓,解围栋夫龙的行动仍然步履维艰。
在总握全局的英王亨利五世看来,法国人在诺曼底西、南部的反抗运动只是疥癣之疾。他的兴趣在东面。由于阿马尼亚克党在去年的内战中几乎被勃艮第人切断了与上诺曼底的联系,因此利雪以东的法国抵抗力量十分虚弱。趁着这个时机,亨利五世决定于1418年早春之际也同时在东面开展了一次战役。亨利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二弟克拉伦斯公爵托马斯。2月24日,克拉伦斯公爵接到了向奥格地区(Auge) 至鲁昂方向进军的命令。不过,公爵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要将法国人的势力从利雪周边地区驱逐出去。公爵迅速占领了东北面的福盖尔农(Faugernon)以及东南面的尚博瓦(Chambrois)等地,清扫了图克河谷。然后他渡过里勒河(Risle),兵临阿库尔城——诺曼底大家族阿库尔的发源地。但此时阿库尔伯爵让——也就是欧马勒伯爵让—正在东北方对付不断侵扰的勃艮第人。城中只有他的妻子以及一小股招募而来的本地守卫。英军来临时,这些人的抵抗意志就土崩瓦解了。他们在3月9日投降,于是伯爵的城堡和财富均落入英国人之手。不久之后,南方的博梅尼勒(Beaumesnil)也被占领。到4月初,奥格地区及奥尔贝克(Orbec)和蓬托德梅尔(Pont-Audemer)均被英国纳入势力范围。
▲ 安布鲁瓦兹·德·洛雷的纹章
在卡昂庆祝完4月23日的圣乔治节后,英王召开会议讨论下一步的动向。他们最终做出决定:对下诺曼底等征服地区做出安抚后,就向上诺曼底进军。上诺曼底盘踞着大量的勃艮第部队,他们之前一直保持着中立。然而亨利五世已经下定决心,他认为既然勃艮第势力阻挡了自己的道路而且不愿意撤出,那么他们作为合作者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为此,他将毫不犹豫与他们一决胜负。至此,数年来一直在暗中相互合作的英军和勃艮第党人终于兵戎相见,当然,亨利五世只是将这次行动归为一场冲突,以便继续在表面上保持与勃艮第公爵约翰的和睦关系。5月中旬,英军来到勃艮第人控制的埃夫勒城下,随即发动攻击。然而,在持续近一年的内战里几乎所向披靡的勃艮第军队的战斗力并不比阿马尼亚克党强多少。英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们在20日便顺利地接受了守军的投降,守军甚至都没有履行约定等待援军的传统形式。一周后,亨利五世赶到前线。开始亲自领导征服上诺曼底的战役。6月8日,卢维耶(Louviers)被包围。英军有条不紊地填平壕沟,挖掘地道。守军依托放置在城墙上的火炮还击,此外还发动了几次突袭,试图摧毁敌人的攻城火炮。但双方力量对比悬殊,守城者的种种努力都挽救不了这座城市的命运。大约一周后,城墙出现了缺口。根据双方随后签订的协议,卢维耶于23日投降。为了解决部队北上时的后顾之忧,亨利五世还派使者前往德勒和伊夫里(Ivry)与当地的阿马尼亚克守将交涉。他重施故技,像以前拉拢勃艮第人一样,对这些阿马尼亚克将领承诺:不仅允诺与本地阿马尼亚克党势力互相保持中立,而且允诺将与他们的领导者商谈。
▲ 上诺曼底及周边地区示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