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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的时代

作为兰开斯特王朝的开创者,博林布鲁克的亨利有一个动荡的童年:1岁时母亲死于瘟疫;幼年时又经常被外出远征的父亲交给众多看护者和教师;在1381年的农民起义中,他死里逃生;之后又不得不同父亲的第二任和第三任妻子生活在一个内廷。不过,亨利长大成人后显得卓尔不群。他是比武大会的常胜者、经验老到的战士——得益于跟父亲征战西班牙以及随条顿骑士在立陶宛作战的经历。他周游了欧洲和地中海,还曾到耶路撒冷朝圣。与理查二世相比,他更擅长与贵族们打交道,在登基时受到了权贵们的拥护。亨利四世接手的是一个财源短缺的政府,虽然议会授予他征收羊毛关税、进口酒税以及吨税(Tunnage)和磅税(Poundage)的权力,但由于贸易总量大幅下降,他的相关收入每年只有3.5万英镑,还不及其祖父全盛时代的1/3。这让亨利四世十分珍视议会的补助金。作为政治交换,他已宣布只在战争及不可避免的急情况下征求这笔补助,议会也借此尽力捂住钱袋——在最初五年,他们只通过了两笔全额及一笔1/3金额的补助金,并竭力强调这不是惯例。

就算收入拮据,英王也难以有效控制开销。除去作战及防卫加来等海外、边境据点的大笔开销外,亨利四世必须发放大量封赏和赠礼来换取理查二世追随者和自己的支持者。在头两年,他发放或赐予的年金就接近2.4万英镑,约占其一年总收益的1/4。

▲ 亨利四世的画像

1400年的新王即位实际是推翻暴君专制的冲动性产物,其中有些支持者的初衷甚至只是帮亨利四世恢复兰开斯特公爵领。当这个共同目标消失后,贵族们的支持便变得飘忽不定。现在,他们发现时局无明显改观,甚至比以前更为动荡。北方边境战火复燃,苏格兰人不承认亨利四世为英王,也没有延长停战协议的打算,他们的小股队伍数次入侵英格兰北方。执意让他们对自己履行效忠礼的亨利四世决定出击。1400年8月,他带领1.3万人入侵苏格兰,由于后者的避战策略,加之未能攻下爱丁堡城堡,亨利四世无功而返,尾随他进入英国边境的则是活跃的苏格兰骚扰部队。同时,西面威尔士和爱尔兰的独立运动也未停息。9月16日,威尔士贵族欧文·格伦道尔(Owen Glendower)因在同英国贵族争执过程中受到打压而发起了暴动。虽然自称威尔士亲王的他很快因队伍被击垮而逃入森林中,但威尔士人已经被鼓动起来。他们的零星斗争将演变为大规模叛乱。在英格兰境内,理查二世虽已死亡,但关于他尚在人世的传说以及王位正常继承顺序被打乱而引发的混乱同对现状的不满结合起来,酿成一桩桩密谋和反叛,在中下层间广泛传播的改良运动也愈演愈烈。亨利四世将自己后半生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应付这些麻烦上。此刻,还有一件事令他寝食难安——英格兰和法兰西的关系正在逐渐恶化。

▲ 欧文·格伦道尔的塑像

亨利四世凭借武力夺得英国王冠的行为,使法国人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们与理查二世的一系列和平约定将处于无法履行的危险中。同时代的法国贵族内心也难以认同罢免一位加冕过的国王的行为。虽然亨利四世派往法国宫廷的使者宣布将延续理查二世的停战协定,但他还是感受到了法国人的厌恶之情。法国王室拒不承认亨利四世为英格兰国王,这种戒备还随着亨利四世拖延送还与理查二世结婚的法国公主伊莎贝拉及其嫁妆财产而加剧。拮据的亨利四世希望自己的长子,威尔士亲王蒙茅斯的亨利(Henry of Monmouth,Prince of Wales)或其他英国贵族迎娶伊莎贝拉——她那笔巨额嫁妆几乎已被挥霍殆尽。当这个计划被法国使者拒绝后,他干脆以抵消法王让二世那笔未缴完赎金为由,拒不归还嫁妆和首饰。

法国政局的不断变化也使两国间的裂痕不断加大。随着查理六世病情的恶化——他精神恍惚的次数正越来越频繁,最高统治权不可避免地落到了最亲近也最精明的王族成员手中。王叔勃艮第公爵腓力便是主宰者之一,但他发现自己的位置并不稳固。国王的胞弟图赖讷公爵路易已经成年,他深得国王宠爱,并试图干扰叔父们推行的政策。腓力因佛兰德领地的缘故而愿意同英格兰维持和平关系,增加经贸收益,甚至愿在教会分裂问题上做出妥协。但作为新生代贵胄和勃艮第公爵的挑战者,图赖讷公爵理所当然反其道而行之。在两位权贵的暗自较量中,法国正一步步迈向战争的边缘。1401年,法王将吉耶讷公爵(Duke of Guyenne)的头衔授予其子道芬路易。这也许是腓力避免路易染指吉耶讷的一种手段,但火药味很浓。尽管英法双方现在还勉强维持着停战协定,在英吉利海峡的私掠船交火却日趋严重。

实际上,法国咄咄逼人的态势掩盖了其虚弱本质以及内部的巨大危机。整个国家数十年来经济都处于停滞状态。自上世纪80年代初的市镇暴乱后,政府近十年的苛政极大抑制了众多北方市镇手工业的活力。在世纪之交,法国又遭受了鼠疫,据说在五年中损失了近1/4的人口,这对经济是一个沉重打击。城市死亡率居高不下,乡间也贫困不堪,不少人抛弃田地流落他乡,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查理六世那华丽奢侈的宫廷。法王有45名宫廷侍从、700—800名宫廷缙绅以及一大批仆人。他们频繁地张罗布景奢华的宴会、舞会和竞技比赛。人们穿着艳丽的盛装、戴着璀璨的首饰,大肆宴饮玩乐,一掷千金。欧洲各地的贵族商旅也纷纷慕名前来瞻仰巴黎的人间胜景。

在这个烈火烹油的时代,支撑法国宫廷奢侈花销的主要是那些在13世纪中期后建立的庞大税收体系。查理六世统治早期的收入主要来自每年总额近200万锂弗的商品税、盐税等间接税以及1384年开启的新式人头税——塔兰税,它在14世纪80年代后期可以带来每年约100万锂弗的收益。这些税款存在的借口是与英格兰的战争。但1389年停战期开始后,间接税还在继续。人头税虽一度中止,但很快又在1396年以较低税率出现。从理论上来说,在世纪之交时,刨去其运转成本,它本应有可观的盈余。但实际上,1399年后,法国财政就已濒临破产。财政官员不停地抵押借贷,很多债务到期后,他们往往又无法偿还。

颇为讽刺的是,数百年来王室对法国领地进行的血缘渗透及王子分封政策使一批新的地方世家以王室贵胄的身份,在中央占据牢固的位置。他们维护自己的利益时,也像海峡对岸的同僚那样试图分享统治权,广增财源。而国王的间歇性疯癫及其子嗣的幼弱,造成的长时间权力真空无疑加重了灾难。因毫无制约,大贵族的野心也愈发膨胀。他们及其安插在政府机构中的门客大肆挪用王室收益。尽管凭借着父亲和兄长两代法王的帮助,勃艮第公爵腓力已掌握了法国境内辽阔而且最为富裕的封地,但如今他仍从侄子那里领取不菲的年金、王室在他的领地的征税返还款以及特别封赏。腓力是如此的贪婪以至于在其统治后期,每年50—55万锂弗的收入中有至少1/3来自于王室。这也意味着勃艮第公爵一人每年就截走了法王逾1/10的收益。其他贵胄也不甘落后。贝里公爵让一面兼任王室在朗格多克的代理官以自肥,一面从王室挪走大批资金应付他那每年30万锂弗的开支。作为国王唯一的胞弟,图赖讷公爵路易认为其封地与自己身份严重不符—当时封地是权贵们政治影响力和地位的主要来源—而且叔父们也未给他留下多少王室津贴。为了同叔父们抗衡,路易专心拓展自己的领地。利用同兄长的特殊关系,他陆续通过各种方式占有布卢瓦、昂古莱姆、瓦卢瓦、库西(Coucy)以及香槟地区的蒂耶里堡(Château-Thierry)、苏瓦松(Soissons)等众多领地,并接管了这些地区的大部分盐税、人头税等税收。最终,王室对他的直接或间接补助接近41万锂弗,约占其年收入的9/10。这种毫无节制的中饱私囊行为迅速破坏了权贵间利益均沾的原则,他们开始相互倾轧。勃艮第公爵发现自己不得不开始同这位极具手腕、肆无忌惮、放浪形骸、信奉巫术的侄子争夺政治主导权。1399年,趁王公们逃出巴黎躲避瘟疫的机会,路易在御前会议中确立了他的影响。他还用大笔资金拉拢各阶层的盟友,收养门客,对审计法院、商品税收总委员会(Conseil-Général des Aides)等重要政府部门进行渗透。由于“小人物”的前车之鉴,在缺乏王室直接支持及监督的情况下,此时幸存下来的官僚们已非常乐意同王公们,尤其是年轻一代的领头人物沆瀣一气,共挖这座君主政体大厦的墙角,以此为自己换取超额的薪水、津贴与赏赐。作为对叔父政策的反制,路易越来越倾向于开战,因战争而来的高税率意味着更多的利润。他的权力也将因军事指挥得以巩固。同时,这个策略也符合新一代法国贵族的胃口。英格兰的混乱使他们认为自己可以凭战争获得声誉、财富和地位。这些狂妄的年轻人唯一未曾仔细考虑的则是自己的军事能力及战争可能引发的后果。

在海峡对岸,虽然盛怒的英王一度在自己的宫廷中抱怨要同时惩罚法国人和苏格兰人,但司库关于财务的报告和议会的反对令他冷静下来。亨利四世首先要面对的是不列颠岛上的危机。1402年春季,欧文·格伦道尔在一次伏击中俘虏了老对手第三任里辛的格雷男爵雷金纳德(Reginald Grey,3rd Baron Grey de Ruthyn)。接着,他又于6月22日在布林格拉斯战役中(Battleof Bryn Glas)击败并俘获了第五任马奇伯爵埃德蒙 的叔父埃德蒙·莫蒂默爵士(Sir Edmund Mortimer)——他是珀西家族继承人热刺的小舅子。英王的疑虑及拒绝援助最终导致莫蒂默与欧文联盟并迎娶了他的女儿。威尔士地区的抵抗事业再度复兴。

▲ 查理六世的胞弟路易接受女编年史作家的献书

正当英王忙着调兵遣将前往威尔士之际,苏格兰第四任道格拉斯伯爵阿奇博尔德(Archibald Douglas,4th Earl of Douglas)也于9月初率领1万名士兵跨过特威德河侵入诺森伯兰。不过,14日,在霍米尔登山(Homildon Hill)不到一小时的交战中,他们被诺森伯兰伯爵亨利·珀西与其子热刺领导的约4500名英格兰士兵轻松击溃。包括道格拉斯伯爵在内,约80名苏格兰贵族被俘。这些人的赎金本可以让珀西家族发一笔横财,但英王决心最大限度地利用这次胜利。他坚持将所有苏格兰俘虏释放及交换赎金的处置权掌握在自己手上。珀西家族同亨利四世间出现了裂痕。他们指责英王拖欠保卫前线军队的薪水,而亨利四世也在扶持妹夫威斯特摩兰伯爵拉尔夫·内维尔(Ralph Neville,1st Earl of Westmorland)暗中牵制这个北方世家,并让他取代热刺成为王室在苏格兰城堡的指挥官。珀西家族很快举起了反叛的大旗。1403年,就在灰心丧气的苏格兰人同英国签订停战协议一个月后,热刺却大举入侵洛锡安(Lothian),并迫使道格拉斯伯爵答应联同他们一起反抗亨利四世。他们还与欧文·格伦道尔接触。在夏季,“热刺”与道格拉斯转向柴郡,试图同威尔士人联合。7月9日,他抵达切斯特(Chester),并诈称理查二世仍活着,国王亨利是个篡位者。热刺的鼓动在这里得到了热烈回应,大批穿着白雄鹿徽章的柴郡弓箭手加入了他的阵营。为了招募更多士兵,热刺随后又声称理查二世的确死了,死于亨利四世的谋杀。现在王位的继承人是12岁的第五任马奇伯爵埃德蒙·莫蒂默(EdmundMortimer,5th Earl of March)。

与此同时,英王的威尔士代理官,16岁的威尔士亲王亨利已经在什鲁斯伯里(Shrewsbury)建立了总部,不过他的守护人和导师,诺森伯兰伯爵亨利·珀西的弟弟伍斯特伯爵托马斯(Thomas Percy,1st Earl of Worcester)却投奔了侄子热刺。7月20日,在一次强行军后,亨利四世甩开身后的威尔士部队,赶在敌人与亲王接触前加入了他的队伍。次日,英王父子率领部队出现在了什鲁斯伯里北面的战场上。这让带着约5000人的珀西叔侄颇为吃惊,他们原本打算抢先击破处于弱势的威尔士亲王部,但如今对方军队人数比自己略多一些。

在毫无结果的谈判后,战术非常接近的两军于接近黄昏时展开了较量。最初的战斗在位于两军前方的长弓手之间爆发。占据较高位置、包含大量柴郡及威尔士人的叛军长弓手似乎压倒了对面的同行。王军一侧的小部分步兵崩溃了,也许他们误认为英王已被弓箭射杀。威尔士亲王亨利面颊也中了一箭。趁着对方阵线混乱之际,热刺和道格拉斯伯爵阿奇博尔德集结起一小股骑兵向英王所在的中军发动突击,也许他们试图用斩首战术获得决定性胜利。叛军的攻势十分猛烈,王旗旗手被砍倒,国王安排的两名与自己服饰相近的影子骑士阵亡。但直至突击行动被大批增援王军阻滞时,叛军仍未够及自己的真正目标。据记载,王军另一翼的威尔士亲王带领部下适时发起反击,他们勇猛地击破面前的敌人,接着奋力压迫叛军的侧后方。双方陷入混战中。一些叛军试图提升士气,他们高喊:“亨利·珀西国王!”但热刺已经在重围中阵亡。英王趁机大喊“珀西死了!”未听到回应的叛军随即崩溃。至此,战斗胜负已分,道格拉斯伯爵再度被俘。王军对残兵败将的追击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战斗结束时,威尔士亲王才让国王的军医拔出仍嵌在自己上颌中的箭头。

什鲁斯伯里战役的胜利使英王亨利四世得以扑灭其王国中最主要的叛乱,被俘的伍斯特伯爵托马斯·珀西立即被处死,珀西家族遭到重创。消息传到北方后,被威斯特摩兰伯爵拉尔夫·内维尔阻击的诺森伯兰伯爵亨利·珀西只得将责任完全推脱到死去的儿子热刺身上,向国王表示屈服。

但是英王的麻烦远未结束。拖延的威尔士战争吸引了法国人的目光。他们发觉自己很难同亨利四世和平共处。早在1402年,布列塔尼公爵遗孀纳瓦拉的胡安娜改嫁亨利四世的行为就已引起不满。 法国人难以容忍英国再度同布列塔尼发生哪怕是名义上的联系。此外,亨利四世保留法国王位宣称权以及同东面德意志诸侯们结盟的做法也令他们异常警觉。法王的胞弟路易——他已经把图赖讷公爵领地置换成了奥尔良公爵领地——干脆借口侄女名誉受到侮辱不断地向亨利四世发出挑衅。到1403年秋季,在巴黎的王公们已决定要对英国用兵。老迈的勃艮第公爵腓力也未提出异议,可能他已被两笔10万—12万锂弗的年金收买。法国人拟定了一系列雄心勃勃的计划,但它们的执行却显得相形见绌。年底时,圣波勒伯爵卢森堡的沃尔伦三世(Waleran III of Luxembourg,Count of Saint Pol)已从海上封锁加来并扬言要大举侵入英格兰,但最终他们只是登上怀特岛(Isle of Wight)惊扰了一番本地居民。另一支布列塔尼及诺曼底舰队倒航行到了更远些的位置。1404年4月,他们在达特茅斯(Dartmouth)附近的黑泽沙滩(Blackpool Sands)登陆,随后便被英国的海岸警戒部队赶走,包括主将纪尧姆·迪·沙泰尔在内的约500名法军战死在海岸上。纪尧姆的弟弟塔内吉(Tanneguy du Chatel)等20余人被俘虏。十余天后,勃艮第公爵腓力在低地小城哈勒(Halle)病逝,享年62岁。

▲ 什鲁斯伯里战役

勃艮第公爵腓力的去世使法军对加来的围困行动停滞。不过奥尔良公爵路易现在却完全控制了政府并拥有战争的最高指挥权,他已被任命为朗格多克地区的总代理官以及吉耶讷地区的总指挥官。对加斯科涅的远征在夏季展开。波旁公爵的继承人克莱蒙伯爵让带领部队向利摩日西面的边境城堡发起进攻。而波旁家族旁系的拉马什伯爵雅克二世(Jacques II,Count of La Marche)也将渡海增援威尔士。

亨利四世几乎无法应付这些攻击。1404年的议会仍坚持国王自己有足够的收益,无须征税。并建议他可以减少发放赠予和津贴。但对亨利四世来说,这种拉拢他人支持自己王位的手段是必不可少的。他必须吸取理查二世的教训——理查二世无视议会和权贵并因此付出了代价。英王放弃强迫议会就范,但其代价是财政已接近枯竭,几乎无力给部队支付薪水。

对法国人来说,此时英国政府疲软,是收复西南领地的罕见机会。但他们并未好好把握:数千名法军被铺开在数个方向上,结果一事无成。而拉马什伯爵雅克的部队在达特茅斯登岸后不久便被敌人吓回船上。克莱蒙伯爵让也并未有长期远征的打算。拿下数个据点后,他几乎在无所作为中度过了1404年的剩余时光。另一个重要因素可能在于奥尔良公爵路易本身。路易贪婪成性,处理军务时又多变、缺乏恒心。他掌控着最高权力,却几乎毫无躬身主持的兴趣。更有甚者,他还挪用了大批军费修建自己的城堡庄园。

当然,奥尔良公爵路易这种恣意妄为的日子并不能持续多久。很快,在东北面就出现了一位十分难缠的宿敌。此人便是路易的堂兄,新任勃艮第公爵约翰一世(JohnI,Duke of Burgundy)。约翰是这一代鸢尾贵胄中最具政治与管理才能的人,同时亦是最出众的军事统帅。他慧眼识人,并对部属盟友有着极强的号召力。但约翰本质上和路易是一丘之貉:他们都是贪得无厌、垂涎王室的财富及统治权的权贵。相比路易,约翰更加狭隘、专断、冷酷、残暴,毫无顾忌。而勃艮第家族庞大的领地与产业也将带来众多的追随者。法国政局很快就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借由前任公爵腓力的安排,勃艮第公爵约翰的女儿玛格丽特已和8岁的道芬路易订婚,这确保了勃艮第家族在宫廷中的地位。1405年,约翰正式开始插手王室政事。因战争征收的重税以其低效的运用引发了法国国内广泛的不满,他站出来反对当年的人头税,但奥尔良公爵路易已决定要扩大这次夏季作战军队的规模:受路易举荐接替路易·德·桑塞尔陆军统帅职务的夏尔·德·阿尔布雷(Charlesd'Albret)从东北面攻入阿基坦。克莱蒙伯爵让沿多尔多涅河进击,一支卡斯蒂利亚舰队也将前来协助,同时将再派遣部队前往威尔士。路易的盟友阿马尼亚克伯爵贝尔纳则从南面出击。

1405年的形势对法国人仍十分有利:心怀旧怨的诺森伯兰伯爵亨利·珀西又开始同埃德蒙·莫蒂默爵士、欧文·格伦道尔以及约克大主教理查德·斯克罗普(Richard Scrope,Archbishop of York)建立反英王联盟。不过这些反对者未能有效配合行动,英王的第三子兰开斯特的约翰同威斯特摩兰伯爵拉尔夫·内维尔一起迅速击溃了斯克罗普临时召集的部众并将斯克罗普俘虏。但亨利四世的精力已被严重牵制。他必须先集中力量摧垮珀西家族在北方的势力和领地,因此英格兰只派出一支数百人的部队支援波尔多。

▲ 勃艮第公爵约翰

但法国人再一次浪费了这个时机。8月中旬,勃艮第公爵约翰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集结起队伍,从阿拉斯向巴黎进军。猝不及防的王公们纷纷逃离首都,约翰却趁乱在塞纳河畔追上了转移途中的道芬路易一行人,强行把8岁的小女婿拐回巴黎。一群武装市民护送着他们前往王宫,此时,勃艮第公爵反对苛税,要求改革政府的姿态已经赢得他们的拥护,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是约翰的得力工具。缓过神来的奥尔良公爵路易和盟友们只得征募士兵,从前线抽调回部队,准备同勃艮第公爵对抗。

法国最高层的公开分裂使战事再一次陷入停顿。尽管法军在西南方攻克了大量城堡据点,但是他们仍无法撼动波尔多周边地区。很快,陆军统帅等指挥官也离开各自的指挥前线前往北方。此外,在夏季登陆威尔士增援欧文·格伦道尔的法军部队也发现虽然友军人数众多,但他们既不能与装备精良的英军会战,也无法攻取境内南部沿岸的敌方堡垒,建立与大陆相连的补给渠道,更不用说向英格兰腹地进军了。很快,法国人的大批舰只也被英国海军摧毁。当英王亨利四世扫平北方反叛家族的势力,迫使诺森伯兰伯爵亨利·珀西逃往苏格兰后,他的主力也调转头来对付威尔士和剩余的法军。至此,这次跨海援助计划又一次陷入失败境地。

到1405年10月,因武装对峙耗尽各自资源的勃艮第和奥尔良党派终于决定妥协。虽然勃艮第公约翰爵恢复了自其父去世以来几乎中止的赏赐和津贴,但除此之外,他很难再进一步。实际上,奥尔良公爵路易的门客、盟友、代理人已充斥政府,这令他很难截取王室的收益。此外,约翰减少津贴、缩减薪水、裁汰冗余等改革主张也受到了既得利益者们的强烈抵制。也许时人认为,让两位权贵分头出击是避免他们矛盾激化的一个权宜之计。因此在1406年夏季,认为收复加斯科涅战役接近收尾阶段的法国政府决定再度加码,这一次路易将亲自指挥。同时,作为对允许司库将资源输向西南前线的交换,约翰获得了征服加来的指挥权。

自觉大难临头的波尔多人在写给英王的信件中称:“我们处在失败的边缘。”随后,他们又在另一封信中指责英王抛弃了自己的臣民。实际上,波尔多人过于悲观。牢固的城防将志大才疏的奥尔良公爵路易挡在外面,寒风、大雨以及饥饿折磨着法国的军队,路易甚至都未能拿下布莱耶。12月底,波尔多的舰队成功击溃了一支载着补给的法军舰队。这成为压垮法军信心的最后一根稻草。约20天后,路易终于放弃围困,签订了一项停战协议。至此,四年的加斯科涅战争将法国的色厉内荏暴露无遗。

对于英王亨利四世来说,1406年已渐渐成为他时运的拐点。3月中旬,英国私掠船成功地拦截了一艘从北贝里克(North Berwick)出发的商船。他们俘获了一个重要的战利品——被父亲安排前往法国接受教育的12岁苏格兰王子,王国的继承者詹姆斯。亨利四世决心将这位贵客留在英格兰细心照料。消息传出,詹姆斯的父亲,69岁的苏格兰国王罗伯特三世承受不了打击,猝然离世。于是苏格兰人的国王成了英国的人质。同时,在威尔士亲王亨利的经济封锁和依靠境内堡垒的步步进逼下,欧文·格伦道尔的威尔士反抗事业已失去了成功的希望。尽管起义还延续了近十年,但它的影响已急剧下降。而在加来,兴师动众却一无所获的勃艮第公爵约翰也在年底终止了战役。作为与英国有密切经济联系的法国权贵,他将开始与英国人尝试另一种交往方式。随着一系列战斗的结束,英法双方的攻守形势逐渐逆转。

1407年夏季,英国特使前往巴黎。法国被迫重新回到和平谈判桌前。法国内部被战争掩盖的矛盾现在已无法缓和。11月23日晚,勃艮第公爵约翰买通的杀手们在巴黎突然将路过的奥尔良公爵路易及数名随从围住。混战中,路易被拉下骡子,他的右手被砍断,“以防止他施放黑暗巫术”。尽管一名仆人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主子,但路易的头脑仍被重击,脑浆流了一地,当场一命呜呼。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数天前勃艮第公爵约翰才和路易达成和解。约翰很难咽下路易在政府中排挤勃艮第派系的恶气,不过他又不敢与奥尔良支持者公开决裂,于是继续演戏。他参加了路易的葬礼,并表现出极大的悲伤。但是王室的巴黎总督等调查人员很快发现了勃艮第府邸与谋杀者有联系的线索。25日,沉不住气的约翰秘密向贝里公爵让和安茹公爵路易吐露了实情。震惊之余,两位公爵建议他立即离开。不过,第二天约翰又若无其事地来到御前会议会场。无法容忍的贝里公爵终于将他赶了出去,并向与会者通告实情。于是约翰被迫带着数名随从骑马冲出巴黎,逃往低地。一群悲愤的奥尔良侍从在他身后追逐了很久才悻悻而归。

就像上个世纪卡洛斯二世兴风作浪的时代一样,奥尔良公爵路易被刺事件再次将法国拖入一场内忧外患的漩涡中,由于勃艮第公爵约翰具有比卡洛斯二世更多的领地和资源,此次灾祸引发的苦难也越发深重和漫长。不过,对英王亨利四世来说,这是一个喜讯,他再也不用考虑来自南方的外敌入侵和敌人支援国内叛乱的可能性了。流浪在外的诺森伯兰伯爵亨利·珀西曾到法国宫廷乞求援助,但一无所获。1408年初,他孤注一掷,从苏格兰侵入英国。但这种引狼入室的行为,使这位曾经显赫一时的北方权贵便再也无法召集人手为自己作战了。他率领的是一支数百到千余人的军队。这是一场毫无希望的叛乱。甚至在亨利四世御驾亲征加入战斗前的2月19日,约克郡郡长便用临时召集的驻军和长弓手在布拉默姆沼泽(Bramham Moor)击溃了这支叛军。诺森伯兰伯爵兵败身亡,其首级被陈列于伦敦桥上。这场战斗标志着英格兰境内主要叛乱的终结。在长达九年的密谋、暴动、反叛、海外入侵、财政危机的威胁下,兰开斯特王朝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除了向议会和权贵妥协外,另一个代价是英王本人的健康。1408年开始,他的病已严重影响他的工作。一个由威尔士亲王亨利主持的政务会议开始协助亨利四世处理政事。现在,他们可以谨慎地观赏正在海峡对岸上演的同室操戈闹剧。

▲ 奥 尔良的路易被刺

勃艮第公爵约翰通过暗杀已成功剪除了一群潜在竞争对手的领袖。新任奥尔良公爵查理(Charles I,Duke of Orléans)是一名13岁的孩童。尽管他迎娶了法国公主伊莎贝拉,但奥尔良家族仍失去了那些交给前任公爵终身享有的封地,查理父亲生前一手打造的联盟也开始涣散。巴黎的权力落到了老迈的贝里公爵让及软弱的安茹公爵路易手中。虽然他们曾是奥尔良公爵路易的盟友,但均是平庸之辈。王公贵族们对约翰乾纲独断的野心颇为反感,但又对内战心有余悸。约翰看透了他们的无能,眼见并没有一场惩罚性战争追上门来,他决定主动出击。1408年2月中旬,约翰不顾王室禁令再度带领军队从阿拉斯出发,在月底强行进入首都,并派巴黎大学的神学博士让·珀蒂(Jean Petit)为自己辩护。让·珀蒂历数奥尔良公爵路易的斑斑劣迹,甚至将其夸大为一个意欲放逐王后、谋害国王父子,谋取王冠的僭主,并声称每人均有权为了维护公共利益刺杀僭主,因此国王应该给予勃艮第公爵奖励。这份颠倒黑白的辩护引起王公贵族乃至王后的震怒。但巴黎民众支持约翰,他们认为这位老爷能够为法国减轻税负、带来公正。

但勃艮第公爵约翰很快便离开了自己的支持者。当年7月,他离开巴黎前去增援低地的盟友巴伐利亚-施特劳宾家族。奥尔良公爵路易的盟友列日市民已群起反对统治者——巴伐利亚家族的幼子约翰。他们围攻了东北面的马斯特里赫特(Maastricht),给其家族带来不小的麻烦。趁着勃艮第公爵北上的机会,法国王公们接管了御前会议和政府的权力,并开始声讨勃艮第公爵。不过好景不长,9月23日,约翰带着8000名勃艮第军队和妹夫,巴伐利亚-施特劳宾家族的埃诺伯爵威廉六世(William VI of Hainaut)在奥泰战役中(Battle of Othée)以布置弓弩手在下马骑兵方阵两翼射击,再用小股骑兵迂回至后方发起冲锋的战术,大破人数多于自己的列日民兵队伍。这场战役不仅使约翰获得了一个“无情者”的绰号,也令奥尔良派的抵抗归于毁灭。他们带着国王逃到卢瓦尔河流域。11月底,约翰再度回师占领巴黎。他的政敌群龙无首,被迫在1409年1月和解。国王又被送回巴黎。约翰开始打着惩治腐败的旗号审查账目、选汰官吏。勃艮第的改革并未解决王国的乱象。王公们安插在政府内的门客、随从及代理人纷纷被赶走的同时,大批赏赐和津贴却进了约翰的钱包。他似乎毫不在意哪怕是表面的均衡。

在勃艮第公爵约翰的轮番刺激下,权贵间的内战终于不可避免。1410年初,王公们纷纷离开巴黎。新任奥尔良公爵查理与克莱蒙伯爵——他在不久后成为新一任波旁公爵让(Jean I,Duke of Bourbon)、阿马尼亚克伯爵贝尔纳、阿朗松伯爵让渐渐靠拢。4月15日,他们建立了军事同盟。三天后,奥尔良公爵与阿马尼亚克伯爵的17岁女儿邦内订婚——伊莎贝拉公主已在1年前死于难产——阿马尼亚克则成为奥尔良军队的主要指挥者之一。于是,这派贵族获得了一个新绰号“阿马尼亚克党”。而年轻的新任布列塔尼公爵约翰五世(John V,Duke ofBrittany)此时已显露了自己的政治策略——他派二弟里什蒙伯爵阿蒂尔(Arthur,Count of Richemont)联合阿马尼亚克党派以履行先前的承诺,另外又派三弟吉勒(Gilles of Brittany)加入勃艮第公爵的阵营以应付后者的拉拢。

8月底,阿马尼亚克联军从图尔(Tours)向巴黎进军,内战正式爆发。战火很快就烧到了法国的核心地带。不过进攻者发现他们不能深入塞纳河北岸,更无力占领巴黎。尽管如此,因冬季到来及资金匮乏导致的短暂休战并不能扑灭各自的怨气。1411年后,战端再起。这次阿马尼亚克动员了约1万人的军队,他们向东北面的皮卡第地区进发,试图一举切断巴黎与勃艮第公爵约翰老巢低地的联系。哈姆(Ham)、鲁瓦(Roye)以及蒙迪迪耶(Montdidier)等大批王室城镇均被他们占领。而为了尽快压倒对手,双方都派遣人员前往英国,请求这个昔日宿敌给予自己军事援助。

▲ 波旁公爵让

亨利四世并没有加入这场混战的兴趣。他在北方的主要敌人苏格兰仍未放弃敌意。像以往一样,道格拉斯伯爵阿奇博尔德和奥尔巴尼公爵罗伯特·斯图尔特(RobertStewart,Duke of Albany)等苏格兰大贵族并不在乎自己国王的安危,他们的部下仍频频攻击英国人的城堡。同时,在威尔士的驻军也耗费着并不宽裕的财政。英王本人已经被病魔抽干了精力,他更希望达成一项长期和平。不过法国人很快就在他的宫廷中发现年轻的威尔士亲王亨利对派兵前往大陆很感兴趣。这位精力充沛、生活放荡、深得伦敦平民拥护的王位继承人并不打算掩饰自己接管统治权的野心。亲王很快就对勃艮第派表现出了更浓厚的兴趣。在他的推动下,30岁的第十二任阿伦德尔伯爵托马斯·菲查伦(Thomas FitzAlan,12th Earl of Arundel)带着2000人在9月动身前去加入勃艮第公爵约翰的队伍。

于是,借由着勃艮第公爵约翰的开门揖盗,英军在15世纪第一次从加来进入法兰西岛的核心区域。勾结外敌的举动让约翰遭到了对手在道义上的猛烈抨击。不过,凭借着勃艮第攻城火炮的帮助,逾1万人的英勃联军同数千名巴黎守军里应外合,在10月迅速击破了阿马尼亚克王公们对巴黎的围困,后者被迫退往埃唐普(étampes)。冬季即将到来,阿马尼亚克党派已难以维持当年的攻势。他们只得惆怅地带着部队返回各自地盘。但约翰决定乘胜追击,占领王公们的封地,斩草除根。他拉拢了正在观望的安茹公爵路易,颁布了总动员令。勃艮第封臣们与王室官员分头向香槟、皮卡第、博斯平原、阿朗松以及朗格多克等地区的敌对势力发起攻击。而约翰则亲自裹挟王室攻取伯父贝里公爵让领地的首府布尔日(Bourges)。濒临绝境的阿马尼亚克王公们开始孤注一掷。1412年,他们再度向英国遣使乞求军事援助。这次,阿马尼亚克答应的条件远超勃艮第的提价——约翰打算让他的小女儿安娜与威尔士亲王亨利结婚,而王公们的价码是归还所有曾割让给爱德华三世的领地。南方领主还将因持有传统阿基坦境内领地向他效忠。贝里公爵和奥尔良公爵查理在普瓦图及昂古莱姆地区内持有的领地也将在去世后还给英国王室。这几乎就是这两代英国人数十年来的梦想。英王亨利四世对此十分满意,他已将与自己争夺统治权的威尔士亲王赶离了核心。去年阿伦德尔伯爵托马斯·菲查伦的经历已证实了亲王与勃艮第公爵的合作没有任何有效收益——除了作为雇佣军领到的一点薪水—鉴于亨利四世已难以亲自指挥军旅,他的次子兰开斯特的托马斯受命成为这次远征的军事主帅,带领部队渡海履约。

事实证明,法国人不会轻易让出阿基坦。1412年8月10日,兰开斯特的托马斯率领约7000名英军在科唐坦半岛北端的圣瓦斯特-拉乌格(Saint-Vaast-la-Hougue)登陆时,阿马尼亚克派与勃艮第公爵约翰已再度和解了。约翰的布尔日围攻战并不顺利,他的补给线受到敌人的威胁。夏季的炙烤使军中瘟疫流行,包括布列塔尼的吉勒在内的一大批将士都染病身亡。大批应国王征召而来的人也不愿苦战,他们反而对约翰挟持国王的行径感到厌恶。不满及期望迅速结束战争的意愿与英军即将登陆的消息结合在一起,让约翰蒙受了巨大的压力。最终,和解的呼声在双方阵营中压倒了一切。7月16日,按照双方谈判的结果,贝里公爵让向道芬路易递交城市钥匙,随后国王颁布法令废除了阿马尼亚克王公们与英国人签署的协议。这是约翰掌权以来遭遇的重要挫折。他不得不跟着王室,与政敌相伴前往欧塞尔。在那里,王室召开了大咨议会,并决定敦促他与奥尔良公爵查理握手言和,并归还奥尔良等家族被没收的财产。

▲ 亨利四世的塑像

尽管如此,这场内战已严重损伤了法国的国家结构和凝聚力。英军再次登陆,潘多拉魔盒已被打开。行动伊始,他们便受到了意欲恢复自己被占封地的阿朗松伯爵让的接应。当欧塞尔法令传来后,阿朗松伯爵退出了战事,但英军不可能受到约束。毁约后,他们的行动已经转变成一场大规模的远骑烧掠。兰开斯特的托马斯带着部下从安茹继续南下,渡过卢瓦尔河,一路大肆抢掠如入无人之境。法国各派贵族不愿与之交手。阿马尼亚克王公们答应将缴纳巨额赔款后,托马斯才退出法国领地。12月11日,英军满载赃物返回波尔多。他们的这场远征虽然没有按期望收复故土,但将法国的无能暴露无遗。如果说数年前法国看起来还像一个可怕的巨人,那么如今它已化作一堆诱人的案上鱼肉。即使在托马斯驻于加斯科涅时,奥尔良公爵查理和阿马尼亚克伯爵贝尔纳也毫不介意与他签订了私人攻守同盟。显然法国贵族间的怨仇并未消弭。而英军对加斯科涅周边地区的攻势也逐渐展开。

1413年春季,兰开斯特的托马斯带着部分军队返回英国本土。他的随行人员中包括一名奥尔良家族成员,因为公爵查理的钱袋早已在战争中耗尽,无法缴纳赎金的他只得将三弟昂古莱姆伯爵让(Jean,Count of Angoulême)交给英国人充当人质。不过,托马斯已没有机会同父亲详细讨论这次军事行动的得失了。3月20日,英王亨利四世在威斯敏斯特修道院病逝。这位平凡的君主在其统治的14年内并未取得令人瞩目的伟业,但他将毕生的心血都花在了维护英格兰的稳定和巩固新王室的基业上。随着他的去世,英格兰的历史也将翻开新的一页。 vjlYEN0mKnZ/lgkCH7OmV+aFt28BJsYgkifhfuilu42nYQs3qXoYgJlTnvi9KyX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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